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卡娜來頭不小。”回到房裡後，精靈一號邊抬著黑兄手臂仔細研究魔紋邊隨口笑道:“剛才探聽了一圈，那個女人似乎是除路克斯外瀆神者中的第二號掌權人物。從三百多年前開始就一直跟在路克斯身邊了，擁有半魔族的體質。傳聞似乎還說她是魔族某位大貴族的私生長女，不知什麽原因才加入了瀆神者。”

　目前為止雖然能大概確定這魔紋與亞斐德手臂上的是出自同一法則，但畢竟繼承法則的完整性和條件限制不同，細微之處自然也是有所差別的。

　一來是出於好奇，二來也是為了法則破解研究，於是才有了精靈一號現在專心注目黑兄手臂的情景……當然，林酥腿上也有，但就算再怎麽心無邪念坦蕩無私，精靈一號也絕不可能抱著一個女人大腿深情撫摩……

　“魔族?！”林酥沉吟個:“那這個回頭可以問問阿爾法，看他知不知道這個卡娜。”

　“他?！”黑兄淡淡抬起眼皮掃了一眼過來:“才140歲左右的少年，怎麽可能知道這麽多。”將近1680大壽的黑兄表示很淡定。

　“……”林酥默默放下茶杯，她覺得今晚真不是個適合喝東西的好時候。

　“果然還是個孩子。”精靈一號也附和歎息一聲，放下黑兄手臂再抽來一張羊皮紙，開始記錄魔紋，順便無奈笑笑:“看來只有托阿爾法向其他人打聽一下了。”這是算上封印年份話有望達到萬年圓滿的老骨灰。

　“……”林酥淚流滿面。

　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還只是個蘿莉啊！

　翼人少女有些不滿:“那個女人對路德爾陛下來說是個危險。不管是她的想法還是她的行動……女王，我絕不認為讓這麽一個女人活下來是個好主意。哪怕她真的有可能是米勒大人也一樣。”

　“可能性不大吧，大家都是萬分之一的幾率，你要實在不高興話，回頭我們找個機會偷偷乾掉也一樣。”林酥想想補充:“但得在我問完有用情報之後。”

　翼人少女慎重點頭:“當然。”

　精靈一號抄謄好魔紋放入懷中。起身笑下:“也許那不是個好說話的女人。”

　“別那麽委婉啊，什麽叫也許，那根本就不是個好說話的女人。”林酥也笑了:“所以我打算的是跟路克斯一起去審問來著。”

　不管從女人那裡能不能得到有用的線索。為了尊嚴，路克斯也一定會想辦法查出自己被對方隱瞞下的消息。

　“好吧。”精靈一號轉頭笑問其他人:“我和陛下一起，你們呢?”

　翼人少女想想:“我看我還是留下來好了。”

　精靈一號:“那小黑最好也留下來，諾比的安全也很重要。”

　黑兄抬抬眼皮，面無表情點點頭算是接受這個安排。

　……

　深夜，路克斯靜靜走進林酥房間，站在床前看已經睜開眼睛的女人。

　對視許久。最後始終是穿著睡衣又廢了條腿的林酥比較不利，隻好先開口:“有話說話，你這樣我很容易誤會你是暗戀我。”

　“……”路克斯默了默:“知道嗎，我現在隨時可以殺了你。”

　“最近常有人對我說這句話。”林酥歎息聲後疑惑:“難道我人緣真那麽不好?！”

　“不，但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太多威脅。”路克斯不避諱坐到床邊。轉頭看她:“從來沒有什麽人可以同時和那麽多強者交好。西比爾，安德魯，伽路菲勒，克裡斯……這裡任何一個人都是足以影響到大陸格局的存在。可是你卻沒有野心，甘於就隻當一個精靈女王?！”

　“換個角度想，可能恰恰就是我沒有野心，所以才能和他們和平共處?！”再說現在這樣她已經覺得很不錯了，再往上爬很累的。再再說了，就算自己真爬到了更了不起的位置。那又能和現在有多大的不同?！

　從托比羅王宮到光明教廷再到聖地山再再到現在的瀆神者老窩，林酥真沒覺得這些地方夥食差別和住宿條件有多大不同了，頂多就是地域環境有所區別而已。

　想著想著林酥突然覺得不大對勁，忙舉手提問:“不好意思我請問下，西比爾是什麽身份?！”

　“……三巫妖之一。”路克斯再默了個，他是真沒想到這人居然不知道西比爾的背景。

　“哦。”

　“哦?！”路克斯皺眉:“你難道就不驚訝?！”

　“……”如果他也和她一樣。曾經把另外一個“三巫妖之一”的靈魂黑匣帶在身上跑了幾個月的話，相信他也就不會驚訝了。

　林酥抓抓頭:“你就直接說來找我有什麽事吧。這夜深人靜的，咱們倆這樣確實有點不大好。”

　路克斯張了張嘴，最後閉上:“沒什麽，只是想來看看。”

　“……”

　“如果你沒什麽要說的，那我就走了。”路克斯有些尷尬，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行為太過接近色狼，而且明顯的不謹慎。

　“……我沒什麽要說的，你走吧。”林酥徹底沒詞了，這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深不可測……她指的是思維跳躍性。

　路克斯似乎是惱羞成怒，甩手轉身，臨走前惡狠狠的嘲諷:“不過精靈族的小女王，我想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一個人在房間裡的時候最好還是謹慎些吧，尤其是在……”聲音頓了頓，視線轉過被子下蓋著的雙腿，路克斯勾勾唇角接下去:“尤其是在你現在這麽狼狽無力的時候。”

　“彼此彼此。”林酥拉好被子打個呵欠:“路哥，我也給你個建議……看窗外。”

　路克斯聞言有些怔愣的抬頭，然後發現窗外的簾布中隱現出一點幽幽的寒光……

　他直到最後這快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精靈一號已經在窗台上蹲了許久。拉開窗簾，就可以見到一支羽箭一直準確指向自己的咽喉，即使對方保持拉弓的姿勢已經有近半個鍾頭，可是弓弦依舊飽滿。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和松懈。

　月光之下的俊美精靈掛著清淺的微笑，眼神溫和的望著他，和箭尖的寒光閃爍對比出一種令人心寒的冷酷。堅定如在靜寂叢林中孤獨佇立萬年的巨木。

　剛才他只要有半點不軌和惡意，那支箭就會在林酥受傷之前毫不猶豫先射向他。

　而以雙方現在的實力對比，他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路克斯第一次意識到伽路菲勒的可怕。

　……

　“好了，人都走了。”門扉靜靜重新合上後，林酥對窗外招招手，示意精靈一號可以下來了。

　“……”精靈一號放下弓箭笑容依舊，天人般深沉遠目許久、許久後才眨眨眼。含著笑意轉過頭回來看林酥，聲音中帶出幾分委屈:“陛下，我腿蹲麻了……”

　“……”

　即使是神……呃，血液循環系統也是和普通人一樣的嘛。

　……

　路克斯到底是來做什麽的?！當然不可能是色心大發，更不可能是突然在晚宴上被女主角的颯爽風姿所著迷。情不自禁來幽會佳人……咱們這是奇幻，不言情。

　根據精靈一號口中所說的，這位瀆神者頭頭應該是來確定林酥幾人的安全的，因為被捕的卡娜的手下瀆神者們有人掀起了反旗，一夜之間在城內造出了大中小事件各數起，由此給路克斯帶來了無數額外的工作量，深夜無薪加班不說，還不得不因此加派人手，以保證精靈女王及翼人少女周圍的安全警衛。畢竟他還得靠她們在一周後尋找出米勒。

　可是路克斯沒想到的是林酥這裡居然會這麽平靜，城內其他各處都是一片驚慌騷動，而唯有她的房間及周遭區域卻一片靜謐祥和，別說反叛者，就連叫得大聲點兒的夜鶯都沒有一隻……在精靈一號和黑兄無聲無息的聯手巡夜下，如果真有宵小能神通廣大到闖入這片區域的話。那才真是怪事了。

　於是不明真相的路克斯一時好奇或者說不服氣之下，忍不住就想踢爆這不和諧的寧靜場景，再於是拽著確認精靈女王安全的理由，路克斯自以為光明正大的跑進來擾人睡眠，發現實在是找不出異狀後，又忍不住就順口嘮叨了幾句，也算順便抒解一下煩悶情緒。

　再再於是午夜聊天結束後，精神抖擻的精靈一號手中的羽箭為他解開了之前的疑惑……

　“卡娜反叛……”林酥摟摟被子笑:“這兩人不愧是瀆神者的一、二把手，連性格和做事的套路都那麽相象。”

　“權利的分配總會引起各種爭執，就算不是瀆神者中，就算是其他人在同樣的位置，也一樣會出現相同的情景。”精靈一號想想後笑:“聽說卡娜所在的囚所也被暴力衝擊了，只是路克斯看守嚴密，所以沒有被得手。”

　“嘿嘿……最麻煩的是路克斯還要找弟弟，現在又不能確定他弟弟是墮落聯邦裡的什麽人，想喊打喊殺都沒有多少底氣。”林酥多少有些幸災樂禍:“所以呢?！他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

　“大概是這樣。”精靈一號也開心的笑了。

　個小心眼的男人，難怪要到自己這裡找平衡。林酥揪被蒙嘴偷樂半天:“行了，咱們休息咱們的，明天再去看熱鬧也不遲。”

　“嗯，陛下晚安。”精靈一號關窗後退一步，再次靜靜隱入深深的夜幕之中。

　……

　第二天中午，路克斯的書房中又來了一位客人，是一位身份頗高的亡靈大領主，對方一是例行來報告由西比爾傳回的迷霧沼澤消息，另外一個則是順便問問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瀆神者一夜之間內亂，這中間實在有太多不可對人言的隱情。雖然亡靈法師身為墮落聯邦的另一個強大組成勢力，但對這種類似別人家家醜的事情總不好過問太多的。一個不注意的話，搞不好還會讓其他人誤以為他們有趁虛而入的意思……雖然他們的確會這麽乾。如果條件成熟的話。

　但事情糾結就糾結在它已經鬧得太大了。卡娜三百多年的勢力培植，到了今天，哪怕在路克斯的獨裁統治下，也依然已經壯大得不可小覷。

　十三逆神議會中。除了卡娜外，被路克斯暫時放回去的十二人裡另外又有四人反叛，整個墮落聯邦境內舉起反旗的瀆神者多達三分之一……這和路克斯逆天叛神時的情景幾乎驚人的相似。就連反叛軍的比例規模也相差無幾。

　在這樣聲勢浩大的動亂下，亡靈法師們即使想裝聾作啞也有相當的難度……那幫不知收斂的兔崽子們一路大吼大叫刀飛劍舞，順手點火燒了大家不少房屋鋪子，要是這樣都還忍得下去的話，亡靈法師早就能成為慈善的神官了。

　總得有個人負責賠償他們的經濟和財產損失！

　於是憤怒的亡靈法師們派出代表來，找到了瀆神者中目前的最高領袖路克斯。

　“昨天夜裡，本城內被燒毀的民居商鋪共計一百四十六座。其中有近一半已經再無修複可能，另外一半也已經搖搖欲墜，估計再被推上幾把就能成功變成廢墟……”告狀的亡靈領主之前還能保持平靜的客觀敘述事實，到後來已經異常悲憤，估計是因為他的領地正好就在附近。正正好就覆蓋了重災區之中的重災區，正正正好有一半被燒毀的商鋪就是此人名下……

　“……”路克斯堅強的擦了一把冷汗，雖然理直氣壯的覺得這都是卡娜的錯，和自己其實沒有太大關系，仍是忍不住在亡靈領主哀傷的目光下漂移了一下視線。

　“路克斯大人！”亡靈領主憤怒的揮舞著拳頭，慷慨激昂的繼續陳述，仿佛沒見到路克斯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那些受害的亡靈法師們可都是本城的善良守法居民！我們不能讓暴徒就這麽囂張妄為下去啊！”

　路克斯嘴角抽了抽:“……是的，我會盡快解決這一切。”

　“不是盡快，是要馬上解決這一切。”亡靈領主有些得寸進尺了:“您知道一場戰爭會讓經濟倒退多少年嗎?！這絕不是一件小事。”

　路克斯臉色開始鐵青。就算他願意安撫亡靈法師，可也是不可能容忍一個小小領主在自己面前肆意咆哮的。

　“另外我們在暴徒行凶過後的現場還發現了這個。”還好亡靈領主及時延伸了話題，遞出一塊石板轉移了路克斯的注意力。

　路克斯掃眼桌上的石板，然後臉色變得凝重。

　黑發黑瞳的女人，尖耳的男性精靈，再加上一隻魔豹和一個背負雙翼的少女……這明顯是指現在正住在自己府邸後院中的那四人。且石板上的四人身上都被刻畫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大叉。刻痕猙獰，血色猙獰。

　路克斯一看就知道，這是那些反叛的瀆神者們在逼迫自己交出四人，或者還有其他的追加條件，比如說釋放卡娜……否則的話，他們就將繼續胡鬧下去，直到雙方兵戎相見……

　昨夜的反叛動亂雖然規模甚大，但實際上已經是被克制過了，到目前為止無一人陣亡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這其中有路克斯約束己方的結果，但不難想象對方的隊伍中應該也是被下過了類似的命令。

　亡靈領主看路克斯臉色不好，大膽揣測:“大人，這塊石板的意思是不是指精靈女王混入了墮落聯邦?！”

　“……”路克斯指尖叩叩石板，抬頭冷硬道:“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說完不容置疑的攤開白皙修長五指按在石板上，再移開時，石板下一瞬間已經悄無聲息化為粉末。

　“大人?！”亡靈領主嚇了一跳，隨即也生氣:“您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所理解的那個意思。”路克斯霍然站起身，冷笑:“這件事情我會盡快解決……關於這點我已經答覆你了，至於其他的，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

　“……”亡靈領主咬咬牙:“好吧， 我會把您的意思傳達給另外幾位領主……希望您日後不會後悔。”

　小小亡靈法師，依靠出賣靈魂給冥界而換取永生的卑劣種族，居然也敢威脅他?！

　路克斯輕蔑一笑:“也希望您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林酥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育嬰室調戲小托，等聽身邊黑兄面無表情回報完剛才路克斯和亡靈領主的對話後，已經意外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這真是……”林酥無語了一下:“小一，你們神界的人都這麽沒腦子?！”

　“神界跟我可沒什麽關系，而且路克斯只是過於驕傲罷了。”精靈一號聲明撇清後很無奈笑:“女王，你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雖然他的這個反應並不明智，但是對我們卻是最有利的局面不是麽。”

　翼人少女眼也不眨看了搖籃裡的小托半天，把這偽嬰兒看得冷汗直冒後才突然抬頭天外飛來一句:“你們覺不覺得這孩子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