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年,對凡人來說,是不可想象的時間,對大多數修士而言,也仿佛永恆般的存在,但是對老者這樣的修士來說,三十萬年,只是被囚禁的時間,被囚禁之前,說不定已經經歷了一個三十萬年。
張瀟晗瞧著被鎖鏈牢牢鎖住的老者,抿抿嘴,將想要詢問的軒轅後人的話題收回去,問又如何,就算真有一個和她一樣從前世那般所在穿越而來的人又如何,就如在無邊海海下洞府內的那位穿越者一般,早晚,她也會隕落的,而且十有八九,老者口中的軒轅後人也已經隕落了。
冰晶大廳內靜默了會,見張瀟晗沒有開口的意思,老者很是奇怪。
“頭一次遇到道友你這般秉性的修士,”老者搖搖頭,“你這般不好奇不詢問的,老夫都無法開口了。”
張瀟晗好像才恍然般,笑了笑道:“其實在下心裡好奇得很,只是想問的太多,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詢問起,還擔心在下笨口笨舌,憑空惹惱了前輩,因此才不敢開口,還請前輩見諒。”
老者瞧著張瀟晗的樣子有些失笑道:“要是道友這般都叫做笨口笨舌,天下就沒有口舌伶俐的修士了,也罷,你不問,我就從頭講給你,總也要你將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枉……”
老者說到這有意停下,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瞧著張瀟晗,任誰聽了這樣的話都該惱怒,什麽叫“總也要你將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什麽叫“也不枉”後邊還欲言又止的,分明就是有意激怒或者試探。
張瀟晗面色不變,還是微笑著,沒有半分惱怒的表情,好像真沒有聽出老者的意思,而她心裡也真的沒有惱怒。
張瀟晗不惱怒的情況只有一點,就是對手將會很慘很慘,對手以後都要很慘了,她幹嘛還要發脾氣呢。
“前輩說得極是。”不但沒有惱火,還跟著點頭讚同,這一點讓老者不由對張瀟晗另眼相看。
“此番話長,真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三十萬年前,好久遠啊。”老者長歎一聲,露出些悵然神色。
“那,就從佔卜那天說起吧。”張瀟晗輕聲提示道。
不知是有意還是忘記了,張瀟晗沒有詢問老者的姓名,只是以前輩稱呼,老者也沒有問過張瀟晗的名諱,也是一口一個道友,張瀟晗既然這般問了,老者便回憶了下,娓娓道來。
“真要從佔卜那天說起,就不是三十萬年前了,還要更久些,那一天,本來是魔界最盛大歡慶的一天,那天是魔界帝子最小女兒的成年禮,整個魔界都在歡慶中。”
張瀟晗眼神微微閃動,不知道為何就想到了姊旖。
“帝子一共有九子,卻只有一個女兒,這最小的女兒從出生之後就備受寵愛,是整個魔界的掌上明珠,成年禮自然也是魔界大事,不但是魔界大事,其他四界帝子也都帶著家人親來,送來賀儀。”
五界帝子本來就是天帝之子,都是兄弟,自家侄女的成年禮過來慶賀也是正常的,也算是有個機會兄弟家人聚在一起熱鬧熱鬧,雖說都是修仙之人,但是在帝子這個層次中,修仙應該不是放在首位的。
張瀟晗心裡想著,就聽到老者繼續道:“魔界帝子一共娶妻十人,作為外家,老夫當時也送上賀禮,親自到場,那天宮殿內熱鬧非凡,魔界的小公主漂亮得亮眼睛,收獲的貴重賀禮一個儲物手鐲都裝不下。”
“慶典一連進行了十日,小姑娘開心得滿眼都是興奮,不僅僅是她魔族的哥哥們寵著她,那幾天,其他四界的哥哥們也都寵著她,就是那幾天,她認識了人界帝子之子千杳,被千杳迷住了。”
老者說到這,神色好像有些恍惚,聲音也有些飄渺:“魔族修士,也都相貌堂堂,在魔族人的眼裡,也都是俊美的,但是平心而論,還是神族和人族的修士最為俊俏,但是神族修士若是與人族修士在一起,就缺少了人的味道,小姑娘剛剛成人,哪裡有那麽多的心計,再說魔族修士本來就都耿直,小姑娘一見到他人族的哥哥,立刻就一顆芳心落在了千杳的身上。”
老者說到這,張瀟晗心下便知道那小姑娘是誰了,卻沒有插言,還是靜靜地聽著。
“小姑娘心思簡單,再加上是她的成人禮,叔叔嬸嬸們還有哥哥姐姐們全都蓄意討好她,讓她高興,雖然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卻誰也不說破,隻笑呵呵的,那千杳也看出來了,既不刻意接近,也不可以疏遠,隻拿出哥哥的態度寵著他,哎,人族啊,人族的心思狡詐也好,聰慧也好,又怎麽是魔族的小姑娘能抵擋的呢。”
“我們都看出來千杳對小姑娘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但那是小姑娘的成人禮,誰也不想讓小姑娘不開心,再說只有幾天,過幾天大家就散了,小姑娘的心思也就會慢慢淡了,大家都笑著,覺得小姑娘長大了。”
“唉,我們怎麽就隻想到了小姑娘還小,隻想著寵愛她讓她開心,卻忘記了這十天聚集在那裡的都是帝子家的兒女,帝子帝後們隻把孩子們當小輩,而這些小輩們卻都是各有心思的啊。”
“小姑娘才是成人禮,又是在自家裡,還是最小的,並且魔族人都是極為單純的,喜歡就是喜歡,就想要表達出來,本來是天真爛漫的,卻不想不知不覺就為自己結了仇,還為魔界結了仇。”
老者搖搖頭,再搖搖頭:“千杳知道小姑娘喜歡他,這幾天不惹小姑娘不高興是心照不宣的,每次小姑娘找他,他都陪著,我們長輩看到了,也都誇千杳那孩子懂事,人族帝子教得好,哪知道就在成立的最後一天,小姑娘忽然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叫也不開門。”
“帝子子女的成年禮,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有人竟然把魔界帝子的小公主惹惱了,那還了得,結合這幾天的事情,長輩們當場就詢問了千杳,五界帝子兄弟就如一家,就算千杳真的得罪的小姑娘,也不會影響帝子之間的感情,那千杳聽說了先是一愣,然後馬上就賠禮說是他的不是,並且立刻就到小姑娘的門外低聲下氣地賠不是。”
“哼哼,人修嘛,曲意逢迎都是做得慣的,小姑娘果然就破涕為笑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可是成人禮上出現這樣的事情終究是個陰影,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就招來了佔卜的智者。”
老者的臉上帶著說不清的表情,語氣裡更是一種無奈。
“誰能想到智者佔卜的第一個預言,就是五界大戰,魔界毀滅呢?這第一個語言說出來之後,當日寶殿之上寂靜極了,五位帝子面面相覷,誰都不敢相信,如此便有了第二個佔卜,第三個佔卜,而在這三個預言之後,魔界帝子最小公主的成人禮沒有完成,便被這不可思議的愁雲毀掉了。”
張瀟晗輕輕歎口氣,可以想象到當時的一幕,任誰聽到這樣三個預言還能喜慶起來啊,尤其是第三個,帝子不死之身竟然會支離破碎,那可是帝子啊,在自己最小女兒的成年禮上聽到這樣的語言,誰能受得了呢。
“當晚,成年禮草草收場,帝子帝後和我們幾位外家都坐在宮殿上,智者的佔卜是不可能出錯的,但既然知道了預言,也不是不可挽救的,當時我們不分賓主,相顧無言,尤其是五位帝子,面色哀戚。”
“我猶記得當日人界帝子顏卿對峒簫說,說願意替千杳求娶魔界的小公主,峒簫還在沉吟的時候,外邊就出事了,千杳被峒簫的另外幾個兒子打了,而魔界的小公主也身受重傷,全身修為幾乎毀掉。”
張瀟晗聽到這“啊”了一聲,心裡對姊旖生出同情來,就聽到老者接著說道:“道友該知道神光吧,五界修士,在同等修為下,魔修是被神修克制的,能讓魔界小公主受重傷,只能是神修出手,而小公主的哥哥們不去找神修的麻煩,反而狠狠地揍了人界的千杳,以道友的聰慧,該知道原因吧。”
張瀟晗點點頭:“魔界的小公主再漂亮,也不會符合人界修士的審美的,再有後世的傳說,那千杳一定是與神界的綾夙已生情愫,那幾日千杳對小公主百依百順曲意逢迎,惹惱了綾夙,綾夙也是神界的公主,哪裡受得了這般委屈,便有意讓小公主知道,不想她纏著千杳,誰料小公主心思單純,便躲在房裡,將事情弄大了,千杳不想將凌霄仙子牽扯進來,便主動應承下賠罪,可這個舉動就再次惹惱了綾夙仙子。”
老者也點點頭,長歎一聲,說不出的悵然:“不錯,你們人界修士果然都是聰慧的,若是我們魔界修士哪怕只有你們人族一半的聰慧,魔界也不會毀掉的。”
張瀟晗不知道該搖頭還是該點頭,這原本就不該與聰慧與否有何關系的,應該是其它四界根本就看不起魔界的帝子吧,或者五界帝子之間的兄弟之情只是蒙蔽外人的假象,畢竟天帝對五子也有偏袒的,可這些也都是她猜測,因此隻默不作聲,靜聽老者繼續說道:
“凌霄仙子也是公主,還是神界的公主,在神界便是備受寵愛的,五位帝子也都喜歡她,是啊,誰不喜歡冰清玉潔的凌霄仙子呢,魔界的小公主站在凌霄仙子的身邊,只會把凌霄仙子襯托得美豔無雙,可小公主偏偏不知,那天具體因為什麽吵起來和動手,老夫一直不得而知,只知道小公主吃了大虧,千杳一直護著綾夙,在小公主的哥哥們對他動手的時候,隻自保而沒有還手,差一點就修為盡毀。”
張瀟晗再“啊”了一聲,這聲啊之後真的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難怪之後綾夙仙子與千杳大帝聯手毀了魔界,不不,不僅僅是他們二人,還有其它四界。
明明是魔界的小公主吃了大虧,可是千杳的不還手卻站在了道義之上,最後受到責備的肯定是姊旖的那些哥哥們,魔族人都是單純的,哪裡忍得下這口氣,而之後綾夙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千杳的身旁。
而千杳和綾夙的結合,怕也是人界帝子與神界帝子樂於見到的,五界之中,也只有人界修士與神修修士外貌相稱些,佛修,在最開始就被張瀟晗排除在外了。
“之後,顏卿帝子再沒有對峒簫帝子提及接親之事,也沒有追究千杳重傷,只是匆匆帶著千杳離開,其他人也都尷尬離開,老夫猶記得當日帝子們離開之時,峒簫帝子一個人獨坐在寶殿之上,直到小公主的母親前來告知小公主已經安睡, 身體會完全複原之後,臉上不見喜色,卻是全然絕望。”
大廳內再次安靜下來,張瀟晗隻覺得心格外煩悶,好像想要從胸膛內跳出來一般,魔氣也在檀中不安分起來,她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氣,運轉紫氣壓下心中煩悶。
“前輩,恕在下直言,兒女間的矛盾有時候雖然難以調節,但真要因此讓其它四界下決心毀掉魔界,這原因還是不足的,小公主一時單純舉動,引來致命的打擊,必然不會對千杳再有好感,最多便是從此不理睬神界與人界的堂兄堂姐們,而作為帝子,也不會這點心胸都沒有,因為兒女的矛盾就將一界至於戰火之下。”
聽到張瀟晗如此說,老者不由有些意外,微微詫異了一聲,然後點頭道:“不愧是人族修士,這幾句話還真說到了點子上,兒女之間的矛盾自然是不會引起滅界大戰的,成人禮上的一切只是一個小小的起因,影響了帝子之間的感情,不過老夫還是要請問道友,道友可以為到底是什麽原因才真正挑起五界大戰呢?”
張瀟晗搖搖頭:“在下只是一個小小修士,上古帝子間的秘聞也才聽前輩所言才知,五界大戰究竟因為什麽屬實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