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和喬貴家的說了幾句話,“一會兒人進去的時候,你不要驚慌,只要顧著世子爺,若是發現有什麽不對頭,我就讓人退出來。【首發】”
喬貴家的點點頭,“在莊子這幾天世子爺還沒有見過外人。”既然小姐說行,就肯定能行得通。
忙乎了這麽久,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有沒有成效。
喬貴家的端了飯食進屋,趙琦正拿著手裡的書皺著眉頭看上面的字,父親早就給他請了個先生,學了《千字文》,《增廣賢文》,現在這兩本書拿在手裡,就讓他想起那些時候的日子,學讀書、寫字,有時候還跟著父親去學騎射,他雖然還拉不動弓,父親卻早就教了他拉弓的姿勢。
趙琦翻著書本,突然發現裡面有小小的字做注解。
他的視線立即被那些字吸引。
字寫的不算好,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之手,大約是像他這般年紀的孩子,那些字寫的規整,注上的內容很多,密密麻麻地排在那裡,能看出寫這些的孩子是多麽的認真。
這兩本書已經有了些年頭,不知道這些字是誰寫的。
門簾被人掀開,趙琦抬起頭,目光落在喬貴家的身上,沒有發覺窗子被人掀開了一條縫隙。
婉寧順著窗子看到了趙琦。
聽到腳步聲,趙琦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椅子把手上,整個人身體前傾,這是一個標準的要逃跑的動作。
可見趙琦還滿是驚恐和害怕,如果這時候見了內侍,定然會縮在喬貴家的身後。
這樣一來,內侍會像外面人一樣以為趙琦的病沒有半點的好轉。
其實做出保護自己的動作,已經是腦子清醒的表現。
婉寧將窗子放下,旁邊的趙茹茵不敢說話,和婉寧一起走出院子才道:“婉寧,我弟弟的病怎麽樣?可好轉了?”
婉寧點點頭,趙茹茵頓時驚喜,“那現在能不能見外人。”
婉寧道:“恐怕是不行。”
不能見外人,可總不能將內侍擋回去。
……
張瑜貞不時地去看沙漏,只要想到內侍要去忠義侯府看趙琦,她就心跳加快手腳冰涼。
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有消息傳回來。
這幾天忠義侯府那邊仿佛沒有了動靜,她不由地等得心慌,趙琦的病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好轉,聽說在泰興姚七小姐治好了李禦史的太太,她還真怕姚七小姐真的有什麽神技,後來讓人去打聽,趙琦根本沒有要搬回忠義侯府的意思。
也就是說趙琦的病沒有好。
否則忠義侯夫人怎麽舍得將親生骨肉扔在莊子上。
老爺上下活動著,將趙琦的事讓聖上知曉,聖上這才吩咐內侍去忠義候府。
聽說了這個消息,張瑜貞心裡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定要讓內侍看到趙琦驚恐的模樣,像一個被打折了腿的落水狗,夾著尾巴東躲西藏,哪裡有半點勳貴的模樣,怎麽能將爵位傳給了他。
快些,快些,再快些。
張瑜貞雙手合十。
快讓她心想事成,只要趙琦的事被人知道,姚婉寧那丫頭也會被人嘲笑,免得忠義侯夫人時時刻刻將姚婉寧的好處掛在嘴邊。
……
雨越下越大,趙夫人聚精會神地聽婉寧說話,突然打了個響雷,趙夫人嚇得渾身一抖,這樣的天氣內侍還會不會來?
她希望內侍不要來,哪怕明日來也好,能拖一日是一日。
正想著丫鬟跑進來,“夫人,內侍來了。”
趙夫人“忽”地一下站起身。
“母親別急,”趙茹茵忙站起身走過去,“我陪著母親一起過去。”
趙夫人點了點頭。
趙夫人在出了院子,在二門上接了內侍。
臉色微黑,長得高高瘦瘦的賀太監迎過來很客氣地向趙夫人行禮,“夫人。”
趙夫人覺得這個賀太監臉熟,仔細看了看就想起來,這位賀公公在侯爺打了勝仗之後來府裡送過賞賜。
轉眼的功夫,如今家裡已經沒有了侯爺,賀公公臉上的神情從那時候的一臉喜氣變成了如今的憐憫。
怎麽一切變得這樣快,都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公公,”趙夫人道,“委屈公公到這裡來。”
“夫人是折煞了咱家,世子爺可好些了?今日咱家是奉命探病,”說著頓了頓,“夫人之前交代要一並請過來的人,咱家也帶了過來。”
內侍話音一落,就有小內侍快步跑出去,再過來時身邊已經多了個人。
這人穿著甲胄,一瘸一拐地向趙夫人走過來。
趙夫人看著這人不禁眼睛一紅,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夫人,”賀公公低聲道,“我們還是先過去看世子爺吧!”
趙夫人頜首,“那就勞煩公公移步。”
賀公公帶著身邊的小內侍走在趙夫人身後,大家一起向內院裡走去。
……
婉寧聽著屋子裡喬貴家的聲音。
“世子爺,奴婢這故事就要講完了。”
趙琦抬起頭,他沒想到這麽快故事就到了結尾,不知怎麽的,他總覺的喬貴家的並沒有講完。
“還有。”趙琦吞咽了一口。
喬貴家的搖搖頭很快卻又點點頭,“往後的故事不好講,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外面打起了響雷,趙琦緊緊地攥起了手指。
“然後呢?”
他想知道後面的事,不是所有故事都在圓滿的時候結束,小時候母親和父親跟他講的那些皆大歡喜都是騙人的。
“打雷了,”喬貴家的忙將手爐壓在趙琦手裡,“現在不說了,怪嚇人的。”
嚇人?為什麽會嚇人?
趙琦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風雨的聲音就像有人在慘叫,他想躲起來卻不知道去哪裡躲藏,如果父親知道了一定會笑話他。
父親不喜歡膽小的孩子。
為什麽在時候他會想起父親,父親在哪裡?
“世子爺,奴婢說的那個從小不聰明的孩子,那個說什麽也要去軍營上戰場的孩子,其實是世子爺認識的啊。”
“世子爺好好想想,那個人是誰。”
好好想想。趙琦搖著頭,可是眼前已經浮現起一個模糊的身影。
是誰,到底是誰?
“世子爺,這個將軍又上了戰場,然後……”喬貴家看著趙琦大大的眼睛,趙琦已經知道結果,目光中都是悲慟和凝重。
就像七小姐說的,世子爺都知道,只是不肯相信。
“世子爺……”喬貴家的有些不忍,可是這時候她要咬緊牙關,“那位將軍在戰場上陣亡了。”
陣亡了。
雨滴淅淅瀝瀝地落下來,落在地上,撞擊出水花,將所有一切都變得那樣的潮濕。
陣亡了,喬貴家的不知不覺就掉下眼淚來,她本不認識忠義侯,為了給世子爺講故事,她將忠義侯從小到大的發生的事不但聽了一遍而且記得清清楚楚。
這樣一個人。
一心想著要為國征戰的人,小時候勤練武藝長大之後馳騁沙場,這樣好的人,怎麽就戰死了。
這麽快她就講完了忠義侯的一生,她多想這個故事不要這樣結局,多想還能接著講下去。
“戰死了?真的是戰死了嗎?”趙琦將臉埋在大腿上,“他沒有變成壞人嗎?”沒有變成讓人厭惡的壞人嗎?沒有成為叛賊讓人誅殺,還是那個……高高大大的將軍。
“沒有,沒有,”喬貴家的道。
風吹開了窗子,趙琦不禁打了哆嗦,喬貴家的忙端了火盆上來。
暖暖的火盆放在屋子裡中央,趙琦覺得整個屋子好像暖和起來。
趙琦的腿在發抖,他明明害怕,卻能將“死”這個字,那麽冷靜地說出來。
“世子爺,您知道陣亡那是怎麽回事嗎?”
喬貴家的道。
趙琦搖了搖頭,而後卻又點了點頭。
“世子爺,奴婢也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世子爺想不想聽?”
趙琦頭上已經沁出了汗,他雖然害怕,可是他從心底裡想知道,他想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腳步聲傳來,有人撩開了簾子。
喬貴家的坐在趙琦身邊,趙琦整個身子都縮過來。
穿著甲胄的人進了屋。
趙夫人不由地緊張,轉頭看向婉寧。
屋子裡沒有傳來趙琦的尖叫聲,從前只要見到陌生人趙琦都會大喊大叫。
外面的內侍看向屋子裡,趙夫人到底想要做什麽?世子爺明明是受了驚嚇,卻為什麽要聽忠義侯在戰場上的事。
內侍有些不明白,他正要轉頭詢問趙夫人。
屋子裡已經傳出了聲音,“本來說糧草三日內抵達,我們整整等了十天卻沒有見到糧草的影子,沒有糧草也不見援軍,又被團團圍住,將軍說戰死沙場就是今日了。”
說到這裡,那人微微吸了吸鼻子,“將軍讓我帶人突圍送信,臨走之前將軍將軍營裡剩下的糧食給了我們,讓我們吃了好有力氣,我不肯,將軍說,他不會走,糧食留給他也是浪費……我們能早些將消息送出去,說不定他們還有救。”
“將軍說征戰了一輩子,不眼饞這些軍糧,就是想吃一碗家裡做的面條,放許多辣椒,吃的滿頭大汗,可惜他兒子一直不敢吃,將軍說,若是有一天,我能回去,看到他兒子,就跟他兒子說,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將來若是遇到這樣的事,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也不要懼怕。”
那人話音剛落,就有下人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面條,還有火紅的辣椒。
趙琦仿佛看到父親坐在那裡, 夾起面條,將辣椒放在嘴裡,他在一旁看得咧嘴,父親夾起辣椒送到他跟前,他立即捂著嘴躲開。
父親喜歡吃麵條,喜歡吃紅紅的辣椒。
這個人說的是父親。
那將軍是父親。
父親陣亡了。
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
他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趙琦的眼淚頓時湧出來。
今天出去了回來有點晚,看到了md12同學打賞了那麽多,還有同學也打賞了和氏璧,教主承諾明天一定加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