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秋日,亦是一年中最華美的時候。但賀遠和崔小眠顧不上欣賞沿途的美景,他們的心被硬生生分成兩半,陣陣疼痛。一半在京城,未知的命運在等著他們;而另一半則留在了五夷,留在女兒身邊。
“小眠,你可後悔嫁給我?”
一路之上,賀遠早就想問這句話了,如果崔小眠嫁給一個普通人,就不會經歷骨肉分離的痛苦,更不會跟著自己顛沛流離。
臥槽,這個時候你竟然問出這樣的一句話,你的腦袋讓驢踢了吧!
你宰了一頭豬,吃著紅燒肉時,你問盤子裡那塊肉:“你後悔被我宰了嗎?”
尼瑪,你比豬還像豬!
老娘如果不後悔,那老娘就是豬了!
可是後悔有什麽用,總不能時光倒流,重新回到巴掌鎮,我揪住你的褲腿叫阿爹,你一腳把我從窗戶裡踢出去,哪咱們就不會有以後了,我也不會變成豬被你吃掉,當然更不會和我的小豬崽分開。
所以說,世事不能想得太多,後悔有個鳥用,除了蛋疼就是疼。
說疼就疼,巫女大人的又開始疼了。
“師父,廢話少說,快點吃奶!”
剛出滿月就和女兒分開,崔小眠疼得不僅是心,還有。
好在身邊還有個原本就喜歡和女兒爭奶吃的,這下子兩個都是他的,每當崔小眠脹奶時,賀遠立刻撲進小嬌妻的懷裡,做一回奶娃娃。
這個時候,他們的馬車停在一家茶寮前,賀遠原想買些茶水糕餅拿進車廂給崔小眠吃的,沒想到崔小眠又脹奶,他當然奮不顧身跳進車廂救小嬌妻於水火。
馬車的簾子垂著,外面看不到車內,即使是眼尖的,也只能看到車廂在微微震動,當然誰也想不到那是某人吃奶時太過雞凍所致。
外面看不到裡面,裡面卻能聽到外面的說話時,更何況那幾位還都是大嗓門。這裡前不挨村後不挨店,又遠離京城,過路的人在這裡打尖吃飯,都會聊些八卦,而皇帝家的那些事當然更是八卦首選。
這一路之上,崔小眠和賀遠就是聽著八卦走來的。
講八卦的都是去過京城的趕路人,他們說賀王爺和賀王妃是嶽青害死的,嶽青是工部左侍郎,從四品的大官。
他們還說三皇子是個好的,好心好意把自己的嫡子捧出來,想著過繼給無後的賀親王,讓自己的兒子給賀親王打幡戴孝,可皇帝老糊塗了,不但一口回絕,還死活不承認兒子死了,嶽青招認畫押卻還不能定罪,這是大成有史以來頭一回。
“我從京城出來時,正遇到三皇子派米,南方水災,大批災民都到京城討生活,三皇子發善心,自掏腰包買了米面,給災民們派米施粥。”
“我聽說三皇子和皇上長得一樣,都是美男子。”
“那叫帝王之相!”
崔小眠推推賀遠:“當朝有幾個三皇子?”
這還用問,當然只有一位三皇子寧王邱岱迥了,只是魔王被人塗脂抹粉美化成謫仙而已。
摒心而論,天慶帝英宗就是位美老伯,否則當年也不會把個蘇纖纖迷得喪心病狂與他私奔,有個帥爹,再加上一群精挑細選的後妃,如果生下的不是帥哥美女,那鐵定不是他的種。
老三邱岱迥顏值頗高,但比不上老五,那人殺的人太多了,身上便多了陰戾,令人不寒而栗,遠不如賀遠看著舒服。
崔小眠專攻美男三百年,她敢對著老五流口水,也敢勇於去吃老六的肉,可卻不敢多看老三一眼。崔小眠甚至很沒節操的想,邱岱迥的身上肯定也是陰冷陰冷,遠不如賀遠冬暖夏涼,所以她也挺同情范玉兒,長年累月抱著條大晰蜴睡覺,這是連五夷巫女都無法做到的事情,你說范玉兒多麽強大。
從這些八卦不難推斷,邱岱迥正在進行一系列公關活動,樹立健康向上,平易近人,高貴典雅,愛民如子的新一代帝王形像。為他的順利登基鋪平道路。
賀遠氣得咬牙切齒,頭暈腦脹,忘記嘴裡含著的是什麽,啊嗚一口咬下去於是他被崔小眠從車廂裡一腳踹了出去!
茶寮裡的人正聊得起勁,忽見一道矯健的人影從馬車裡飛出來,腳步生風,嚇得抱頭四散。
快刀小閻羅當然不是被媳婦打得滿地找牙的主兒,他一個鷂子翻身穩穩地落在地上,卻見方才還是口沫橫飛的一群人早就跑得乾乾淨淨,只有茶老板哭喪著臉看著他。
老爺子,咱玩得啥不行,也不怕摔折了你的老胳膊老腿。
嗯哪,賀遠忘了他現在是個糟老頭子,正想道個歉什麽的,忽然聽到有零落的掌聲傳來。
他一轉身,就見對面的破茶桌前坐了一個人。
賀遠心裡一動,方才他四下看過,這裡除了茶老板再沒有旁人了,這人是何時來的,為何自己沒有察覺?
可是當他看清楚那個人,心卻立時放了下來。
那人穿著簇新的儒生衫,頭上戴著簇新的儒生巾,賀遠是個識貨的,一眼看出儒生巾上嵌著的那塊古玉市價至少三千兩!
可別以為這樣一副裝扮下面會是一張面如冠玉文質彬彬的臉,那也太沒有懸念了,就這位的臉,足夠十五個人看半個月的。
賀遠卻只看了一眼就認出這是誰了,他的外公,蘇秀才。
“你怎麽在這裡?”
“我怎麽在?你這說的是人話嗎?你親老子不找你,我這個當外公的可一直在找你!你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以為扮成老頭子就沒人認識了?你倒是扮得高明些,上次你綁張三時就是這張臉,如今還是這張臉,你外公我手下的孩兒們,能不認識你嗎?”
話說當年賀遠只是和水千變學了幾招,就被崔小眠在門縫裡塞炮仗給炸出來了,所以他的易容術就是三腳貓的功夫,要不他為何次次扮成老頭呢?
崔小眠躲還車廂裡,正在憐惜自己那被賀遠咬了一口的,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她連忙整好衣裳從車廂裡鑽出來。
“蘇爺爺,你來啦!”
這裡不是京城,也不是五柳鎮,誰也沒想到他們能在這裡遇到蘇秀才,崔小眠猜想賀遠一定很感動,至少她就感動得差點流眼淚。
“外孫媳婦,我就猜你們兩個小禍害都沒死,果然一個賽一個的精神。”
您老說清楚點,誰是小禍害了,有本王妃這麽秀外慧中溫柔嫻淑的禍害嗎?
蘇秀才當然不是一個人在行動,老爺子在距此五十裡的鎮甸便有分號,但是若非張三的手下發現了賀遠的行蹤,他還真不會趕到這裡來。
雖然柳夫人說這兩人還活著,可是不把他們找回來,蘇秀才和秀才娘子就不放心,大閨女已經找不到了,再把外孫子和外孫媳婦也丟了,他們就白活白混了。
不管別人找不找,蘇秀才撒下江湖帖:茲有快刀小閻羅與徒兒共兩人,盜得本秀才家傳之寶,凡見此帖者不得傷之,不得殺之,立刻給老子把人送過來。
快刀小閻羅當年在江湖上也有一號,認識他的人並不少,可如今他易容成老頭,那也就沒人識得了,好在當日被賀遠和崔小眠綁票的張三認出了那個可恨的糟老頭,蘇秀才這才能找到他們。
“刑部抓了那個姓嶽的大官,說是他設計害了你們兩個,可皇帝朱筆不批,姓嶽的就不能死,外公我氣不過,就和你外婆去了姓嶽的家裡,想替你出氣,滅他滿門。”
在路上聽說嶽青是主謀時,崔小眠和賀遠都表示不可能,嶽青是被人陷害的。雖然相交不深,可那人死板教條,脾氣性格和自己的爹崔壽光極是相似,這種隨時準備撞柱子的人,怎麽會貪贓枉法,又怎麽回設計出這麽狠毒的殺人方法呢。
“蘇爺爺,你們真的把嶽家滅門了?”崔小眠的心砰砰直跳,這老兩口什麽事都能做出來,殺死嶽青全家,對他們來說和殺一群雞沒有區別。
“沒有, 他家已經被護軍營的人看管起來,我和你外婆晚上去的,就見他娘子正在教兒子讀書,那孩子只有十幾歲,母子一個教一個學,那孩子念的全是忠君報國的文章,絲毫沒有因為大難臨頭而哭天喊地,你外公是讀書人,卻一直覺得讀書人都是軟骨頭,可嶽家人就讓我豎大拇指,若真是做了虧心事的奸臣貪官,這會子早就嚇癱了,哪有這番氣度。”
蘇秀才從一個叫花子混成如今家大業大的黑道大咖,他不但會用人,更會識人,這種老江湖什麽事一看就明白,一點就透。
崔小眠和賀遠松了口氣,雖說這位文墨不通,令人捧腹,可確實是個人物。
“既然不是嶽青害你們,那定是你那群兄弟了,外公人在江湖,可戲文裡唱的那些聽得多了,我就和你外婆尋思著,你們家這是要鬧玄武門,誰讓你老子生養了這麽多兒子,二十五個啊,一個個的都殺光,留下最後那個就能當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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