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陡然一輕,張瀟晗穩住差點掉下去的身體懸浮在空中,才感覺到自己在紫光的包圍中渾身大汗淋漓,老弱不堪的身體實在不堪缽內那麽多仙石的重量。
靈力流轉,肉體的極度疲乏才微微好轉,她輕輕歎口氣,她對她現在的狀態並不十分擔憂,總以為冥冥中會有天意讓她複原的——這個天意卻不是天帝的天意,而是命運的天意。
神念一動,伸手向下一招,將血紅大門上的噬金蟻都招到手中,眼下不是研究噬金蟻有何變化的時候,就看到頭頂也探出一雙腳來,接著宋辰砂落下來。
宋辰砂才四處打量了一遍,木槿也落下來,瞧著都還自如,不是像張瀟晗那般狼狽,木槿和宋辰砂的眼神都微微有些躲避。
張瀟晗也隻假做沒有看到——同樣是落下,張瀟晗還要借助缽的重量,木槿和宋辰砂可能也借助某種形式,但至少沒有張瀟晗如此狼狽。
“有外面的青石,還要有大門禁製,這裡面難道是與峒簫元神精血一個級別的……”木槿遲疑了下,這一個級別的後邊就不好說了。
三人都打量著腳下的石門,石門極為寬闊,與青石不是一個材質,上邊血紅的靈光閃爍,空間跟著布上血紅的光影,帶著詭異的感覺。
“比魔界的陰河,要稍稍差一些,上邊的青石通過不是很難。”張瀟晗抬頭再看一眼青石。
木槿和宋辰砂都抬頭望過去,青石表面光滑如初,看不出半分被損壞的痕跡,很難想象被噬金蟻啃噬吞吃過,他們也是從那裡鑽進來的。
“你有噬金蟻,知道這般通過沒有危險,換個人,誰敢輕易嘗試?”宋辰砂搖搖頭。
“也是,沒有噬金蟻通過看到這裡,三四米的厚度,神識也無法穿過,”張瀟晗歎息一句,低頭看看腳下,露出思量之色來,“這門上的靈光有些怪異,肯定不是魔界的手法,也不是神界的神光,佛族的,都有特殊的靈力波動,那就只有妖族和人族的了。”
“小師妹,你確定一定要打開大門,打開這個封印?”宋辰砂視線落在血紅禁製上,聲音中略帶擔憂。
這個被封印所在很是古怪,聯想到張瀟晗一連氣遇到的好幾個上古禁製所在,不能不讓人擔憂。
魔界陰河之下的峒簫,算是最溫和無害的了,也給張瀟晗解決了些麻煩,但是當時,若是沒有張瀟晗主動示弱,答應不平等條款,連自身的心臟都肯給峒簫,她又怎麽能活著離開呢。
然後是冰海禁製內的上古戰場,濃鬱的殺戮之氣,很難說張瀟晗沒有受到影響,別人不知道,張瀟晗自己清楚,若是沒有魂修的手段,進入到上古戰場封印之內,她全身氣血都會被殺戮之氣碾成粉末的。
然後就是綾夙,哪怕張瀟晗沒有抱著殺滅綾夙的心思,綾夙就會輕易放過了張瀟晗?綾夙是神界的仙子,她與千杳之間的恩恩怨怨會不會牽扯上人族修士,誰又說得清楚呢?
若綾夙真的沒有報復人族修士的想法,她也不會對張瀟晗下如此重手的,先是神魂灼燒,然後就是衰老之術,作為神祇,分明沒有將人族修士放在眼裡,也分明沒有想過,哪怕張瀟晗對她是帶著凶意,畢竟,張瀟晗也帶她脫離了封印。
所以這一個上古封印,來是來的,可在打開之前,不由人不慎重。
“都來了,總要看看才好吧,我瞧著這個封印,沒有困著綾夙仙子的封印強大,所以至少不是封印著大活人的。”張瀟晗半開玩笑道,“比較峒簫,也弱了些,若是沒有紫氣,陰河我也下不去,至於上古戰場,那個封印太大了,這裡也比不上。”
所有的封印禁製,只有峒簫所在的木槿沒有接觸到,聽張瀟晗這麽說,目光閃爍片刻道:“上邊的青石,更像是為了隱藏這個洞府——如此石門陣法,很像是修士隱居所在,那位大妖在這裡幾萬年,不見有修士從這裡經過,閉關如此久的,也不尋常,我覺得,要麽封印的是不尋常之物,要麽就是某一位修士的洞府,這個修士也許就隕落在洞府內。”
“嗯,木道友說得很有道理,若是修士的洞府,打開了就打開了,可我看這個禁製,卻有種不大舒服的感覺。”宋辰砂皺著眉。
“怎麽不舒服?”張瀟晗詫異道,她看這石門上的血色靈力波動,只是覺得詭異,沒有見過而已,這個不舒服,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感覺。
“恨不得祭出誅仙弓,一箭射入石門。”宋辰砂停頓了下,才緩緩說道。
張瀟晗和木槿都楞了下,他們都知道誅仙弓的意義,誅仙弓誅仙劍都是天帝煉製,傳於人界帝子,專為誅仙所用,也是為了給最弱小的人界一個保命的手段,到現在,誅仙三件中還少一個誅仙索,並且也頭一次聽宋辰砂說誅仙弓還有自主引發的可能。
“誅仙弓既然有被引發的可能,我們更要看看這裡了,”靜默了會,張瀟晗道,“現在我們三人在一起,聯手也確實無法與上古仙人相提並論,不過有誅仙弓,可能就有一個保命的可能,還有,上古封印都在逐漸松動,這是我們接觸的,看得見的,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不一定還有多少封印解封,有些東西,逃是逃不掉的。”
宋辰砂和木槿都點點頭。
“我們現在石門外布置幾道禁製,最外一層,張老板你用紫氣布置下,萬一有什麽麻煩,也有一個退路。”木槿說著先拿出一套陣盤法旗布置起來,宋辰砂的表情就有些煩躁起來。
從在上界見到宋辰砂以來,張瀟晗還從沒有在他臉上看到煩躁的時候,好像經歷了誅仙弓的祭煉而脫胎換骨般。他們也過了對寶物眼熱的修煉階段了,在上界,很少再有適合他們的法器寶物,但即便有,對他們而言,生命也重於寶物了。
但,到了他們這個位置,有些事情是不能後退的,眼看著木槿將最後一件陣盤擺好,觸發了禁製,張瀟晗也在這個禁製之外開始刻畫陣法來。
宋辰砂一直注視著閃著血色靈光的石門,眉頭微微蹙著,盡力在克制著,直到木槿和張瀟晗將禁製都布置好了,頭頂著禁製,看著腳下血色大門。
破開禁製,只有兩個方式,一個是認識這個禁製,了解禁製的弱點,直接打開,另外一個就是依靠蠻力破解了,這個大門上流動的血色靈光,三人都看不出是什麽禁製,先前噬金蟻也吞食了些其中的靈光,但噬金蟻畢竟只有幾十,這般可以存留數萬年也許數十萬年的陣法,都好像聚靈陣一般可以聚集周圍靈力,幾十隻噬金蟻的破壞力還不夠。
張瀟晗再祭出噬金蟻來以後竟然發現,吞吃了足夠多青石的噬金蟻露出懨懨的感覺,好像吃飽喝足了之後懶洋洋的就想著睡覺一樣,這樣的噬金蟻張瀟晗見過幾次,都是噬金蟻互相廝殺之後開始的進化。
從張瀟晗碎嬰重新修煉之後,噬金蟻才被孵化出來,也是頭一次發揮它們的作用,當下張瀟晗隻好將這部分噬金蟻暫時收起來。
蠻力破解,三人自然誰都可以,但是破解中有針對性地尋找禁製弱點,也只有張瀟晗可以了,張瀟晗天眼睜開,先嘗試性地一點靈光攻擊過去,靈光接觸到大門的血色靈光,血色靈光忽然發出輕輕的“砰”的一聲,炸出一個血紅色火焰,將這點靈光包裹進去,就在這血色火焰從石門上燃起的時候,天眼的視野內,出現一道道血色的靈力線條。
這還是天眼頭一次看到血色靈力線條,這些靈力線條在石門之上浮起,組成了一個張瀟晗從來沒有見過的圖案,這圖案竟然是立體的,好像有數層之多。
張瀟晗一眼掃視,就見到了靈力匯聚的交點,匆忙之中腦海裡太乙神術運轉著,一指靈光向最近的靈力交匯點襲去,就將數層陣法禁製線條全收入到腦海中,不僅是天眼視線所見,腦海裡也將這個陣法的靈力線條匯聚在起來。
靈光準確地擊打在靈力線條交匯之處,視線便看到又一簇血紅火焰升起,但這簇火焰升起卻沒有將靈光包裹進去,而是同靈光一起炸裂,天眼的視線內,這處靈力線條的交點也一下子被炸開。
交點炸斷,張瀟晗也才注意到這個交點連接的靈力線條有六個,四個在陣法靈力線條的最外層,另兩個聯系著內一層,眨眼的時間都不到,順著這六個斷點,靈力急速向炸開處湧過來,仿佛只要有片刻都不到的時間,這個斷點就會被連接上。
手指急速彈擊,六點靈光仿佛同一時刻從指間激發,落在相連的六個斷點之上,視線所在的火焰已經被完全忽略了,哪怕不用太乙神術計算,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最表層的四個斷點分別都與表層的另外三個交點相連,還連接著裡層的兩個交點,而裡層的原本的兩個交點斷裂,又連接著第三層。
張瀟晗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腦海裡甚至都來不及計算出交點,十指飛速彈起,一點點靈光擊飛過去,哪裡還要用得著計算,隻將靈力流轉之處掐滅。
仿佛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般,這不是一生二,二生四的問題,而是一生六,六生三十六甚至更多的問題,張瀟晗十指如彈琵琶飛速,可還是趕不上靈力線條的再生,一息之後,張瀟晗住了手,她自己,想要將天眼所看到的所有節點全都粉碎應該是不可能的,就好像曾經陷入的黑暗禁製內,這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完成的。
或者也可以,只要一拳,但這一拳必須要同時震斷所有的節點,或者是接連的幾拳。
張瀟晗收手,眼看著天眼視野之內血色靈力蔓延,將所有的節點補充完整,視線所見,還是血紅的靈力閃爍在石門之上,曾經的火焰也好像是禁製上的點綴般,更像是一閃而逝的焰火。
這並不是靈力充沛與不充沛的關系,張瀟晗不再攻擊,仔細觀察靈力線條,這麽靜心一看,竟然分辨出這個立體的陣法竟然是六層。
六層的立體陣法,表層每一點都與其它四點相連,再與內層兩點相連,第二層也是如此,然後是第三層依次類推,張瀟晗不想計算最多的一次要攻擊多少個點,無法計算,本來就蒼老得面容更加難看起來。
上次黑暗禁製的陣法,也只是因為陣法覆蓋的位置太大,才不是一人之力可以破解的,這個陣法明明只有在石門上,可破解的難度不相上下,甚至比黑暗禁製的還要困難,因為一共六層的陣法,必須按照順序攻擊在相連的節點上。
第二層節點的靈力修複要快於第一層,且每層之間節點都有相交之處,除非同一時間將第一層節點完全粉碎,不然第二層的節點就會不斷修複第一層的,所謂此起彼伏。
“這個陣法……”張瀟晗歎息了一聲,對布置下這種陣法的修士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將天眼看到的和自己的出手、判斷都講了一遍。
木槿和宋辰砂聽了,都面面相覷,這樣得陣法當然是聞所未聞的,對於張瀟晗可以看到靈力線條,他們也沒有詢問,只是皺皺眉。
張瀟晗又在半空中虛畫了幾下,將一部分天眼所見陣法線條勾畫出來,木槿和宋辰砂細細地看了,也都計算了下,神色就都有些難看了。
“必須要同時出手,”木槿盯著逐漸消散的陣法線條,“只要突破到第四層,就容易了。”
“你們又看不到,我指給你們,怎麽也要有個時間差。”張瀟晗搖搖頭,想起魂幡內所藏的百萬魂魄,可惜了,沒有相應的身體,若是這百萬上古修士的魂魄都奪舍了身體,那就……
也就是想想,別說是奪舍百萬,就是百個,她都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