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靜瑜想要支撐著起身去攔著,雙腿稍稍用力便是撕裂般的疼痛,額頭上立即布滿了冷汗,再也挪動不得,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裡的東西仿佛都已經搬空了,才有下人將門緊緊地關上。
周圍頓時暗下來。
“四小姐,”董媽媽忙上前去看蔣靜瑜的傷口,邊哭邊道,“老太太怎麽這樣狠心,將小姐打成這樣。”
蔣靜瑜想著那些醫書,“我的書……”
董媽媽擦擦眼淚,“老太太說,醫者仁心,小姐沒有這樣的心性,看醫書不但不能救人,還要害人。”
“我們小姐何曾害過旁人,那都是崔家下人做的事,與我們小姐何乾。”
“要不是崔四爺要退親,哪裡會有這一遭,就算是小姐不對,那也是因為老太太不聽小姐的意思非要將小姐許給什麽譚舉人。”
恨意在蔣靜瑜的心中愈來愈重。
董媽媽拿出藥粉來輕手輕腳地上藥,“都是那姚氏,自從見到姚氏,老太太對小姐就大不如從前,我記得老爺、太太沒了的時候,就是小姐哄著老太太開心,老太太生病都是小姐在旁邊伺候,難不成這些情意老太太都不記得了嗎?”
蔣靜瑜咬緊了牙,“我和姚氏……勢不兩立,早晚有一日……我要將她碎屍萬段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可如今該怎麽做?”董媽媽哭道,“老太太連屋子都不肯讓小姐出了,方才老太太還說,要和二老爺商量,將小姐送回族裡的清志堂。”
蔣靜瑜打了個冷戰,清志堂,名字好聽,其實是族裡女子修行的地方。
外祖母要將她送去那裡。
她不能回去族裡,她不能落得這樣的下場。
董媽媽默默地掉了一會兒眼淚,“若不然,奴婢想辦法回蔣家求求四老爺、四太太,就將小姐接回蔣家吧!”
不,她不能走,她要等翻身的機會,一定會有她的機會。
……
譚家查出了幾個家人,一場風波看似不聲不響地過去了。
第二天譚家人卻來造訪,來的是譚老爺、太太和譚家三爺、譚大小姐。
崔實圖面色陰沉狠狠地看了一眼崔奕征就去迎著譚老爺說話,崔夫人和譚太太去花廳裡坐,婉寧陪著說了幾句話,就帶著譚大小姐去看園子裡的荷花。
譚大小姐看向婉寧,“上次在寺裡還要謝謝崔二奶奶。”
婉寧搖搖頭,“原本就是我們家的不是。”
到底怪不怪崔家,她已經想得很明白,和外面人串通的是自家下人,也多虧了這件事,哥哥才推掉了蔣家的婚事,也算給了賀家交代。
免得賀家說譚家忘恩負義。
譚大小姐將這些話說了清楚,“與其我和哥哥都因為親事陷進去,倒不如清楚一個是一個。”
譚大小姐不止是性子溫婉,還能體諒旁人。
如果崔奕征真的錯過了這樁婚事,將來定要後悔。
裴*也不是不好,只是那種爽利的性格,長期和崔奕征相處難免會有嫌隙,這是她這個旁觀者的眼光。
譚大小姐說完微微一笑,“其實也沒什麽好思量的,我父兄會再給我物色樁好親事。”出了這件事,她倒是覺得渾身輕松了許多,沒有怨崔家,倒是很感激崔二奶奶。
……
崔奕征進了書房,才知道譚家是來退親的。
譚老爺皺著眉頭,崔奕征隻縮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譚老爺突然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崔奕征,卻不提他,只是道:“之前聽說崔二爺頑劣,誰知道他會做出震驚朝堂的事來,將先皇幾次沒有做成的清丈土地都推行下去,要知道如今土地、稅制已經成了大周朝最大的禍患,滿朝文武那麽多的官員個個都做睜眼瞎,任著貪官汙吏霸道橫行。”
“只有崔二爺,”譚老爺伸出拇指,“真是大氣魄,是我看走了眼,還以為崔二爺不會有什麽好前程,當年崔二爺和陳家退親,我還暗自松口氣,多虧我沒有將小女定給崔二爺。”
崔實圖的臉豁然一緊。
譚老爺雖然沒有責罵崔奕征,卻比責罵更讓人難堪,而且一句句都像是說在了他心裡,他何嘗不是將逆子、豎子這些罵奕廷的話掛在嘴邊,讓他最得意的孩子,一把拉起來,親近心血教的孩子恰恰是奕征。
譚老爺“看走了眼”這話仿佛是對他說的。
譚老爺道:“還不如被崔二爺退了親,陳老將軍家的小姐可是早早就嫁人了。”
崔實圖聽著譚老爺擠兌的話,卻不能插嘴。
拖到現在才說要退親的是崔奕征,差點害得譚小姐失了名聲的也是崔奕征,他有什麽立場去辯解。
他的嘴早就被封上了。
譚老爺看向崔實圖,“以前聽說好學問的人不定能做大事,從今往後我是真的信了,學問沒用,倒是要看能不能做些為國為民的大事,否則錦繡文章都是空談。”
同樣是退親。
陳老將軍登門的時候帶來了崔奕廷寫的那些“怨婦詞”,當著他的面還哈哈大笑,讓他不要責罵奕廷,崔實圖還記得那天的情形,陳老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子有種,好好教養,將來必定光宗耀祖。”
譚家來退婚,說得還是奕廷的好處。
崔奕征垂著頭,早已經無顏面對。
譚老爺甩甩袖子,“婚事就此作罷,娶嫁兩不相乾,免得弄出貽笑大方的事。”
不等崔實圖說話,譚老爺已經起身快步走出了門。
屋子裡一時安靜,崔實圖看著崔奕征,怒其不爭的情緒在眼睛裡翻滾,他以為他教出了一個好兒子,卻讓他丟盡了顏面。
從不想要成親到被譚家退親,出了這麽多事,崔奕征連句像樣的話都沒說過,如同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而他就是拉扯那根線的人。
不知道他該起崔奕征還是氣自己手裡的這根線。
……
婉寧見到臉色難看的崔實圖,想要壓製心裡的歡喜卻無濟於事。
公公因為招安王盧江的事,只要聽到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暴跳如雷,責怪崔奕廷為官冒失。
被譚家退婚不是好事。
卻也該讓公公知道,到底是誰鬧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替崔奕廷高興。
該讓崔家所有人看清楚,崔家能有今天,都是因為崔奕廷。
崔奕廷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在炕上做針線的婉寧。
燈光照著她的側臉,圓潤的耳垂白皙得仿佛透亮般。
婉寧抬起頭看到崔奕廷嘴邊含著一縷微笑站在門口。
“怎麽不進來?”婉寧起身要去給崔奕廷換衣服,剛走過去就被崔奕廷攬著腰身摟進懷裡。
“吏部讓我推舉去福建的人選,我誰也沒有選。”
婉寧覺得有些詫異,上次說到福建的人選,崔奕廷眼睛裡明明已經有了結果,現在為何又不肯選。
崔奕廷低下頭,一種雨過天晴般清新的香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二爺就算是推選人,也不會走尋常的路子。”婉寧轉念就想了明白,雖說崔奕廷在福建做了大事,可憑他一句話,也不見得就能定下福建的人選。
崔奕廷想做什麽必然會想方設法做成,既然已經想要插手去福建的人選,必然就會做得妥妥當當。
說著話,婉寧打了個哈欠。
崔奕廷晚上沒有回來吃飯,她就準備去問廚房做碗面條來,手卻被崔奕廷牽住,“你歇著,我去吩咐。”
“我也不累,歇著做什麽,”婉寧笑道,“在家中沒出門,又去書房裡偷了半日懶,不過是出去吩咐幾句,又不是親手做面條。”
聽了這話,崔奕廷才放開了手。
不多時候廚房端了熱騰騰的面條上來,崔奕廷坐在矮桌旁拿起了筷子,長長的面條被他卷在筷子上,一圈圈在燈光下十分誘人,不知怎麽的婉寧忽然覺得有些餓。
“廚娘這碗面條煮得好吃,”崔奕廷端起碗夾著面條送到婉寧嘴邊,“你嘗嘗。”
婉寧搖搖頭,她今晚胃口不好,確實吃的不多,誰知道看到這面條卻有了食欲,她總不能跟崔奕廷去搶一碗面吃。
可是她卻無論怎麽躲,崔奕廷就是哄著,“你嘗嘗,嘗嘗看。”
這樣下去定然會被人看到,她可不想被笑話,隻好張嘴咬了一口,誰知崔奕廷卻喂上了癮,接二連三地勸她吃,一來二去一碗面下去,兩個人都沒有吃飽。
婉寧隻好吩咐廚娘再去煮一碗來。
兩個人抱著圓滾滾的肚子上了床,躺下來婉寧就覺得好笑,她從來沒有這樣好食欲,難不成東西真要分著吃才覺得香?
“賀禦醫給端王診了病,我聽說端王病得不重……”
崔奕廷輕聲道, “太后娘娘出面,要給端王爺治病,端王即便是獲罪,也是先帝的骨血,之前的謀反又多是因為萬太妃……”
婉寧抬起頭,“所以皇上答應了?”
賀繼中給端王治病,這病應該治得好,還是治不好?
對賀家來說,這是個燙手山芋。
婉寧想著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才睜開眼睛,院子裡傳來說話的聲音,婉寧起身喊了一聲落雨,落雨快步進門。
“二爺呢?”婉寧問過去。
落雨急忙低下頭,“早晨出去了,剛從外面回來。”
回來了如何不見人影?婉寧向外看去。
落雨頗有幾分不自在,“二爺去換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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