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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妻》第84章 相敬
元德十六年的第一天,是歲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三朝之日,一為元旦,一名元日。

   正月元日,雞鳴而起,燃放爆竹。

   這日天還沒亮,孔顏就在公雞報曉和爆竹聲響中被叫了起身。然後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昨兒除夕折騰了一宿,好不容易捱過了子時,才得迷迷糊糊地睡去,這會兒雞鳴時分就起,籠共一算還沒睡足二個時辰,孔顏如何不昏昏欲睡。坐到梳妝台前,但見馮嬤嬤她們俱是精神飽滿,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不由扭頭納罕道:“往年初一,也不見你們這好精神,今兒怎麽了?”

   寶珠在一旁捧著一盤發簪道:“今年當然不一樣!往年初一都是去宮裡拜年,今年可是涼州大小官員攜家眷上門拜年,而且還有余下六州各縣的一些官員攜家眷供禮孝敬,多神氣呀!”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這和宮裡的皇上可也差不上什麽了!”馮嬤嬤臉上笑意一斂,無聲地回頭看了一眼,寶珠立馬低下了頭去。

   馮嬤嬤指著屏風前的衣木架子道:“少夫人您先前備的衣裳用不上了,今早四更的時候,您的新朝服已給趕好送來了。”一貫平和的語聲裡透著淡淡的喜悅。

   孔顏試戴發簪的手一頓,看著噙了一抹淡笑的馮嬤嬤,不禁從困倦中徹底醒來,回身望著衣架上的紫色朝服,亦微微一笑。

   新年新始,真的都不一樣了,一切都是新開始。

   雖然魏府風波不斷,與魏康的夫妻相處之道也難適應,但總歸一切都和前世不同了。

   孔顏收回目光,複看向馮嬤嬤。

   而且看馮嬤嬤一臉春風含笑的樣子,怕已經對她嫁給魏康是不再介懷了。

   到底不願掃了馮嬤嬤的興致,何況馮嬤嬤還是為了她在高興,於是順了馮嬤嬤的話道:“真是趕得及時。那等會就穿了這套朝服去!”

   話音未落,寶珠已忍不住又笑嘻嘻的湊趣道:“真該讓京裡面的人瞧瞧,看誰還敢嚼舌少夫人這門婚事,少夫人可是不足十八就有紫色朝服了!”越說越是興奮。若不是手中捧著首飾,只怕已拍手叫好道:“少夫人今兒一定是大少夫人她們中的頭一份!”

   大周官員服色有令,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緋,六品、七品服綠,八品、九品服以青,帶以輸石。另,其婦人從夫色。而大周官員升遷歷來以年資排輩,是以三品以上官員多在三十五歲以上,其夫人年紀也多是相同。

   例如她的繼母王氏。今年已三十又三,卻還是四品命婦,著緋色朝服。

   如是,魏康以不足而立之年,受封三品征虜將軍。確實極為少見。

   只是魏康能得如此品敕,估計多少是因斬殺了吐蕃三王子,洗恥了被吐蕃攻破大周國土之故,且又有魏成這個嫡長子被毀,朝廷無論出於論功行賞,還是為了安撫魏家失去了一個堪當繼承的嫡長子,都得給魏康一個高品敕封賞。

   況且若魏成並未受殘。那麽統帥三軍之人,很可能不會是魏康。

   如此,她若為此一嘚瑟,不壓於在付氏傷口撒鹽之痛,甚至在他人眼中也落一個輕狂的樣子。

   孔顏看著一臉志得意滿的寶珠,不由無奈搖頭。這個寶珠,當真是一點兒不像累世公府出來的,說的話也不知在腦子裡多轉一個彎。如今已不在茅坪庵山上了,在這樣不知忌諱,只怕……暗暗搖頭。罷了,這都是她一手慣出來的,以後少不得多約束一下就是。

   心裡如是打算,但聽馮嬤嬤欲板臉斥責,卻又是幫了說話道:“嬤嬤,大年初一可不能生氣,回頭你在好生教訓寶珠的口沒遮攔。”說著站起身,走到衣架旁,“嬤嬤,我這腰身大了一些,也不知這套朝服合身麽?”

   聽到說朝服的事,馮嬤嬤也沒心思同寶珠計較,忙和英子一起手腳麻利地給孔顏換上朝服。

   待到梳妝停當,已有灰青色的天光透窗而入,早起的惺忪倦怠也差不多沒了,見外間的圓桌上還在擺早飯,魏康這個時候還沒過來,估計是去後院打了拳在沐浴更衣,無聊坐在南窗炕上之際,聽著外面不時響起的劈啪爆竹之聲,撫摸小腹的手就是一停,想到爆竹驅疫的舊俗,心念隨之一轉:親手燃了爆竹,必然心意更誠!

   一番念轉,雖知多少有自我安慰在裡面,但對孩子有庇佑的多一分是一分,於是當下任了馮嬤嬤她們繼續擺早飯,她這就起身徑直到院子裡燃爆竹。

   剛興衝衝的走到廊廡階台上,她的腳下就是一停。

   院壩裡紅紅火火燒了一整夜的火堆,因著一段段不時扔進的竹節,以及定時添加進的松柏香料,整個宅院裡煙霧繚繞。

   麻麻亮的天色和煙霧混雜著,眼前蒙蒙一片。

   耀耀燃燒的火堆旁了無人煙,只有一著紫袍的身影立於眼前,他一手拿著一小捆竹節,一手不時拿一隻扔進火堆。

   竹節一入火堆,火舌立時狂舞,發出劈劈一響,然後一道清冷的男聲從爆竹聲中傳來:“辟山臊惡鬼,爆竹佑安康。”

   再熟悉不過的元日吉語,亦是這一年來最熟悉的男聲,孔顏卻一個不妨聽得目瞪口呆——魏康居然在燃爆竹,而且口說小兒吉言?

   想到魏康在男女情事上的作態,再看著眼前一派質樸虔誠之舉,孔顏不由怔愣無言。

   一時風過無息,只有爆竹劈啪作響,一旁長竹竿上的紅色長幡在風中獵獵翻飛。

   正驚訝中,寶珠領了小丫鬟端著早飯從東南角的倒座房出來。

   她倒是眼尖,隔了一個院子的進深那遠,一眼就見孔顏站在廊廡上,不由一訝:“少夫人您怎麽出來了?”又是一驚,“天這冷,怎麽沒有大氅?”

   魏康人立在院壩當中,當先聽到寶珠的聲音,他瞬時轉身,就見孔顏立在他身後的階台上。芙蓉妝面上是來不及掩飾的訝異,素來嚴肅冷峻地面上閃過一抹淡薄的尷尬之色,然後握拳輕咳一聲,道:“既然來了。也扔一節爆竹,討個吉利吧。”說時已然一派正色地走向孔顏道:“有火堆取暖,這一會兒倒不會著涼。只是地上剛鏟了雪,凍凝得有些滑,要當心。”說著將手伸向孔顏。

   寶珠一向最怕嚴肅的人了,有了魏康這一句話,再不敢多言加不加大氅,隻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告退進了上房。

   孔顏本一直望著魏康,他轉身那一刹微不可見的尷尬,自是盡收入眼底。如此。本是一番驚訝未過,卻又是一番訝然。

   今年二月,她嫁給魏康就滿一年了。

   這一年裡,魏康給她乃至馮嬤嬤她們最多的就是一臉刻板嚴肅,而她見得最多的也是魏康不苟言笑的冷臉樣子。即使是回廊那一次的突然暴怒,也至多一臉的陰沉之色,何嘗見過這樣一面尷尬之色?

   一愣之下不由深思,魏康有隨俗一面,亦有尷尬一面,如是,是她忽視了什麽……麽?

   正思緒見。已見魏康向她伸出一隻手來。

   孔顏回神,看了一眼伸至面前的手,她旋即盈盈一笑,將手放入魏康掌中,任他扶自己下台階。

   這近一年裡,她饒是再未刻意揣摩魏康的心思。經過回廊和昨日在書房之事,她也該明白一些和魏康的相處之道。

   既然有人願意事事擋在她的頭裡,她何樂而不為?

   緩步走至火堆,接過魏康從一旁簸箕裡削好的竹節,她一手扶著寬大的水袖。一手用力將竹節往火堆裡扔去,火堆裡立時劈啪一陣作響。

   本想雙手捂耳避開,忽而瞥見一旁的魏康,腦中靈光陡然一閃,她鬼使神差的念道:“辟山臊惡鬼,爆竹佑安康。”說罷,抬頭看向魏康。

   聽到孔顏如他一般,魏康微微一怔,見孔顏抬頭看來,他眼睛隨之一狹,緊緊盯著孔顏,半晌終是向孔顏點了點頭,讓眼中露出一絲滿意道:“回房用早飯吧,一會還要祭祖。”語畢複又伸手過去。

   見狀,孔顏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應是這樣子的。

   想到如此一來,應該就可以避開魏康那兩次生怒後的一應舉止,孔顏不由心中大悅,又念及如今孩子都有了,還有何可多顧忌了,這就將手再一次伸了過去,任由魏康扶她走過路滑的地面,回上房用早飯。

   這還是自她懷孕以來,他們兩人首次一起用早飯。

   不知是因了剛才之事,她和魏康都心情尚好,還是年節之下的熱鬧氣氛所至,又或二者皆有。總之,這一日的早飯沒有絲毫不自在。不過因著祭祖後她還要參加命婦宴席,魏康也要出席官員宴席,早飯卻是不能多食。如是,隻將一應元日節上的的物食,如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拚合的五辛盤,麥芽煎熬的甜食膠牙餳,面皮包餡捏成半月形的牢丸,這三樣吃食一一用了一筷應了景,其他便是作罷。

   如此元日早飯進尾,隻待共飲一杯屠蘇酒,完畢。

   魏康端起屠蘇酒向她舉杯, 她因著懷孕不能飲酒,遂只能以茶代酒回敬。

   “嘭——”兩杯相撞,一聲輕響,水波蕩漾。

   “新年大吉。”孔顏舉杯輕聲一語。

   魏康滿意點頭道:“新年大吉。”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一切無虞,相處無事。

   孔顏微笑,亦仰頭一飲而盡。

   以為可以這樣一直維持到孩子出生,誰知變故竟來得這樣快。

  

   ps:這月俺慘了,更新不達標,真是沒啥推薦了,編輯給的名家名作新聞位推薦,我翻遍起點沒看到了!t…t,親們,望這月你們多多支持呀!劇情要有大發展了!最後,謝謝重樓的粉紅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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