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在福建做茶葉生意,難免會行船運茶。
婉寧道:“是行船人家常吃的?”
阮姐點點頭,“聽說是,若是不吃就會生病。”
裴覺得奇怪,又夾來放嘴裡,除了酸她就沒嘗出別的味道來,悻悻地將筷子放下,“就是個酸。”
婉寧看向阮姐,“留給我一些,廚娘新做了年糕,就著吃些也清爽。”
裴“咦”了一聲,“這樣吃倒是好。”
三個人吃了飯,昆哥早早放學回來,趕著換了衣服就要去楊敬家裡,婉寧準備好了點心讓昆哥一並帶上,裴偷偷地瞄了一眼昆哥,低聲笑著道:“我瞧瞧神童是什麽模樣。”
卻看到昆哥板著臉。
等到婉寧回來,裴頗有些好奇,“這是怎麽了?”
婉寧道:“楊老太太病了,楊家沒有多少親戚在京裡,我舅母和母親過去侍奉了一陣子,如今家裡有事,就留母親在那邊,昆哥準備帶著點心過去陪陪楊老太太。”
……
沈氏在楊家廚房裡忙碌,好不容易在京城裡找到了半罐子毛辣角,先用油將魚煸了,放了老湯,燉得湯成了奶白色,然後將毛辣角放進去一些,大鍋裡熱滾滾的湯水咕嚕嚕地冒著泡,旁邊的廚娘直咽口水,“您這是怎麽做的菜,從前我們可見都沒見過,怎麽這般的香。”
灶下的大貓都伸直了脖子向鍋裡張望,沒有經受住香氣的誘惑,將兩隻白生生的爪子搭在廚娘的腿上立起身子看了幾眼舔舔舌頭“喵喵”叫兩聲。
廚娘笑著道:“你也知好歹,那是給老太太做的,若是老太太吃得好。就將魚骨頭賞了你,老太太不肯吃也沒你的份。”
老太太病了好些日子,開始京裡的親戚還都上門,時間久了又趕上大過年,就沒有誰過來。多虧了沈四太太和沈家姑奶奶來侍奉。
平日裡沈四太太在老太太跟前說話。沈家姑奶奶就在灶上幫襯著廚娘,做各種各樣的飯菜給老太太。
老太太胃火大,不肯吃東西。幾天下來人瘦了一大圈,家裡的廚娘是束手無策,沈家姑奶奶就親手下了廚房,用稀奇古怪的東西給老太太變著法的做吃食。
東西放到老太太跟前,開始不對脾氣。後來老太太就開了胃口,家裡廚娘做的還不愛吃了,就喜歡沈家姑奶奶的手藝。
將魚湯盛了一碗,沈氏親手端著送過去。
楊老太太精神好了不少,見到沈氏就招手,“快歇歇,大過年正是應該在家中熱鬧的時候。怎麽好牽扯著你們,眼見我這壽數到了,就別為我再費心。”
旁邊的丫鬟聽得眼淚掉下來,“您別這樣說,您是南極老人星。壽數長著呢。”
楊老太太搖頭,“我三歲的時候,家裡來過一個道人,說我膝下出孝子,終其一生不能大富大貴卻能福及子孫,終壽六十七,我死之後家中子孫昌盛,我兒從此斷了孤星命,我瞧著那道人說的也就是今年了,我這身上的病時好時壞,吃了那麽多藥又怎麽樣,就算現在好了也不過是一時痛快,早晚還是這條路。”
丫鬟又要勸說。
楊老太太搖搖手,“不說了,大過年的,說些喜事,”說著看向沈氏,“方才聽到昆哥的聲音,昆哥可來了?讓人端一碗湯給昆哥吃。”
沈氏忙道:“這是給老太太熬的,昆哥已經在家裡吃過了。”
“我老太太可不好糊弄,這些日子昆哥都是換了衣服就過來,等我吃過了,陪著你回去吃飯,”說著頓了頓,“我說的可對?昨天我睡著了,你們就在廚房裡吃了。”
沈氏沒什麽可說的,隻道:“逃不出您的火眼金睛。”昆哥對她越來越好,不管多晚都陪著她吃飯。
楊老太太笑了,“我這常年冷清,我那兒平日裡也不回來,又讓人來說被留下修書,你們何必那麽麻煩,就讓人將飯菜擺過來,我們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
沈氏不好推辭隻好陪著楊老太太吃了頓飯。
楊老太太嘗了毛辣角的味道很喜歡,多吃了半碗飯,拉著昆哥說話,沈氏聽了一會兒就要去廚房裡做點心。
做好了點心就要帶著昆哥回沈家。
大廚房的廚娘剛好不在,沈氏抬腳進去準備先動手找齊了物件,走到近處才發現廚房裡另有其人,不由地“呀”了一聲。
那人端著飯碗看著膝頭上的書,正吃剩下的魚湯,明明是吃飯卻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身上深藍色的長袍藏在陰影裡,一時半刻真讓人看不清楚,沈氏又一直在琢磨做什麽點心好,差點就撞在他身上。
那人也很驚訝,差點就將書放在飯碗裡。
沈氏急忙道:“書,書,書……”
他這才將書高高地拿起來,書角卻沾了菜湯子,邊吃飯邊看書多少年了,偏偏這次弄髒了書本。
看到眼前女子的打扮知道不是廚房裡的廚娘,又不是楊家的親戚,轉念就想到沈家那位姑奶奶,楊敬沉著的臉上立即浮起幾分尷尬,“我是看到廚房沒人,又有留好的飯菜……”
沈氏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楊敬,急忙蹲身行禮,來照應楊老太太一直都是嫂子在外,她留在廚房裡,就是怕身份不便撞到誰,沒想會在這裡遇到楊敬。
灶邊的大貓吃了魚骨頭邊舔著爪子邊懶洋洋地看屋子裡的兩個人,不時地“喵”叫兩聲。
“那書怎麽辦?”
不等楊敬說話,沈氏接著道:“楊先生快去將書弄乾淨吧!”當即低下頭轉身先走出廚房。
楊敬看著矮桌上那碗魚湯。
他是聞著魚湯香,忙了一日又饑腸轆轆才會想著坐下來吃一口。
邊喝湯邊看書,旁邊的灶火又燒得正好,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十分舒坦,竟然連廚房進來人也沒察覺。
無聲無息地躲在書房吃飯,總歸是他不對,也不知道有沒有嚇到沈氏,那個沈氏就是姚七小姐和昆哥的生母,人心善又聰明,才能想出法子讓母親吃了東西。
有這份心思,怪不得能生下那樣的孩子。
……
宮裡擺了小宴。
汪太太早早就去了永壽宮,哭得眼睛如銅鈴般,豁出了臉面懇求皇后娘娘,“禮哥怎麽能做出那種事,我們才到京裡,如何能認識那些賊匪,禮哥身邊的小廝沒見過刑部大牢那般陣仗,嚇得胡亂說出來,沒想到刑部就這樣定了案,娘娘,您要為禮哥做主啊。”
汪成禮已經在大牢裡招認。
賊匪也說得清清楚楚,難得汪太太還能拿帕子掩著臉說得這般委屈的話。
皇后淡淡地看著汪太太,汪太太哭得更大聲。
皇后身邊的女官忙將大殿裡的宮人遣下去。
皇后才道:“這裡沒旁人,你也收收眼淚。”
汪太太聽得這話,一下子哽住,隻緩慢地抽噎。
“你說是誰害禮哥?”
總算聽到皇后娘娘這樣問,汪太太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一口氣說將出來,“娘娘差點給汪家賜婚,崔奕廷定然就恨上了汪家,這次又有鏢局送了倭國運來的物件,老爺正準備彈劾崔家……這才引來了禍事。”
“這件事跟崔家、姚家脫不開乾系,崔家本就想一腳將我們汪家擦在腳底下,那姚七小姐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要說賊匪和禮哥要劫的是她,怎麽那麽巧她逃了卻讓姚三太太替她受過。”
汪太太覺得自己說的有理有據。
皇后娘娘最後到底還是要站在汪家這邊,汪家出了這種事就像在皇后娘娘臉上打了一巴掌,皇后娘娘心裡定然也憋著怒氣。
皇后娘娘淡淡地道:“這些事都和姚婉寧有關?”
汪太太頜首,“那些箱子也是姚婉寧拒收的,聽說順天府那邊也是姚家先去報的案,這分明就是察覺了老爺要彈劾崔奕廷,姚家惡人先告狀,否則以一個十幾歲的小姐,如何能帶著家人抓住所有的賊匪,綁送去了順天府大牢。”
只要想到這裡,汪太太就火冒三丈,他們還以為禮哥真的被崔奕廷抓了,他們四處找關系,鬧得整個京城都知曉,卻沒想到突然之間在順天府大牢裡找到了禮哥,禮哥還被扣上勾結賊匪的罪名。
這口氣如果不出,讓她怎麽做人,以後禮哥要怎麽說親。
“聽你這麽一說,”皇后娘娘抬起頭來, 臉上沒有半點的笑容,“本宮還真要見見這位姚七小姐。”
汪太太心裡一喜,臉上卻不敢表露,仍舊委屈著道:“還請娘娘做主啊。”
皇后看向身邊的女官,“去吧,立即將姚七小姐傳進宮,本宮有話要問她。”
女官應了一聲,立即吩咐人去辦,不多時候,姚婉寧被帶進內殿。
皇后望著規規矩矩行禮的姚婉寧。
這個姚七小姐她已經見了幾次,這次雖說臨時傳召,卻還能向從前一樣穩重、謹慎不出任何的紕漏。
汪太太緊緊地盯著姚婉寧。
目光中滿是陰狠,虧她開始還看上了這個姚婉寧,想要將她抬進汪家,現在看來這姚婉寧著實是個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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