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清晨,幾陣隱隱的雷鳴聲過後,下起了初春以來的第二場雨;微明的天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條條雨絲,層層的雨雲遮住了東升的太陽。
撐著手中的油紙傘,王雨腳步殷實的向前行走,他身邊,則是剛剛在他家裡蹭完飯兒吃的崔林還有他的仆從,這老爺子可能是吃的太多了,走起路來懶洋洋的樣子,令人很不愉快。
轉動傘柄,雨點被甩飛出去,形成一副美輪美奐的畫面,王雨忽然道:“我聽人說陛下與天后又準備去洛陽?這才回長安多長時間啊!看來,天后果真是不喜歡長安!”。
“天后喜歡不喜歡長安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的是,一年之內,陛下與天后恐怕不會離開長安的!”,崔林揮退了身後跟隨的仆從,小聲的又接著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身體是每況愈下,我在太醫署那邊兒有熟人,打聽到了點兒消息,陛下恐怕時日無多啦!還有,太子那邊近些時日更是動作頻頻,天后怎會輕易的離開這裡?”。
王雨努了努嘴,不置可否,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勸你最好整合一下大理寺,拿出點兒手腕與態度來,不要怕得罪人;我有預感,等過些日子,咱們會很忙的!別說瞧不起他們,就他們這些酒囊飯袋,你還指望他們力挺你,幫你做出政績?別逗了!指望他們,你這輩子都當不上大理寺卿!”。
“你小子嘴上還真是不積德!”,崔林歎了口氣,道:“不過,你說的也對,指望他們幫我,還不如指望你乾得更加出色!可是我不能像你說的那樣去做啊!這裡頭的彎彎繞實在太多,等什麽時候你坐到了我這個位置,就會明白我的難處的!”。
王雨搖了搖手指,道:“我說什麽來著,你這就是畏首畏尾,算了,跟你說這些幹啥,你自己不上進,還指望著別人幫你?切!”。
不屑的撇撇嘴,王雨加快了腳步,似乎不願意與崔林為伍似的。
到了大理寺,王雨直接去了牢獄,因為天氣的原因,本就陰暗潮濕的牢房顯得更加潮濕,而且,還伴隨著很強烈的霉味、臭味,著實讓人難以忍受。
“多弄幾個火盆兒點上,熏熏這個味兒!”,王雨召過來幾個人,道:“有沒有香?也多點上點兒!去,把牢頭們都召集過來,就說我找他們有事兒!”。
五個牢頭很快就來了,眼巴眼望的看著王雨,等待著訓話。
王雨撓了撓頭,蹙眉道:“這才第二場雨,大獄裡就這個樣子,真要是到了雨季,豈不是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膽子稍大一點兒的周牢頭站了出來,笑道:“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啊!被關押的犯人都是犯下大錯的罪人,這也是懲罰他們犯下的過錯,王獄丞是不是……太心善了?”。
“不是我心善,你是不懂!”,王雨搖頭道:“如此陰冷潮濕的環境下,容易滋生疾病,真要是有人得了瘧疾、瘟疫,如此環境下很容易通過跳蚤、虱子、老鼠之類的東西傳播開來,到時候,可就不是這些犯人的生死問題了,同樣也會包括我們在內的,懂嗎?真的會死人!”。
“嘶——!”。
牢頭們齊齊的倒吸一口涼氣,別的且不說,瘟疫他們還是知道的,那是最可怕的疾病,沾著即死啊!
周牢頭被嚇的不輕,狠狠地咽口口水,道:“獄丞……你,你可別嚇我們啊!真的會引發瘟疫?那,那可怎麽辦?怎麽辦?”。
“別慌裡慌張的!像什麽樣子!”,王雨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說有可能,但要是做好防護工作就沒問題了!找你們過來,就是要說這個的,等咱們商談出一個結果後,我也會與對班兒的張獄丞探討下,總之,杜絕一切可以引發疾病的誘因!”。
五個牢頭連忙配合的點頭。
王雨敲打身前的小榻,像是在思考,良久,先問道:“咱們大獄是怎麽處理犯人的排泄物?”。
“晚上的時候清理一遍,放在大獄的後門兒,清晨的時候再次清理一遍,然後趁著早上行人少的時候,有專門兒的獄卒將這些東西拉到城外處理!”,毛姓牢頭小心道:“獄丞可覺得有何不妥?”。
王雨搖頭,道:“沒什麽不妥,但今後我想指定幾個地方,專門處理這些東西,這些以後再說;嗯,犯人睡的稻草你們都是如何處理的?”。
“還能怎麽處理,三個月換一次,也是把稻草清理出大獄,運到城外燒毀!”,周牢頭回答。
“三個月一次?不妥,時間太長了!”,王雨皺著眉頭,道:“以後每隔十天換一次,就地燒毀,然後把草木灰灑在牢房當中,可以用來防止潮濕、保持乾燥,我會向崔少卿申請,不會讓弟兄們白白的加了這麽多工作量的,每清理一次稻草,都會有所獎勵!”。
原來是三個月換一次稻草,現在改成十天一次,大理寺的牢獄住著成百上千的凶犯,如此巨大的工作量定會引起不滿,王雨這個考慮是對的。
果然,聽到王雨如此說,五個牢頭齊齊的松了口氣,這也讓他們覺得,頂頭上司雖然年輕,但卻不是那種不懂人情世故的毛頭小子,還是很會體諒人的。
“除了這些之外,我還制定了一個獎勵制度,不是獎勵你們,是獎勵犯人!”,王雨笑道:“給予表現好的犯人一定的好處,比如說讓他們可以洗個澡、換身兒乾淨衣服之類的,你們覺得如何?畢竟個人衛生的清淨也是可以避免疾病滋生的主要手段!”。
頓了下,沒等牢頭回話,王雨又道:“當然啦,聰明人一定會從這裡看到可以撈取好處的機會,別太過分就好!大概就是這樣,有疑問嗎?”。
腦子轉的慢的或許還沒有反應,腦子轉得快的卻已經領悟了王雨的意思,所謂“表現好的犯人”,誰的表現好還不是他們這些牢頭說的算?如果是一些有錢的犯人……
只要有利可圖,誰還會反對?
離開王雨很遠了,周牢頭不禁歎了口氣,道:“咱們這個獄丞……手段真厲害啊!”。
“是啊!比我們聰明多了,我們還沒想明白怎麽回事兒,他已經開始提醒我們不要太過分了,看的太遠了!”,毛姓牢頭連連怎舌。
他們兩個算是聰明的,旁邊的那三個卻是大眼兒瞪著小眼兒,道:“你們在說啥?什麽太過分了?”。
送走了幾個牢頭,王雨摩挲著下巴,一動不動,只有偶爾眨動的雙眼告訴別人,他是在想什麽事情;
很久,王雨才從小榻下拿出自己剛做完的犯人統計,準備查看一下這其中有沒有高手,嚷嚷著好久要學武藝,到了今天還沒有進展,還真是讓人無奈呢。
翻看犯人的名冊,王雨提起毛筆在上邊兒圈出來好幾個,這裡邊兒有手下提醒過不要靠的太近的,也有單獨羈押有在獄中傷人前科的,總之,都是那種不好惹的主,重點關注的對象。
王雨自己其實很懊悔,當初在做統計的時候,為啥沒多嘴問問那些犯人,武藝如何之類的話,搞得現在自己還得一個個的再問一遍。
手持花名冊,王雨先找到了一個被關在單間兒牢房裡的人,那犯人是個壯漢,滿臉的橫肉,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江洋大盜,就等著秋後處斬呢。
“嘿!站起來!”,王雨隔著柵欄叫道,語氣很蠻橫。
蠻橫自然是有蠻橫的資本,別看來的時間短,但王雨在犯人心中,可比他的前任來俊臣更加可恨的存在;
來俊臣可恨之處在於他喜歡對犯人用刑,甚至拿用刑當做一種樂子;而王雨不同,他的可恨之處在於,不打你不罵你,就是折騰你,你不服?不服就讓人敲大鍾,讓你睡覺都不能!
江洋大盜乖乖的站了起來,哼哼著道:“獄丞喚我何事?我不是都交代了嘛!殺了十三個人,還像你說的,跟幾個婦女發生了……嗯,不道德的關系,我認罪伏法,對一切判決堅決表示支持!”。
王雨翻了翻白眼兒, 道:“閉嘴!這麽囉嗦幹什麽?我問你,你武藝如何?”。
“武藝?還行吧!”,江洋大盜踟躇著說道:“不過,也稱不上頂尖,真要是有那麽厲害,我也不會被抓到這裡來了不是?您也知道……”。
這個話嘮!靠!那張凶悍冷酷的臉白長了!王雨心中是暗自吐槽,嘴上則是問道:“我再問你,這大牢裡,誰的武藝最好?我看過名冊,蔣萬軍如何?劉順呢?錢三?”。
一連問了幾個名字,那個江洋大盜卻不斷的搖頭,著實讓王雨火大。
江洋大盜這時候表情頗有些無奈的說道:“是林雲,那個書生!他的武藝是最好的!以前還在一起關押的時候,我就被他打過,別看那個小白面白白淨淨兒的,心黑著呢!”。
“哦?你還被人打過?我還以為你是獄霸呢!”,王雨嗤笑一聲,道:“今兒表現不錯,待會兒叫人跟你換身新衣服,順便還能洗個澡!”。
說完,王雨直接奔著關押林雲的地方走去,他知道這麽一個人,這裡的犯人在之前的統計中,他都與他們接觸過,那個林雲給他的印象相對也很深刻,那個人還很年輕,才二十七八歲,總是文文靜靜的,仿佛弱不禁風,可要是查看一下他因為犯了什麽事兒而入了獄,估計所有人都會為之詫異不已。
他殺了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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