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俗話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前任捕頭柳大興和他的女兒——前任女捕快柳如月這對組合,不過幾日就將野熊幫的人抓獲,並移交負責京城治安的杭城府衙。
這杭城府尹年輕時曾和柳大興有過合作,得知他已提前退休,甚是惋惜,且這次抓住幾年前京城大火的原凶全告他們父女二人,便想將他們留在自己衙門,柳大興大手一揮,不要官職不要酬勞,抓賊是我的樂趣。
於是柳捕頭和柳如月有了新的人生目標,他們每日都到杭城府兼差,做了快樂的法政志願者。
經審訓,野熊幫兩年前在北地混不下去,到京城杭城府討生活。初到貴地,便得知有人雇外地人做買賣,他們一口應下,那便是城西那場特大火災,當時燒死了二十余人,燒傷燒殘的有幾十人,所有房屋全部變成一片瓦礫。
至於是誰雇的他們,野熊幫的人並不知道,但柳捕頭依照他們的交待找到了當時的中間人,得知是女子,像是大戶人家女眷,蒙了面紗,看不到真容。
柳捕頭父女一拍胸脯,抓住這個幕後黑手是我們的責任,上天入地,我父女神捕也要將這個女魔頭緝拿歸案。
杭城府尹看著這對從天上掉下的免費神捕。做夢都在笑。
英宗皇帝漫步在禦花園中,幾名妃嬪帶著一群宮女和太監,正在光禿禿的樹枝上點綴絨花。這些絨花都是手工製作,乍看過去,如同真的一般。遠遠地看到皇上來了,連忙跪倒。英宗看著滿園蕭索正在腦海中搜索悲風傷秋的詩句,如今看到樹上的假花,不由莞爾,這些宮人也真是會琢磨。冬日裡百花凋零,他們便做些假花來應景。
“美則美矣。可惜都是假的。”英宗搖搖頭。
一旁的張德海陪笑道:“不遠處就是倚梅園,那裡的梅花開得正好,萬歲要不到那裡看看?”
英宗繼續搖頭:“罷了,不看了。回去吧。”
張德海忽然像剛起來,一抖手裡的拂塵,笑道:“矮油,萬歲啊,老奴剛剛聽說一件奇事,也和這花有關,聽起來不像是真的,就沒敢和您說,怕您罵老奴糊塗。”
英宗停下步子。張德海跟了他幾十年,哪句話該說,哪句話不該說。沒人比他更清楚。他說是不像真的,那就肯定是真的。
“何事說來給朕聽聽。”
“老奴昨兒個聽人說,賀王府裡的桃花開得可好呢,您說這哪像是真的啊,桃花隻開在三月間,這臘月裡能開的花只有梅花啊。”
“臘月裡的桃花?”英宗半晌沒有說話。目光有些渙散,思緒似是飄得很遠。良久。他才接著道,“擺駕賀王府,朕要去看桃花,對了,你讓人先行通知老六,就說朕還想吃他徒兒做的烤肉串,讓他先行準備。”
英宗還是第一次來到賀王府,見接駕的只有六皇子一個人,便問道:“你那位王妃可還病著?”
賀遠回道:“勞父皇牽掛,賤內福薄,藥石無醫,恐是......”
關於崔氏刀下救人的壯舉,英宗早已聽聞,此刻卻沒有再問,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賀遠一眼,又問道:“你那徒兒呢?”
“小徒是未嫁女兒,不便見駕。”
英宗冷哼一聲,心道你那徒弟長年累月穿男裝惹事生非,這會子倒是變成羞答答的女兒家了。
一踏進桃林,就連慫恿皇上來此處的張德海也大吃一驚,只見花枝累累,桃花千朵,深紅淺紅的花蕊壓彎了枝條,遠望如紅霧升騰,走近若胭脂染翠,此時是寒冬臘月,嬌嫩的花枝在寒風中搖曳,傲立枝頭。
英宗佇立在婆娑婀娜的花影中,竟有幾分黯然*。許久,他才問道:“這些桃花可是在桃花城移來?”
賀遠答得很妙:“回父皇,這些花並非是桃花城的,而是在距桃花鎮不遠的五柳鎮移來的。”
英宗詫異地看看賀遠,心道放著桃花城的花你不去移,偏要跑到五柳鎮,你分明是故意的!
知子莫若父,老六巴巴地跑到五柳鎮弄來一堆桃花種在府裡,定是別有用心,不過這桃花委實是美。
晚宴設在桃花林中的小閣之內,外面天寒地凍,小閣內卻是溫暖如春。青竹的桌椅,青竹的長幾,青竹做的花瓶裡插著新折的桃花,除了桃花外,還點綴著幾盆蕙蘭,桃花的清香和蕙蘭的幽香配合得恰到好處。
面前的碗碟也是用竹子做的,考究得雅致。幾名身著淡綠衣裙的侍女翩躚而至,托盤中是幾道開胃小菜。
一走進這間小閣,英宗的心情便為之一松,看到這幾道小菜,興致就來了,問那為首的侍女:“這不過是些時蔬,有何講究?”
侍女俯身行禮,清麗的聲音如黃鶯出谷:“回皇上的話,這是我家小姐親手醃的泡菜,紅的是胭脂蘿卜,綠的是南地青菜,白的是水晶梨子,這些吃起來酸甜爽脆,最解油膩。”
張德海連邊拿起青竹筷子為英宗布菜,嘴裡還含叨著:“六皇子家的這位徒兒還真是心靈手巧,您瞧這個什麽泡菜醃出來多好看,水嫩嫩的喜人著呢。”
這時又有幾名侍女捧上炭爐,幾大盤肉串裝在盤中擺了上來。
蒜瓣烤豬肉、蜜汁烤雞翅、孜然羊肉、香蔥烤魚,另有烤魚丸、烤牛丸,還有素火腿、素雞、烤蘑菇烤粉腸。這些都已烤到八成熟,再由如花似玉的侍女在炭爐上加熱烤到全熟。
酒是山楂酒,和賀遠不同,英宗對酸甜的山楂酒甚是喜愛。問道:“這是何地進獻的?”
這個......當皇帝的都知道,這些皇子們沒少了從宮裡搗鼓東西,金銀珠寶古玩玉器不敢拿,吃的喝的那是想弄多少就弄多少,當爹的就算知道也裝不知道,又不是窮瘋了,還差了這些家夥的吃喝不成。
“回父皇,這是小徒自己釀的,用的是自家莊子裡秋日采摘的山楂,再配上莊子裡自釀的土酒,父皇覺得可還適口?”
英宗又抿一口,心裡罵道:你小子真有口福!難怪要把徒兒留給自己當老婆。
“甚好,入口酸甜,酒醇而不烈,不錯不錯!”
賀遠大喜,頻頻為父皇倒酒,索性讓那侍女退下,自己站到炭爐前,親自為父皇烤肉。英宗欣慰,老六真是懂事了。張德海趁機道:“萬歲,您看六皇子多孝順,您這是天倫之樂啊。”
英宗哈哈大笑,對張德海道:“朕就像民間的老頭子,來到兒子家裡,吃著兒子親手烤的肉,喝著兒媳婦釀的酒,真乃人生樂事也。”
他生了二十五個兒子,還是頭一回有這種感覺。
“嫵兒倒是常做些稀奇古怪的糖果請朕品嘗,可惜她就要嫁出去了,唉。”
賀遠連忙開解父親:“父皇,嫵兒嫁了,也是住在京城,且她和小徒是手帕交,以後少不得整日待在兒臣府上,到時父皇空閑時便來到兒臣這裡,讓女兒和媳婦給您下廚烹製美食。”
“好啊,好啊,”英宗大笑,又道,“讓你那徒兒多釀上幾壇山楂酒送到慈安宮,太后也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口味。”
賀遠卻沒有應聲,避開英宗的眼睛,專心致志的烤肉。
英宗看看他,歎口氣,道:“張德海,你剛剛還誇他孝順,就這一會兒,提到太后他就又是這副樣子。”
張德海連忙賠笑:“萬歲,您這可就是為難六皇子了。”
“混帳,做孫兒的孝敬祖母,有何為難?”
張德海慌忙跪下,卻還是滿臉堆笑:“萬歲啊,太后是萬金之體,這宮外的吃食哪敢隨便送進去,六皇子自幼在宮中長大,這會子怕正覺得為難呢。”
英宗心裡明白了,若是別的皇子,自可大大方方往慈安宮、永華宮送東西,唯獨老六是個例外。
又是一陣桃花的香味飄來,清清甜甜,英宗的心裡有些酸楚。
“你起來吧,今日朕是在兒子家裡,沒有宮裡那些規矩,不要動不動就跪著。”
“謝萬歲。”
英宗見兒子還在那裡鬱悶,便想緩和下氣氛,道:“把你那徒兒叫上來,朕有賞。”
賀遠的眼珠子果然就從肉串上移開, 眼睛裡也有了生機,英宗搖搖頭,心道:你不就是想讓朕誇誇你那心愛之人,朕今日吃你的嘴短,就多賞一些。
賀遠對一旁的侍女低聲說了幾句,顯然是讓她去請小姐上來,侍女施禮,後退著出去。
忽聽窗外有聲響,英宗抬頭一看,見一個小童正拔著小腦袋從窗外向裡面偷看,這小童約麽十一二歲,眉清目秀,滿臉的書卷氣,一雙春水般的大眼睛更好奇地看過來。
雖然這裡比不上宮裡的戒備森嚴,但若是尋常人這樣偷看,立刻就會被喝斥,張德海剛想讓人去轟,英宗擺手阻止,問道:“這是誰家小兒,長得如此俊秀。”
賀遠忙道:“這是兒臣妻弟,出是崔帝師的嫡孫,在國子監的學童府讀書,今日休沐日,他隨嶽母來府裡小住。”
英宗並未多想,女兒臥病在床,母親和兄弟過府探望,這也無甚不可,他今日心情好,便道:“朕看這孩子甚是有趣,讓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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