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亭驛踏上棧道,開始的一段路程很平坦,五百人不到天黑就行進了四十裡。
不能在繼續前進了,前面歇腳的地方距離太遠,這個槐樹關正好作為一個第一個歇腳點。
槐樹關地方不大,守衛者也不多,只有區區幾十個人。陳墨等人一身軍將打扮,不但帶著文書,還帶著眾多的武器。這些大兵可不好惹,槐樹關的驛將和驛卒很謹慎,趕緊照應。
按照規定,陳墨等人的吃飯問題需要槐樹關來給解決。槐樹關不窮,但糧食不多,過了很久,槐樹關的驛將才帶著一些百姓和糧食跑回來,陳墨等人的晚飯算是解決了。
“高驛將,這個驛看來維持的也不容易,平日間官方的來往都要管,是朝廷,還是地方負責補充這項度支?”飯後,天還帶著微亮,陳墨乾脆和姓高的驛將聊了起來。
“陳書記說的對啊,管理館驛很不容易,朝廷和地方的補充總是拖欠。所以都是用當地的大戶來做驛將,好‘以商補虧’,也不瞞陳書記,小人就是當地的大戶,這個槐樹關其實都是靠商旅來維持。”
陳墨笑了,因為這個陳書記的稱呼讓他感覺有些脫離了時代,很有一種親切感。
陳墨的通關文書上沒提待詔的事情,他的任命是華州掌書記。這位高驛將知道一州的掌書記官職不高,但也有很多不同,比如陳墨這樣的掌書記。他一定是屬於實權的掌書記,從他帶的士兵就可以看出來。因此,高驛將非常謹慎。
在高驛將口中,陳墨知道了館驛的真實情況。除了重要關口,館驛人員幾乎都屬於被征召輪番服役的農民。由於財政對館驛支出安排費用有限,而實際耗費巨大,為保證正常運轉,唐代一般由政府指定當地富戶主持,並任命其為驛將或捉驛(“捉”即掌握、主持之意),負責對驛丁的管理、館舍的修繕、接待和通信工作及其月報的報送,並出資彌補驛站的虧損。而有些頭腦靈活的驛將則利用館驛社會交往之便從事商業活動,不僅可達到“以商補虧”的目的,而且還有利可圖。有的地方經濟發達,驛將數年便成為名聞遐邇的巨賈。
這槐樹關修繕的很整齊,驛丁的衣服也不破舊,看來這位高驛將很有一套。
“請問高驛將,前面是哪個驛,還有多遠?”這才是陳墨和高驛將套近乎的真實目的,這條驛道他之前打聽了一個大概。而現在必須詳細了解,好心中有數。
“明日陳書記要趕緊趕路,前方五十裡才是子午鎮,那裡比這槐樹關還要好。看這天氣,明日的雨不會太小,陳書記不要錯過了宿頭。”
又是一個非常親切的名字,子午鎮和子午村、子午堡只差一個字,這個子午鎮就應該是南子午口了。
“高驛將看這雨要下多久?”
高驛將看看慢慢有些變暗的天空道:“山間的雨,說不準,說停就停,說來就來。有時候雨水很少,有時候一個月都不會停,出行就要看運氣了。”
......
果然象高驛將所說,第二天的雨大了一些。好在前面大部分道路都是木製棧道,開辟的石路很少,不用走的過於濕滑而發生危險。加上坡路也不算太多,在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一行五百人到達了子午鎮。
這裡不但有子午關,還有一條清澈的子午河,讓陳墨倍感親切。
第二天,離開讓人親切的子午鎮,道路終於艱難起來。就像高驛將所說,雖然不大,但雨一直沒有停,讓陳墨等人倍感艱辛。
這條棧道還在向東延伸通往石泉縣,隨後是寧陝縣境,因為向南的山峰太高,根本沒有通過的可能。一路上不停的環繞各種大小不同的山谷和山峰,棧道崎嶇上下的就仿佛沒有盡頭......
好在沿途都有官驛,這些官驛就等同於邸舍,對來往的所有人開放,當然普通商旅要收錢。陳墨等人屬於不用交錢的那一部分人,而且陣容強大,也正是這種陣容強大才讓沿途的官驛很熱情,不歡迎也要熱情,否則後果自負。
艱辛一直在繼續,過了寧陝腰嶺關,路程已經過半。
今天投宿的地方是淘陽壩驛,有些不順,山間的天說變就變了,突然來了一陣大雨。這樣的雨非常危險,一行人不得不分段在驛閣中,開始避這場暴雨。
這場暴雨下了足足一個時辰,當雨小下來,眾人立刻趕路。
淘陽壩驛屬乾元縣,由於暴雨的原因,眾人還是晚了些,來到淘陽壩驛前已經天黑。
驗看過文書,官驛內的驛丁很不情願的打開了官驛木門,這麽晚了,還要管這些大兵吃飯,誰願意。何況,這件事還要通知淘陽壩驛的驛將,那位驛將回家過夜了,沒有他的主持,五百人的飯食誰也不敢做主。
淘陽壩驛留宿五百人很艱難,這個官驛有些小。好在是夏天,可以在院落中露宿,能湊合。很涼爽,但缺陷也有,蚊蟲太多,有些潮濕。
這個官驛的驛將姓楚,已經有把年紀,他不久後才帶著些人過來,也有糧食,乾糧,但並不多。看來這個淘陽壩驛有些窮,由於距離縣城有些遠,沿途商旅的收入有限。
好在陳墨等人有備無患,還帶著些乾糧,勉勉強強算是吃了一個晚飯。
已經很晚,楚驛將也不走了,坐下來就和陳墨等人聊了起來。
“這裡距離子午關還有多遠?我們好像已經走了有近千裡了吧?”田六明顯的有些疲勞了,因為他和王成是開路者,很關心這個問題。
“山路崎嶇,估計還有四百余裡,但還要爬上秦嶺的山脊,只要過了最難的路段就是子午關了。”來往的客商很多,楚驛將對前面的路線還是有些了解。
目標還有距離,這條路線太艱難了,田六下輩子也不想走這樣的路了,他直搖頭:“還有這麽遠啊!”
“不是已經過半了嗎?只要我們回去,估計將軍見到我們會高興地不得了,還有華州要歸我們,這次算是值了!”一向不善言語的古子銳也湊了過來,最近幾個月太緊張,他也想早日回到子午堡,這位牙兵首領可以輕松一下。
“小老兒好像看到文書上是保護陳書記去上任,諸位將軍這是要去華州?”
楚驛將一口帶著方言的官話,這種口音和陳墨的鄉音非常類似,讓他倍感溫馨和親近:“老驛將,這些將士是子午關的神策軍將士,鄙人是宮中禦醫,現在兼任華州掌書記。此次是先回子午關,然後再去華州上任。”
“原來是陳禦醫,小老兒失敬了,我們這地方窮苦,招待不周還請陳禦醫海涵!”醫生總是受人尊敬的,何況還是一個神秘的禦醫,高看一眼難免,楚驛將開始抱歉起來。
陳墨立刻回應:“老驛將哪裡話?鄙人也是山民出身,知道山間的生活之苦,能做到這樣老人家已經盡力了,我等感謝還來不及呢!”
“原來陳禦醫也是山民,我看這華州還是暫時不要去得好!陛下都已經移駕去了鳳翔,聽說朱玫和李昌符已大兵壓境佔據了京師,去華州的路已經被斷,生死攸關,還是在子午關等待為好。”
老驛將一副好心腸,但他的消息還停留在幾個月前。陳墨也不和他詳細探討這些問題了,因為告訴他也沒什麽用,一個小官驛的驛將知道的太多沒什麽好處。
陳墨敷衍老驛將幾句,隨後借口明日還要趕路,眾人各自回屋去睡了。
山間的夜並不寧靜,各種蟲鳴不斷,還會時不時的有野獸的嘶叫聲傳出很遠......
作為陳墨的護衛, 展青很少離開陳墨身邊,就是睡覺也是如此。就在陳墨還在夢著自己的美好生活,夢著自己的美女時,展青瞬間睜開眼睛,慢慢起身,隨後伸手抓起床邊的哨棒。
不但是展青,布防在外面的人已經行動,這些神策軍牙兵可不是吃素的。一聲低低的鳥鳴後不久,整個官驛內的士兵全部醒了過來。
這些牙兵的警惕性和強悍不是陳墨可以相比,他們的規矩比普通士兵嚴格太多。夜間的暗哨可以照顧到這個官驛的每一個地方,而且會用自己的方式互相聯絡,別人想摸進來根本沒有可能。
這聲鳥鳴是暗哨在示警,有人靠近,而且很多。
夜很黑,腳步聲非常的輕,很多人在慢慢靠近,在所有已經戒備的士兵耳中,這細碎的聲音很清晰。山間的地面和道路不是山石路就是沙土路面,想要在夜間悄無聲息根本做不到。
淘陽壩驛之所以叫淘陽壩就是因為這是一個大壩,淘陽壩驛就建在大壩之上。在這個大壩的南端和北端是驛路,由於驛路的狹窄加上是木製和石頭路面,很容易發出聲響,因此,偷襲不是好的選擇;大壩的東側是一個狹長的小湖,這條湖正好順著南北走向,大壩下就是懸崖和湖面,所以也沒有晚上偷襲的可能。
在淘陽壩的西側是一個緩坡,這是兩裡之外淘陽壩村和驛道相通的主乾道,夜間來人正是走的這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