這個煙一樣的魂魄身影極淡,仿佛透明一般,與地上剛剛死去的人的魂魄極為相似,它從鎖魂幡上飄下來,原本還是不情願的樣子,忽然間就看到了面前抖擻著身子被禁錮在屍身旁的魂魄。
“去!”王山的手上又掐了一個法訣,那個魂魄一動,忽然撲過去,抓住離它最近的一個魂魄,大口大口地吞噬起來。
用目瞪口呆,只能形容張蕭晗和張詩義的表情,他們的內心正是心驚膽寒中,眼看著幡上飄出來的魂魄一口一口地吞噬著獵物,全然不顧獵物的掙扎、反抗。
每吞噬掉獵物一口,那個魂魄的身影就仿佛凝實黑厚了一些,待它吞噬掉一個獵物後,身影明顯起了變化,好像精神頭都足了幾分。
不待王山吩咐,那黑影又撲向下一個獵物,不停息的,連著將所有的獵物都吞噬掉,眼看著身影就又是厚實了些,顏色也更加深濃了。
張蕭晗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王山的手勢一變,一道法術從他的手中打出,打在那個凝聚的黑影上,再一揮舞著鎖魂幡,這道魂魄立刻“嗖”的一下被吸回到幡內。
王山滿意地嘖嘖嘴,忽的“咦”了一聲,看著地下的幾具屍首,他還記得原本有一個小女孩子的,可是地下並沒有那個小丫頭的死屍,那個小丫頭什麽時候不見了?
他狐疑地四下望著,立刻展開了神識,向著四周搜索了一下,無論是視線所及還是神識掃過,都不見那個女孩子的身影。
“張詩義,你的那個女兒躲到哪裡去了?”
張詩義早被王山一連串的動作嚇傻了,聽聞王山問話,身子抖了一下,才茫然地在地下找尋了一下,然後扭著頭四處觀望,自言自語道:“剛剛還跟著我們呢?這……這……”
王山皺著眉頭,他還記得自己一掃之間就看出那個小丫頭的修為不過是練氣四層,威壓下還吐了一口鮮血,可是怎的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樣子,竟然忽然間消失了?
他陰冷地瞧了一眼張詩義:“那個小丫頭身上有什麽寶貝?”
張詩義被這陰冷的眼神一瞧,汗再次流下來:“沒有,上仙,她不過是張家的一個庶女,就是一個奴婢,修為也低,身上不可能有什麽寶貝的。”
剛說完,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接著加一句:“她也會製符。”
製符?王山的神識再次掃視了一遍,不過,一個練氣四層的小丫頭,也製不出什麽高品的符籙,隱匿符這樣的符籙,量她也製不出來。再說,隱匿符只能收斂氣息,躲避神識的搜查,視線所及,人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不能消失的。
可是,她人是什麽時候溜走的,怎麽一點也沒有覺察?
再三看了,也沒有張蕭晗的身影,王山哼了一聲,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對張詩義說:“一個練氣四層的小丫頭,躲又能躲到哪裡?躲得了我的鎖魂幡,也躲不過妖獸森林裡一個個妖獸。”
張詩義大氣都不敢出,要說先前他對王山還有著仰慕,現在只有一百二十個懼怕,生怕王山一不高興也讓那些可怕的黑影吃了自己。
王山轉過臉,打量著張詩義,直看得他面色發青,嘴唇慘白,才慢悠悠地說:“你怕什麽?能威脅到你做張家族長之位的人已經沒有了,那個小丫頭,不可能活著出了這個妖獸森林。”
“是,是。”張詩義忙不迭地點著頭。
王山也知道張詩義真正怕的是什麽,也不說破,收了搜魂幡,看到張詩義偷偷地打量著自己,知道他沒有見過儲物袋,也不解釋,乜斜著他道:“男人做事,要心狠手辣,不留下一點禍根,不然,你真的以為你那些護衛會老老實實的全聽你的?恐怕你張家老祖一出關,立刻就全都招供了去。”
張詩義心裡知道王山說得對,但是,現在把柄是落在了他的手裡,也只能唯唯諾諾,不敢有半點反駁。
看著張詩義對自己恭恭敬敬的樣子,王山的心裡十分受用,不過看到他兩條腿都在發抖的樣子,又實在是不成體統,總這麽怕著自己也不是個辦法,打個棒子也還需要給個甜棗。
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擺了一會架子,才倨傲地說:“你遇見我,也算是你的機緣,你怕什麽,若是你事事順著我,區區築基又算得了什麽?”
張詩義聞言,低垂的頭一下子抬起來,滿眼的驚懼中帶著激動與渴望,他嘴唇顫抖著,急切地說:“上仙,我們回到望嶽城內,我會立刻供奉上仙為我們張家唯一的長老,唯上仙馬首是瞻。”
王山哈哈一笑:“走,我倒是好奇,你口中的望嶽城是什麽樣子的。不過,我可是餓了,我們先到林子裡打些吃的。”
說著,手指輕彈,幾個火彈就彈到了地下的屍身上,屍身迅速地化為灰燼,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森林中。
張蕭晗一動不動地站在湖邊的大石上,在王山神識掠過的時候,收斂了身上的全部氣息,自身的神識更是絲毫不敢外放。
她知道自己的面具能掩住自己的身形,也知道隱匿符能讓自己躲避神識的的窺視,可她還是害怕,不是懼怕死亡,而是懼怕那種魂魄被吃掉的手段。
看著鎖魂幡她相信,若是自己死掉,魂魄被吞食了,就是真的魂飛魄喪了,根本不可能再次穿越了。
她的視線都不敢直接落在二人身上,看著二人離開,明明腿被嚇得雙腿發軟,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裡,可還是一動也不敢動,她擔心那二人沒有走遠,就在近處觀察著周圍。
張蕭晗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王山真的沒有走遠,他拉著張詩義隱沒在森林的暗處,注視了剛剛戰鬥過的地方,一直呆了有兩刻鍾的時間,沒有看到張蕭晗的身影,這才走出了森林。
“奇怪啊,那個小丫頭怎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呢?”這次是真的自言自語,他不準備再等下去了,那個小丫頭已經受傷了,還獨自一人,不過練氣四層的修為,不可能活著離開妖獸森林的。
張蕭晗的冷汗差點浸濕了內衣,果然,他們隱在暗處在觀察著,張蕭晗緩緩動一下方向,目送著兩個人遠遠地繞著湖水,直到身上的隱匿符失去了作用,張蕭晗也沒有摘下臉上的面具。
剩下自己了,終於,身邊沒有了張家的人,自由了,可是,張蕭晗卻沒有一絲興奮開心的感覺。
頭頂的太陽就要落到遠處的樹梢上,讓人懼怕的黑夜就要來臨。
黑夜,是森林裡妖獸的天下。
張蕭晗茫然地從石頭上下來,草地上忽然就出現了兩處腳印狀倒伏的野草。她盯著這兩處地方看了一會,就見到倒伏的野草忽然間緩緩地立起來,而前方,一簇又一簇的野草倒伏著。
下意識的,她跟在了張詩義和王山的後邊,順著他們走過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回到望嶽城內。
她沒有摘下臉上的面具,又給身上拍下了一張隱匿符,後背的包裹早就扔進了儲物袋子裡,她空著手,在太陽西斜的時候,轉回到了湖水的對面。
沒有吃的,這一天,她就吃了一條烤魚,可是並不覺得餓,她的心裡被各種各樣的想法填滿了,她急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靜一靜,好好地理順一下。
在太陽還沒有落山的時候,她爬到了一棵大樹上,在一個粗壯的樹杈上坐下來。樹杈結實著, 不用擔心翻個身就會掉下去,這是張蕭晗能想到的最為安全的地方了。
可惜,在這樣的地方她布不了禁製,她學的那麽一點點的本事,不足以在樹上這樣懸空的地方施展。
天很快就黑下來,森林內更是伸手不見五指,鳥雀的鳴叫都靜下來,蚊蟲開始四下活躍起來。
張蕭晗的身上沒有驅散蚊蟲的藥粉,嗡嗡的蚊蟲不剩煩擾,張蕭晗隻好在身上又拍上了一張隱匿符,隱去了身上的氣味和熱量。
思緒凝結在那個黑袍人的身上。
那個黑袍人手裡的幡旗很是古怪,它裡面的黑影竟然能吞吃死人的魂魄,回想著旗子裡釋放出來的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妖獸,張蕭晗簡直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張詩義一定會帶著那個黑袍人回到望嶽城張家的,他在望嶽城裡不會做好事的。
自己以後呢,練氣四層的修為,在這個妖獸森林裡,若是遇見個妖獸,連個渣都不會剩下的,以前的想法好天真,竟然還想躲到這裡修煉。
默默地歎口氣,沒有人護法,沒有一點安全感,根本不敢將靈力耗盡後再修煉,也沒有張家地下山洞那樣靈氣充沛的地方,修為的提升簡直是不可能的。
這一夜,張蕭晗坐在樹杈上,翻來覆去地打算著,最終不得不承認,除了回到望嶽城,沒有什麽更好的打算。
可回到望嶽城以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