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眠給英宗獻上的早膳,沒有一樣是她親手做的,甚至也不是出自鋪子裡的大廚之手。這四樣小食賣四文錢,她請的高價大廚當然不能做這種低檔玩意兒。
賀遠心裡忐忑,崔小眠也同樣,不過崔小眠內心強大,看到太監們撤下來的菜品中沒有她的,立刻展顏。
“王順,若是今日皇上有賞,本姑娘就給你買套房子,再娶個媳婦,生上七八個大胖小子。”
王順嚇了一跳,低頭看看自己兩腿中間的那個地方,然後抬頭張大嘴,傻了。
這時又有幾個人走來,為首的一位竟是張德海。
“崔姑娘,老奴給您道喜了。”
“張公公,皇上可是有賞?”
張德海笑得眯上眼睛,胖圓臉上的皺紋細細密密堆在一起:“賀王府送來的早膳,皇上胃口大開,宣您進見呢。”
哈哈,這就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上至皇后,下至禦廚,你們誰敢拿路邊攤幾文錢的粗食給皇上吃?把膽子借給你們,你們也不敢!
可是崔小眠不但敢想,而且真的做出來了。
崔小眠帶著王順,跟在張德海後來,來到皇帝早膳的崇文宮東暖閣時,剛走到門口,恰好看到兩名太監將一個大食盤扔給外面守著的廚子,道:“若非這是永華宮送來的,恐怕今日你項上的人頭都不保了。”
那個廚子就是昨晚看到的劉廚。而放在托盤裡的就是那道魚肉餛飩。
崔小眠是個好心的姑娘,她果斷地衝著劉廚眥牙一笑:“嘿嘿,劉廚。我就是賀王府那位擅長做辣味菜的廚子,你認識我不?”o(╯□╰)o
......
事實證明,天慶帝英宗陛下不但英明神武,而且鳥生魚湯全都不及他!至少崔小眠是這樣覺得。
“崔小眠,你可知朕已有多少年沒有喝過豆腐腦兒了嗎?”
“嘿嘿,多少年啊?”
英宗一指下首的賀遠:“至少比他的年齡要多啊,不過朕當年喝的那個更好。你下次換一家去買,這家偷工減料。”
乃明白了吧?英宗他老人家英明吧。神武吧?
崔小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而且笑得很無辜。
“皇上,這家賣豆腐腦的鋪子是民女開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是有何偷工減料?”
英宗嫌棄地看她一眼。道:“少了一味蒜泥。”
原來是蒜泥,我還以為是技術上出了問題,不過是最後的調料。崔小眠笑道:“萬歲您在宮裡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道如今天寒地凍,大蒜要賣到二十文錢一斤,鋪子裡秋日存下的蒜,也只夠日常使用的,早餐攤子利潤微薄,當然是能省則省了。”
英宗傷感地看著賀遠。他為六兒子擔憂,找了這樣一個媳婦,以後每年冬天。他兒子可能連大蒜都吃不上。
罷了,只能是當父皇的貼補貼補你們了。
“來人,賞!”
一拉溜太監順序走進來,每人手中都捧著金托盤,托盤用黃綢子蓋著,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麽。
崔小眠正在發愣。賀遠離她三尺遠竟然一腳踢過來,崔小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張德海手捧聖旨。開始宣讀。尼瑪竟然還有聖旨,顯然這是早就準備好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狀元及第,帝師崔如誨嫡女孫崔氏小眠秀外慧中,廚藝超群。褒嘉技優,禦賜黃金鍋鏟,並賜禦品牌匾,欽此。”
崔小眠醉了,誇了一坨坨的,不過就是賞了一套金鍋鏟外加一塊牌匾。金鍋鏟還是上次英宗去府上吃烤肉時許偌的,這位天子也真是摳門。
賀遠又踢一腳,崔小眠這才想起來謝恩,叩頭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聖旨時封賞的是狀元及第、帝師崔如誨嫡女崔氏小眠啊,這就是說皇帝已經默認她就是崔家女兒了。
師徒兩個的小動作被英宗盡收眼底,冷哼一聲,說道:“崔小眠,你可還有話要說?”
崔小眠終於知道賀遠動不動就冷哼一聲的毛病是跟誰學的了,父子二人就連冷哼的神情都是一樣的。
“皇上,民女一家正在府裡等著,那民女如今是否可以回到帝師府,和家人一起等著砍頭呢?”
英宗差點被她氣樂了,老六,這就是你從小培養的嬌妻啊!
“朕念你孝心可嘉,即刻便派人送你回崔府,張德海,你去安排吧。”
崔小眠重又叩頭謝恩,這才退了出去。
見徒弟走了,賀遠立刻起身向父皇請辭,英宗又是冷哼一聲:“老六,你今日留在宮中,哪裡也不許去。”
賀遠:......
直到出了宮門,崔小眠才知道“押”她回崔府的,不僅僅是張德海和一乾太監,還有三位穿著官服的大臣。賀遠和王順都不在身邊,崔小眠從這三位大臣的衣著上看不出門道,不知道他們是什麽官兒,跟著自己去幹什麽。但崔家已經獲罪,這三位估計是去訓話的。
崔小眠回頭望去,只有緊閉的宮門,看不到賀遠的身影。她心裡一陣酸楚,這一別怕是再也難以相見了。她回崔府是等死的,進去就不能再出來了。
唉,早知道今日就是永決,昨天晚上她就不進宮偷窺了,直接把賀遠推倒,活了兩輩子,到死都沒嘗過男人的滋味,也真夠丟人的。
還有李媽媽、白菜、大牛、小丫、肥仔、柳夫人一家,還有浣之哥哥、一兩銀大叔,崔小眠忽然發現,這一世她有這麽多不能割舍的人。
帝師府越來越近,自己的親人都在裡面,崔小眠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們,自從那日皇帝下旨,讓崔家人府中等候,至今已有十五天。十五個等死的日日夜夜,足能把一個正常人逼成瘋子,唉,不知道家裡人現在還好嗎?
帝師府外站了一排禦林軍,盔甲鮮明,殺氣騰騰。崔小眠撇嘴,杯弓蛇影、小題大作,崔府全家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們犯得上這樣如臨大敵嗎?呸!
他們一行到了府門前,早有把守的軍士進去通報。崔家雖然被軟禁,但軍士們禮數齊全,聖上未降罪之前,崔家還是清白之家,只是不能走出門檻而已。
過不多時,崔帝師帶著崔家有官職的男丁來到二門,恭迎欽差。
崔小眠原以為張德海來此是宣讀聖旨,沒想到他也只是打雜的,張德海一抖拂塵,道:“崔如誨、崔壽光上前。”
崔小眠的心已經快要蹦出來了,果然,崔家這麽多人,只是讓祖父和父親出列,因為父親是罪魁禍首,而祖父是一家之主,雖然皇上早就有旨,祖父年老體弱,死罪當免,但活罪也是難逃的。
四周是死一般的靜,白發蒼蒼的崔帝師和身著官袍的崔壽光從出隊伍,跪到最前面。崔小眠感覺空氣稀薄,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像離岸的小魚。
宣讀聖旨的是“押”她回來的其中一位大臣。大臣走到崔氏父子面前,展開手中黃卷,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崔氏女作配皇子岱遠為正妃,至今已十一載,崔氏女淑德含章,德行嫻靜,為閨門典范。朕念其賢,則實嘉之,擇內務府欽天監擇吉日大婚。然其祖崔如誨治家不嚴,懲為皇莊思過一年;其父崔壽光有負聖恩,罰去一年俸祿,望二卿悔過,欽矣。”
崔小眠豎著耳朵仔細聽,祖父和父親全都處罰了,一個罰在皇莊思過一年,另一個罰了一年俸祿。那說好的砍頭呢?
崔帝師和崔壽光謝恩,那位宣旨的大臣連忙雙手將崔帝師攙起來,賠笑道:“崔帝師,恭喜恭喜,學生提前給您道喜了,您府上的喜事由學生幾人操辦,皇上有旨,待到喜事辦完,您再去皇莊不遲。”
張德海也走過來道喜,小眼睛亮晶晶的,都是揶揄。
崔帝師歎口氣:“老朽乃待罪之身, 難得皇上體恤,也多謝幾位大人籌備婚事,幾位到府中一坐,喝杯水酒。”
張德海連連搖頭:“灑家今日只是送賀王妃回娘家來的,賀王妃雖已十多年前便已抬進賀王府,但尚未大婚,且王妃執意要回娘家待嫁,皇上就命灑家把王妃先送回來了。按規矩,明日賀親王要帶同禦前司禮和這幾位給您辦喜事的大人來您府上,升堂拜嶽,府上快快準備吧,萬不可失了禮數。”
張德海和三位大臣又交待了幾句關於賀親王明日到府拜見嶽父母時,崔家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就此道別,隻留下一頭霧水的崔小眠傻呆呆地站在那裡。
崔帝師根本不認識崔小眠,秋香他是見過的,回娘家過年時還來給他請過安,這些天崔老太太已經將當年的事告訴他了,可皇上的聖旨裡卻絕口未提這件事,按理說待嫁的王妃應該還是那個假貨,可他卻只看到一位陌生少女站在那裡,這皇上的葫蘆裡是賣的什麽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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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家裡停電了,剛剛來電,上傳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