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來了。”童媽媽端了茶進來道。
婉寧看向沈四太太,如果崔奕廷來了,一定是案子有了什麽消息,大伯父和泰興從前的糧長何明安手裡握著泰興這些年稅糧的證據。
沈四太太頓時緊張起來。
“舅母別急,等著聽消息,不一定是壞事。”
沈四太太拍著胸口,“我只要聽到一些風聲就害怕,你怎麽倒不著急。”
兩個人正說著話,落雨道:“舅老爺。”
婉寧站起來和昆哥先迎了出去,沈四太太也忙跟在身後。
幾個人到屋子裡坐下,不等沈四太太和婉寧開口,沈敬元道:“崔大人說大牢裡出事了,”沈敬元說著頓了頓,“讓我們心裡有個準備。”
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四太太是半點也聽不懂,旁邊的昆哥睜大了眼睛仿佛聽得入迷,目光不時地從父親臉上又落到姐姐臉上。
婉寧點點頭,臉上露出明了的神情。
沈敬元有些詫異,“你懂得是什麽意思?”
婉寧道:“舅舅不要太擔心,我們只要聽崔奕廷怎麽說,等到晚一些就會有消息。”
沈敬元在屋子裡來回走動。
不一會兒工夫,前面的管事來請沈敬元過去說話。
“何老爺幾個人走了,讓舅老爺過去呢。”
沈敬元看了一眼婉寧,婉寧點了點頭。
……
“出事了。”
姚老太爺聽得這話放下手裡的茶碗,抬起頭來看管事,“慢慢說,說的仔細些。”
管事慌忙不迭地點頭,“老爺說刑部大牢那邊傳出來消息,泰州知府王征如死在大牢裡了。”
王征如死了。
姚老太爺聽得心驚肉跳,“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
“說是昨天晚上,熬不過審問,買通了獄卒送了毒藥,昨天晚上刑部大牢去了不少的郎中連禦醫都驚動了,卻還是沒有將人救活。”
一夜之間,最重要的一個人犯死了。
是有人動手了。
不管這個人是誰,崔奕廷這個案子注定要審不下去。
沒有王征如就不可能再牽連到京城裡的官員,更何況王征如一死,是黑是白就再也說不清楚。
姚老太爺揪緊了心一下子松開,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崔奕廷年紀小,果然是辦不成大事。
“老爺還說,有禦史參奏崔奕廷和沈家相勾結,逼死了泰州府的府尊。”
姚老太爺的笑容從臉上溢出來,哈哈,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本來在泰興的時候朱應年就要將漕糧的事嫁禍給沈家,卻被沈家翻了天,現在看來到了京城,這天還是要翻回去。
只要崔奕廷和沈家被抓起來,姚家、壽家和朱應年都可以鳴鼓喊冤。
死的好。
死的太好了。
死了一個王征如,整個局勢頓時都變了。
姚老太爺咬牙切齒,就要讓崔奕廷和沈敬元一起進大牢,讓他們嘗嘗牢獄之苦的滋味……
想到這裡,姚老太爺轉頭看向管事,“你說的作準嗎?”
管事頜首,“老爺是這樣說。”
姚老太爺吩咐下人,“快,快準備帖子送去廣恩公府。”這麽大的事,只有親家老爺才能打聽清楚。
……
刑部大牢裡,彌漫著一股的腐臭味道。
來來往往的人散去了一些,獄卒打開了間小門,這是平日裡審問犯人時官員們暫作休息的地方。
崔奕廷彎腰走進去。
“怎麽樣?”
床鋪上蜷縮著一個面皮浮腫,臉色蠟黃的人,那人不時地發出悶哼聲。
“郎中說已經沒有大礙,就照郎中寫的方子灌了藥。”
臭氣熏天的屋裡,誰能想到床上躺著的是泰州府知府。
謝嚴紀道:“幸虧一早就讓人看著,否則再晚一步讓他多吞些毒藥,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現在人不但沒死,也沒少受罪,想來他也不敢再自盡。
崔奕廷點了點頭,“刑部的人手有沒有再仔細查一遍。”
聽到這話,謝嚴紀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冷汗,“查是查了,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漏網之魚,我們之前畢竟沒有來過刑部,不知道誰在這裡安插過什麽人,一時之間也辨別不清。”
短時間在這裡安插他的人不算難,但是偌大一個刑部大牢,不可能每個人都讓他信得過,只要稍稍不注意就會被人鑽了空子。
崔奕廷忽然想起王征如半路截殺他時,在民船和官船上也安插了人手,當時是誰幫他將這些人抓了出來。
是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認出了那些人,等到他趕到的時候,那些人已經被綁縛在那裡等著他來處置。
到了京城他才知道,在泰興縣也是姚七小姐敲開了那些死士的嘴,將忠義侯世子救了出來。
很是奇怪,每次以為和她兩不相欠的時候,卻又因為一些事需要她幫忙,更何況沈家那邊還需要她來安排。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外面人知道,王征如已經死了。
不會有人相信他,但是一定會有人去沈家和姚大老爺那裡打聽消息,至於那邊怎麽安排,就要看姚七小姐的手段。
“沈家會不會弄出差錯。”謝嚴紀有些擔心,沈敬元看起來不像是個聰明伶俐的,別在這個時候被人看出端倪來,勝敗在此一舉,皇上那邊還等著看結果。
崔奕廷道:“不會,只要管好你這裡的事。”
為什麽崔大人會對沈家那麽放心。謝嚴紀腦海裡忽然出現一個人,雖然極少出現在人前,卻每件事上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
焦無應馬不停蹄地將京裡所有的沈家鋪子都走了一遍,然後才來到姚大老爺的院子裡去見姚七小姐。
婉寧正在和京城裡幾家店鋪的掌櫃在算帳目。
清脆的算盤珠碰撞聲響讓焦無應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算盤聲對商賈來說再吉利不過,有進有出代表著買賣興隆。
焦無應一直等到下面人通稟才走進去。
“七小姐,都安排好了,等到明天都開始收拾店鋪。”
婉寧點點頭,“外面人問起,讓他們怎麽說?”
“隻說東家要換貨,不是準備盤鋪子。”
這就對了,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焦無應不太明白,“小姐為什麽趕在這時候打理鋪面,小姐不是說最重要的茶還沒有做好,我們還有貨要盤,等個十天半個月都是少的。”
婉寧抬起頭看向焦無應,“庫裡有些存貨,這時候都拿出來賣最好,生意講究時機,現在不需要多大的動作,我們沈家要換貨買賣的消息很快就會傳滿京城。”
沈家在京城不算是大商賈,鋪子雖然多但是並不紅火,比起那些達官顯貴家的鋪子不免有幾分的遜色,他之前還想怎麽才能順利地打出名頭來,這可比在泰興縣做泰興樓難多了,他正愁的夜不能寐,帶著徒弟仔細地打算,沒想到東家會選在這時候修整鋪面,準備換貨……這如何能來得及。
來之前他還想著要怎麽說服東家,卻沒想到東家信心十足,他根本就插不上嘴。
東家到底在想些什麽,他怎麽就糊塗了。
婉寧微微笑著,“焦掌櫃照我說的辦,只要讓所有的沈家鋪子都清賣陳貨就是了。”到時候大家就會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
姚宜聞從衙門裡出來,家裡的小廝立即上前,“老爺,老太爺讓我們打聽到了消息,沈家在清理陳貨,準備賣鋪面呢。”
沈家準備賣鋪面?
有這樣的事?
姚宜聞忙上了轎子一路回到家中。
姚老太爺正和壽家人說話,聽到是姚宜聞回來,立即抬起頭,“老三回來的正好,朝廷那邊可有了準確的消息?”
姚宜聞搖搖頭,“刑部還在捂著,一會兒說王征如已經死了,一會兒又不能作準,聽說今天一早崔奕廷已經請了仵作悄悄過去刑部大牢。”
那就是死了,這還有什麽可說的。
壽家人頓時站起身,一臉的激動,“有沒有說起遠堂?”
姚宜聞道:“消息沒有傳的這樣快,現在禦史言官追的緊,所有人都盯著刑部,刑部的官員在衙門裡進進出出都不敢說話。”
死了王征如,崔奕廷這個案子已經不可能審下來。
幾個人說著話,門房道:“親家公爵爺來了。”
姚宜聞忙將張戚程迎去了書房。
張戚程坐下來,姚老太爺也進了門。
姚老太爺將姚宜聞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這麽說崔奕廷還在死撐著。”
張戚程面色不虞, “人是在刑部出的事,崔奕廷不說話誰也不知道這件事的真假,不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樣糊裡糊塗地審案禦史是不會答應,這出戲唱不了多久。”
“再說,崔奕廷和沈家人一起進京是眾所周知,和揚州一個大商賈有了乾系,崔奕廷想要將自己洗乾淨也不那麽容易。”
正是這個道理。
姚老太爺眼睛也亮起來,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讓老三休掉沈氏,他就知道沈家早晚要出這樣的大事。
張戚程頓了頓,“萬一王征如真的沒有死……”
“不可能,”姚老太爺拚命地擺手,“那個崔奕廷在衙門裡不出來,沈家人卻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對沈家人再了解不過,商賈鼻子最靈,知道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該退,沈家已經在盤點京中的鋪面,沈敬元拿到賣鋪子的錢要麽是想回揚州避禍,要麽是準備四下打點,否則沈家絕不會有這樣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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