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州兩日,陳墨在西門重遂和姚開的百般叮囑下上路了。
褒斜棧道果然比陳倉棧道寬了很多,而且很平坦,加上沿途棧閣都是自己人,速度明顯快了很多。這次陳墨走的是正南線,就在陳墨等人即將到達褒城縣(今留壩縣)的時候,前方傳來消息,戰爭沒有發生,但石君涉卻正在破壞棧道。褒城縣距離興元還有百裡,這百裡的棧道被破壞情況同樣會很嚴重,宋繼鵬和宋繼筠兩位將軍也正在沿著被破壞的棧道在向南挺近。
“加快速度,去幹掉石君涉!”沒什麽可猶豫的,必勝之戰啊。
過了褒城縣一直往南就是興元,神策左軍在沿途仍舊留著很多人,這些人是是留守修複棧道的人,同時,也有不少沿途被雇傭的百姓在幫忙修繕被破壞的棧道。棧道時常會受到山地各種自然力量的侵襲,如暴雨、山洪衝壞路基,溜山滑坡堆塞道路等等。但對它最徹底最殘酷的破壞,卻每每是我們人類自己。千百年來,棧道就是這樣修了毀,毀了修,修了再毀,毀了再修。破壞永遠要比建設容易得多,陳墨看著被破壞的棧道,他的心很痛很痛;不是他擔心皇帝的安危,其實就是不修這一段棧道,這一百裡的路程由於季節原因也勉強能夠通過。陳墨在替這些背叛者和時代感到悲哀,他不明白為什麽有這麽多的背叛者,朝廷並沒有把這些人逼上絕路,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選擇走上背叛的道路?難道背叛比平穩的生活更有吸引力?
是人性和道德的缺失?還是欲望的膨脹?
陳墨不明白石君涉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他的力量不足以對抗朝廷,而李昌符和朱玫之流根本不值得信任,石君涉為什麽還要這樣做?難道僅僅為了保持自己在興元的統治?
即使被破壞,由於是冬季,棧道下的道路仍舊可以勉強行走。陳墨等人就這樣沿著河谷一直向南,在離開褒城縣的第二天,他們終於追上了大部隊。
坐鎮後路的是宋文通手下大將宋繼筠,得知有增援部隊上來,還有那位名聲遠播的神醫隨隊,反正棧道已經破壞,宋繼筠乾脆親自開始等待。
見到宋繼筠沉默就愣了一下。
這個人自己認識,當初,就是他把自己擋在大將軍宋文通家的門前,也是他從武侯鋪把自己帶到了宋文通大將軍家,隨後才有了陳墨挽救那對母子的經歷,也成為了陳墨激勵自己上進的一個重要原因,想不到在這裡碰到。
宋繼筠看到陳墨也稍稍愣了一下,這位名聲鵲起的神醫好像有些面熟,應該是見過面:“請問,可是太醫署醫師,禦前陳待詔?”
“正是鄙人。”
“陳待詔很眼熟啊。”
“是嗎?宋將軍看著也很眼熟。”
“是嗎......”宋繼筠回想,回想他在哪裡見到過這位名聲顯赫的醫生。
醫生...醫生......
他是一個醫生...宋繼筠終於想起來了,這位就是昔日那位被自己帶軍大將軍府的小醫生,雖然氣質已經完全不同,但...是他不會有錯,就是他拯救了大將軍的妻兒。
可是...這不能明說,有礙宋大將軍的面子,宋繼筠上前兩步:“陳待詔...老朋友了...這次想不到能夠來這裡...我們共同奮戰!共同奮戰!”
陳墨心照不宣的笑著迎上前:“昔日得宋將軍相助,鄙人不會忘記!”
“待詔哪裡話?”
無論前面是因為什麽,但最後是一個善緣。昔日的小醫生能有今天的確有他的不凡,宋繼筠有些小小的激動,陳墨的步伐和他如此相似,兩個人有類似的經歷,不得不說這是一種緣分。
宋繼筠的手握住了陳墨伸過來的手,一切在不言中。
陳墨和宋繼筠等人所處的地方名叫馬道,距離走出興元最北端的山區只有不到五十裡。前面是各種各樣的山谷與溝壑,至於河流不用擔心,現在是封凍期。軍隊走的有些艱辛,面前的棧道已經完全被破壞,消失的棧道讓這支龐大的軍隊只能選擇順著蜿蜒盤旋的棧道、河谷一點點前進。
前方的消息不斷傳來,沒有發現抵抗者,第二天,以歸德將軍宋繼鵬為先鋒的禁軍士兵距離出山只剩下十幾裡。
只要出山,這次的棧道爭奪戰就算結束,以興元節度使石君涉的軍事力量,他守住興元恐怕很難。因此,宋繼鵬放慢了速度等待後續部隊跟上,準備在出山前和興元節度使石君涉的軍隊一戰。興元古稱梁州、南鄭、漢中,是漢王朝的發祥地。它北依秦嶺,南屏巴山,中部是漢中盆地,自古就被稱為“天府之國”和“魚米之鄉”,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同時,漢中也是長江第一大支流漢江的源頭,更是秦巴山片區最大中心城市。漢中盆地是著名的糧倉,也承載著漢中絕大多數的人口。這個聚寶盆是南北氣候的分界線、江河分水嶺。漢中盆地四季分明、氣候溫潤、冬無嚴寒、夏無酷暑,並因此造就了物種的多樣性和農業的發達。
石君涉當然不會放棄自己的天府之國,就在出山前的最後一道屏障毛家嶺,宋繼鵬終於發現了興元節度使石君涉的軍隊。
連日的行軍,還要帶著武器和補給,士兵們已經很累,敵人等於以逸待勞,加上地勢的優勢,軍隊不得不進行休整。
將領們聚在了一起,陳墨當然也包括在內。天氣總歸有些冷,宋繼鵬不想耽擱時間,毛家嶺看來是繞不過,他認為去興元府城內一定很暖和:“明日進攻如何?”宋繼筠沒意見:“明日完全可以,正好今天準備一些排盾,一簇而下。”
“過兩日如何?說不定有什麽驚喜?”這是陳墨的意見。
“陳待詔...是何意?”宋繼筠笑了一下問道。
陳墨立刻道:“據鄙人所聞,興元節度使石君涉與監軍使嚴遵美並不和睦,石君涉控制的大多是夷人士兵,夷人士兵與漢軍士兵總有不同,不如我們稍稍等待,也許會有變數還說不定。”
“噢...陳待詔還有這樣的訊息,看來我們這次拿下興元第一功有望!”宋繼鵬一臉驚喜。
陳墨立刻繼續:“興元節度使石君涉兵力並不十分充足,加上內部不穩定,因此,我們有時間,也耗得起,完全可以等等在開始進攻。後面的棧道也正在修繕中,想來補給和增援會越來越容易,唯一的缺陷是有些冷,但冷對我們來說不是大問題。”宋繼鵬聽得很仔細,如果真的象陳墨所說,還真是需要等一等。後面的人在維修棧道,好處就是後續補給會很快跟上。這次的戰略目標是棧道,當然興元也必須拿下,但不用特別急,皇帝還沒有動身,時間很充足。
作為一個節度使,石君涉還是有力量,只是沒想到這其中有這麽多內容,宋繼鵬點點頭:“既然這樣,我們可以休整兩三日,正好探聽一下興元的情況,大家認為怎麽樣?”
陳墨已經表了態,主將宋繼鵬也等於同意了陳墨的提議,眾人能有什麽意見,唯一還有話語權的是宋繼筠,而宋繼筠和陳墨、宋繼鵬關系融洽,隨著他的附和,大軍暫時進入休整狀態。
毛家嶺是一道不算太高的山嶺,這道山嶺正好卡在進入興元的這條山谷之前,這條山谷內是寬大的褒河,陳墨和禁軍士兵的前進路線其實就是沿著褒河一直向南。而這條山谷的兩側是懸崖絕壁,想要盡快通過,毛家嶺幾乎是唯一的便捷途徑。
根據目測,這道山嶺上守衛的士兵恐怕不會低於一萬人。宋繼鵬和宋繼筠一共是一萬五千的兵力,而沿途已經分出去三千人,就是加上陳墨的近千人,這種力量的對比也不會佔優,何況,石君涉的軍隊處於居高臨下的絕對優勢。
除了知道石君涉素來沒有勇悍之名,眾人還真不知道興元的兵力情況,也不知道具體戰鬥力。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全部撤離,探聽消息很難,顯然君涉已經做好了準備。石君涉佔據著天時地利人和,只能讓軍隊休整一下了,探聽一下虛實也很必要。
埋鍋造飯,一眾將領繼續聚集在一起。
“鄙人出身山民,這次我親自去探聽消息,說不定有其他路徑可以繞過毛家嶺,就是沒有,也可以探聽一下興元的消息。”
這是陳墨的意見,畢竟攻擊一道山嶺會損失很多人,還不如提前看看能不能繞過毛家嶺。作為一個純正的山民,陳墨知道山中存在很多小路,而這些小路屬於官方未知的路徑,這次陳墨要去碰碰運氣。
“陳待詔還是不要以身犯險,這一帶我們不熟,據聞漢中夷人很多,語言不通,難免衝突,還是讓斥候去吧。”宋繼筠首先表示反對。
“沒關系,山中很熟悉,我身邊的人不少,兩位將軍再給些人,這樣穩妥,反正也是閑著,我就去看一看。”
宋繼鵬想了想,還是山民對山中最熟悉,他開口道:“那就再給陳待詔增派五百人,帶上幾名隨軍向導,這樣不用擔心山民的襲擾,陳待詔記得不可冒進,定要安全為主,如果碰到不利局面,立即撤回。”
陳墨笑了笑:“將軍放心,如果碰到大股敵人我會立刻撤回,小股敵人哪敢和我們對抗?”
“那也要小心為妙,陳待詔不可大意!”宋繼鵬同意了,宋繼筠也只能同意。
“兩位將軍放心,我知道怎麽進山,這一帶往回走就有一些小山谷,山谷中有人煙,但估計人不多,安全沒問題,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