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太身為整個五柳鎮的當家主母,平日就是靠管閑事打發悠閑人生。【本書由首發】無奈五柳鎮上的閑事越來越少,葉老太太英雄遲暮,憶往昔,綺年玉貌江湖叱吒,歎如今,歲月如刀老樹寒鴉。
平田使團的這樁買賣,蘇秀才本不欲插手,原想放出風去,讓徒子徒孫們賺些零用錢,沒想到閑得發慌的葉老太太連個招呼都沒打,瞞著自家老頭子,帶著她的牌搭子、老丫鬟,七八個老太太一起出來搶劫了。
昨天夜裡,這七八個老太太一踏上紫房驛的二樓,便知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還是那個江湖,可她們已經老了。
也不過三五七下,老太太們閃腰的閃腰,崴腳的崴腳,還有一位年輕時號稱賽飛燕的,兩百斤的身子從窗口飛出去,砸傷一群人。
葉老太太雖已退隱多年,功夫並沒丟下,但如今的江湖,犯罪花樣層出不窮,葉老太太對江湖的理解還存在於以武論武,當她憑借一身武藝終於霸住那隻裝貢品的大箱子時,眼前忽然一黑,被人罩上了黑口袋,然後那人就在她的老骨頭一陣拳打腳踢,還用刀子捅了幾下,接著她便沒有知覺了。
葉老太太醒來後,除了感謝崔小眠救了她(賀遠:是誰救你的?),就是坐在炕上大罵那個暗中偷襲的小人。
賀遠打死也不會承認,給崔老太太罩上黑口袋的人是他,把她打暈的人當然也是他。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葦娘用新栗子和山上打來的山雞,做了栗子山雞湯,崔小眠嘗著清甜可口,便讓葦娘多盛一碗給葉老太太送去,她雖是有傷,但這栗子雞湯並不礙事。
葦娘有些怵頭,這位老太太自從醒來就沒有停口的罵人。除了小公子以外生人勿近,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說不定連湯帶碗扔出來。
葉老太太在屋裡罵天罵地罵給她使絆子的人,崔小眠一句也聽不到。賀遠聽到裝成聽不到。崔小眠看出葦娘為難,便端起湯碗自己送過去,賀遠扳過她的臉,讓她“聽到”自己說話:“讓那個老賊婆吃飽喝足就滾蛋。”
葉老太太心裡鬱悶,看到崔小眠心情才好一點:“小光頭,你說我老婆是真的沒用了嗎?竟然讓個無名鼠輩打了悶棍。”
崔小眠用腳趾頭也能猜出給葉老太太打悶棍的是賀遠那個人渣,她對賀遠佩服得五體投地。既搶了東西,又救了人,還解了氣。
“葉奶奶,我師父已經打發人去紫房驛尋您那幾位老姐妹了。這雞湯燉得很鮮,您喝一碗吧,對了,您告訴我浣之哥哥在哪裡讀書,我去把他請來陪著您。”
提起小兒子。葉老奶奶心情大好,真是老糊塗了,這裡臨近京城,小兒子就在這附近啊。
“他在拈花寺呢,京城外二十裡。”
額,崔小眠黯自神傷,難怪包打聽找了十天都沒有浣之哥哥的下落。原來他非但沒在京城之內,更不在學堂書院。
嗚嗚嗚,浣之哥哥又去寺院了。
“浣之哥哥又去做俗家弟子了嗎?”崔小眠的小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俗家就俗家,千萬不要正式出家啊。
“那倒不是,他說他心緒煩悶。便到拈花寺內清修,不是俗家,只是在寺內暫住而已。”
崔小眠從葉老太太屋裡出來時,走路都是帶著風兒,拈花寺距農莊並不遠。崔小眠讓陸友到拈花寺接浣之過來,她正想去洗洗臉梳梳頭,等著和浣之哥哥久別重逢,賀遠一條大棒子扔過來:“跟我回府!”
“我不回去。”
“不行!”
崔小眠幾乎是被賀遠捆著走的,她一步三回頭看著拈花寺的方向,賀遠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事實證明,崔小眠猜對了。接下來的幾天,除了睡覺,阿木全都寸步不離陪在她身邊。
“阿木,你整日跟著我幹啥?”
“主人說,這年頭外面的壞人很多,小主人年紀小,保不準遇到拍花的拐小孩的,讓阿木時時刻刻保護著您。”
崔小眠悲從心起,隻覺得天也不藍了,水也不綠了,偏偏這時宮裡又傳出消息,國子監增設學童府,凡在京中的皇家子弟和三品以上官員府中,十四歲以下男童皆可申請入學童府讀書。
賀遠又被他的皇帝老爹召進宮裡去了,來傳旨的太監對崔小眠道:“小公子,您雖不是賀親王的親生骨肉,可徒弟也算義子,因而寶親王說了,您不用申請,初一那日背著書包來上學就成了。”
寶親王就是四皇子,上次來鋪子吃飯還送了塊玉佩給她呢。
說起來人家也是好心,這在別人看來都是再好沒有的機會,就像是現代送孩子上貴族學校一樣,國子監本就是四品以上官員的子弟才能報名入學,而此次增設的學童府規格更高,恐怕此時,負責國子監督辦的寶親王那裡,已被擠破了腦袋。只要將自家孩子送到那裡讀書,那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與王孫公子為朋,出入於權臣高官之家,將來在仕途之上一帆風順。
可是這些關她崔小眠毛線,她好端端一個廚子,認識那些紈絝子弟做甚?
聽說崔小眠要去學童府上學,崔蓉蓉、劉五、韓晉三人全都喜上眉梢,上個月開始,崔小眠便開始插手府裡的事,除了崔蓉蓉看似風平浪靜,劉五和韓晉翁婿全都甚是狼狽,崔小眠幾乎每隔兩日就派崔蓉蓉去查帳,弄得他們手忙腳亂。崔蓉蓉和他們雖然在金錢上素有瓜葛,初時查帳只是做給崔小眠看的,可是崔小眠不依,你崔蓉蓉查不出貓膩那就把別的事都放下,專心查帳好了。
這本爛帳從上月一直查到中秋,崔蓉蓉雖然只是查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這三人卻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如今崔小眠要去上學了,這無疑是件大喜事。她再聰慧,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子,既要忙著鋪子裡的事,又要到學童府讀書,這府裡的庶務,她是沒有精力去管了。
其實她原本也沒有管,不過就是逼著崔蓉蓉去查帳而已。
崔小眠愁得快要煩死了,隻盼著賀遠回來,讓他找四皇子把這事推了,可是宮裡傳來話,賀王爺要過了中秋才能回府。
沈玲伊卻已得到消息,差人送了上好的文房四寶,崔小眠一並收了,包了些人參燕窩,沈小姐既然生病,那就好好養病吧。
可據大長公主府的采辦媳婦所說,沈玲伊的身子確實不太好。前幾日下雨,沈大小姐出去走了一圈, 回來後便起了風疹,整張臉都是紅紅癢癢的小痘痘,府裡的大夫和宮裡的太醫全都看過了,內服外敷,藥湯子喝了無數,可卻不見好,眼下反而更重了。
崔小眠的那口水裡確實是加了調料的,但她並不知道會有何效果。玉竹說過,每人體質不同,遇到這藥體現的症狀也就不同。比如崔小眠吧,那日在沈玲伊面前,她不過就在嘴裡嚼了嚼再吐出來(吐到沈玲伊臉上),就放了至少十個臭屁,還差點屙到褲子裡。
同樣的一種藥,沈玲伊是臉上長包,崔小眠是放屁屙肚子,這境界高低也是不同啊。
崔小眠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她也是為沈玲伊好,您既然生病了,就不要總出門,把那漂亮臉蛋好生養一養,別在讓我看到你。
別看阿木像個跟屁蟲一樣走哪兒跟哪兒,崔小眠還是找了機會讓大牛去了趟農莊,捎了一碗她親手做的肉丸子帶給浣之哥哥,一切都在肉丸子裡,浣之哥哥一定會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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