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望於所有人都是聖人,這很難。至少我就承認自己做不到,餓極了我真的可能想法設法的偷些吃的,至少不讓自己餓死。”
梁三平的話,讓在場之人傳出一陣笑聲。而梁三平則是笑著繼續道:“我現在做的,便是盡量的先讓我身邊的人、那些我可以幫助到的人。富裕起來,至少能夠吃飽、能穿暖。”
“我覺得先如此,然後再談信仰的問題。光有信仰,卻吃不飽腹。這肯定是不對頭的,這也肯定不是我們堅持的主義。”
“中國古代還有個故事,叫‘南橘北枳’。出自《晏子春秋·內篇雜下》裡面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這個故事是說,橘樹生長在淮河以南就是橘樹,生長在淮河以北就變成枳樹,它們葉子相似,但果實味道卻完全不一樣。為什麽會這樣?!是因為個地方水土不一樣。”
頓了頓,梁三平對著兩位專家道:“您二位當年來到了中國,看到了我們和國府的鬥爭。但您二位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我們和國府的鬥爭與當時蘇聯和沙皇的鬥爭是完全不一樣的。”
“蘇聯方面,是基於軍隊、工人為基礎。發動的城市鬥爭。而我們的鬥爭,則是以農村包圍城市。在農村地區、廣大的農民群體中間宣傳我們的信仰。最終完成了鬥爭,取得了勝利。”
“南橘北枳,就是這個道理。我們不能照搬任何的書本上的、曾經成功的意見,不做修改就盲目使用。因為每個國家、每個地區的情況都不一樣,我們需要根據當地的環境、當地的人文、當地的傳統,來進行我們的鬥爭。”
“從前我們就吃過這個虧,盲目的發動鬥爭、盲目的在中國本來就不多的城市裡鬥爭。這讓我們吃了很大的虧,後來我們更正了。然後因地製宜的施行了‘農村包圍城市’的策略,才最終取得了後來的成功。”
顯然,楊早和韓春已經被梁三平的話語吸引住了。卻見他們竟然掏出自己的筆記本和筆來,準備把梁三平說的話記錄下來。
事實上,這兩位老人一直很是疑惑。他們覺得,自己來到了中國是為了自己的信仰。但現在可以見到的是,自己的信仰似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
這讓他們自己一度懷疑,自己的信仰是不是不在了。但今天梁三平的話,讓他們覺得耳目一新。
“我認為,我們的信仰也是如此。我們信仰的根本是什麽?!肯定不是貧窮,是所有人都勞有所得、所有剝削都被消滅。”
“對此,我們一直在努力。但一直以來,我們的努力似乎成效不大。我們的信仰絕對不是讓老百姓窮,既然不是而老百姓又一直窮。那就說明,我們的做事方式有問題了。”
“有問題怎麽辦?!一個字:改!”卻見梁三平無比堅定的對著兩位老人道:“既然一條路子是走不通的,那麽我們就得換一條路子來走。”
“但無論怎麽換、怎麽改,我們都需要堅持自己的信仰、清楚自己的目的。接下來的,就是完成我們的目標。”
梁三平笑著對兩位老人道:“路要一步步的走,飯要一口口的吃。一口我們吃不成一個大胖子,所以我們首先要做的是讓老百姓富裕。”
“老百姓富裕了,我們才有資格談其他的。不然,我們用什麽來談?!”
卻見梁三平道:“我現在做的,就是希望老百姓能夠吃飽飯。然後能夠掙到一筆錢。再之後,才是我們討論的在現時情況之下,如何一步步的實現我們的信仰。”
梁三平說到這裡,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長期在火車上坐著,梁三平也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像是生鏽了一般。動起來喀喇喀喇的作響。
而此時,楊早和韓春。還有其他的那些個工作人員們似乎都失去了說話的欲望。大家都在低頭沉思著梁三平的話。
梁三平的這番話,在當時看來可謂是極為大膽的。上面還沒有對改革做出定論的時候,他說出這番話來嚴格的說是極為犯忌的。
不過梁三平並不後悔,哪怕是被人捅出來成大事兒了他也不在乎。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個時代即將過去。
接下來的,將是改革大潮洶湧而來的時代。沐山和蘭成被留在了帝都,就是這樣的一種信號。梁三平絕對相信,那個作為試點的改革區很快就會被提上日程。
而沐山雖然沒有說,但明顯他和蘭成將不可避免的會卷入其中。甚至沐山很可能會在那個試點裡,身居要職。
火車咣當咣當的開著,楊早和韓春對於梁三平這個小年輕的興趣則是越來越大。除去一些休息時間,他們都會找到梁三平來聊一些情況。
這些聊天,從天文地理到政治經濟無所不包。梁三平此時無比感謝劉老教授,如果不是這位老師逼著自己去學了些古文,還隨著夏振東看了些經濟類的東西。
自己就會在這兩位老人的追問之下,理屈詞窮。當然,這也得益於梁三平上輩子的努力。好歹老梁當年也是農墾系統裡第一批考取了“職業經理人”資格證的人。
系統的學習過關於經濟學、社會學和營銷方面的問題,否則僅僅是靠著這段時間的惡補他也得詞窮。
好容易熬到了粵北羊城,梁三平感覺自己身心俱疲。好家夥,兩位老人竟然一路上整整的和自己聊了兩天有余。
很多問題自己還不能隨意的回答,深思熟慮之後才能夠對兩位老人作答。好幾次,梁三平差點兒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給露餡。
如果不是他及時刹車,說不準就真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給說出來了。當然,這個時候大家肯定也不會信。
但誰敢保證,不會有人好奇上報呢?!梁三平可不想自己被抓去解剖研究……
咣當了好幾天的火車,再轉汽車、輪船。這才折騰到了瓊州口,暈暈沉沉的睡了一晚,第二天才在農墾安排的車子的接送之下,回到了江海農場。
回到了寶亭的梁三平看著熟悉的山水,心裡差點兒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本質上來說,老梁是個不喜歡出門的人。
更多時候,他更願意早早的起來在菜圃裡乾活兒。中午了和幾位老教授、夏振東等人吹吹牛、喝喝茶。
可惜的是,他現在肯定是沒有辦法這麽乾的。江海農場的生產基地,可是一堆的人在等著他回來乾其他活兒呢……
“這是段時間的白分病階段變化,唔……這個是三唑酮的使用效果。你把這些都整理一下,還有!這個是這段時間我和老黃他們整理的試驗報告,你小子也得看完。”
梁三平剛剛回到江海農場,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歇口氣兒就被劉老教授逮住了。一堆的文件和實驗報告都丟到了他手裡。
看著一臉發黑的劉老教授,小梁同志張了張嘴終究沒敢說什麽。哭喪著臉,就把這些文件接過來了。
看得一邊夏振東不停的發笑,直到給劉老教授瞪了一眼這家夥才沒有繼續笑下去。但這家夥那憋著笑的模樣,看起來更可惡。
“項目得做,但你的專業不能丟!知道麽?!”卻見劉老教授虎著臉,對著梁三平道:“你現在年輕,多一門手藝總是不錯的。藝多不壓身,年輕人就該多學、多看、多問!明白麽?!”
“明白了,老師……”梁三平眼眶一熱, 狠狠的點了點頭。他知道,劉老教授他們是在為自己的將來鋪路。也算是給自己找了條後路。
梁三平現在攤子鋪的太大了,很多路子都是從前沒有人走過的。其中的凶險,在劉老教授他們這些經歷過那場混亂的人,才會知道的。
劉老教授的這個做法,是在一定程度上對梁三平進行保護。將來如果這路子走不通了,那麽至少憑借著梁三平從自己等人這裡學到的知識,混進學院裡老實呆著還是沒有問題的。
“唉……你啊!就是心太大了。”劉老教授痛惜無比的對著梁三平道:“好好的做學問,一步步走不好麽?!你看看現在攤子那麽大,一旦出現了一絲問題。你覺得你能夠承擔的起?!”
夏振東問得此言,不說話了。雖然他們身在瓊島,但還是對外面的事情有所了解的。梁三平這次,可以說是在帝都掛上名號了。
一個小小的農墾科員,在帝都給掛上名號。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能禍福趨避之?!”梁三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著夏振東和劉老教授道。
“人是總得做事的。我們做事,求的是對得起天地父母,對得起責任良心。其他的,不敢求了。”
“我現在有這個本事,可以給瓊島、可以給農墾,可以給寶亭的老百姓做些事情。那我為什麽不做?!我若是因為顧及到自己,退避了。那我就算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