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他們便到了五柳鎮。
這麽一隊人,還有三輛馬車,一進五柳鎮便被盯上了。
這裡是賊窩子,從白胡子老頭到剛會走的娃娃,哪個都有一雙火眼金睛。
“孩兒他爹,那隊人馬身上帶了不少紅貨,你看那馬車揚起的塵土。”
“孩兒他娘,你沒聞到脂粉香嗎?那馬車裡全是女人,至少有十個。”
“你們兩個都看走眼了,那十匹馬才是好東西,清一色的阿薩良駒,隨便一匹都能賣到上千兩。”
所以說,賀遠和崔小眠不找鏢局押運能行嗎?
打架不怕,遇到強人也不怕,怕的就是打來打去驚動官府,到時賀王爺還被到京城就被人上下其手了。
在五柳鎮,要找到葉老太太很容易,他家就在花滿樓後面不遠的一處大宅子裡,想當年崔小眠還曾經跑到那裡,遠遠地看過浣之哥哥呢。
可惜唉!可惜咱倆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看來只能等到來生了,來生我一定一早就告訴你,我是女的女的女的!
“浣之哥哥,真是絕色啊。”
又來了!
其實五皇子邱岱遙才是真的絕色,只不過崔小眠先入為主,她對這一世第一次見到的美少年記憶猶深,雖然後來這個美少年整日和她在一起已經變成了習慣,但她本能的還是覺得長得這個模樣的人才是最好看的。
就連李媽媽全都早就看出來的事,崔小姑娘自己卻一直不明白。
李媽媽說:“看不出他有多麽絕色,反倒是他和王爺很是相像。”
唉,這傻丫頭!
賀遠雖然酸,可也酸成習慣了,小孩子都有這樣的過程,想當年他不是也對沈玲伊神魂顛倒嗎?如今想起沈玲伊的惡毒,他都為當年的自己不寒而栗,真若是娶了她,那這一生他怕是不會安樂了,多虧父皇早就看出其中利害,為自己訂下帝師府這門好親事,小嬌妻除了年紀太小,沒有一絲缺點,不對,就連缺點都是他教出來的,你說這有多滿意啊。
那個帶頭攔路搶劫的並非無名小卒,那是蘇秀才最喜歡的一名徒孫,江湖人稱鐵塔張三,張三雖然已經自立山頭,可他今天失手被抓,他手下的人立刻便跑到五柳鎮找老當家蘇秀才求救。
因而在賀遠一行到達五柳鎮之前,蘇秀才正在調動人手要出去救人了。
他老人家坐在大廳裡,忽然外面來報,說是有十個人三輛馬車停在外面求見,這倒也沒什麽,最嚇人的是鐵塔張三被人一起捆來了。
見過膽子大的,沒見過膽子這麽大的,來到五柳鎮,竟然還敢如此囂張,蘇秀才一抖身上那一千兩銀子的儒生袍,將那雙同樣價值一千兩銀子的儒生靴抬起來,一腳踹向面前的矮幾上,可卻又輕輕放下,溫聲道:“咱們是書香門第,以德服人,快把那些人領進來。”
賀遠和崔小眠都是第一次見到蘇秀才,崔小眠原以為浣之哥哥的爹就算是做賊的,也會有幾分姿色。可沒想到眼前的蘇秀才,卻是長了一張馬臉,還是一臉的子!
浣之哥哥是世間少有的美人,聽說他還有一位絕代佳人的姐姐,柳夫人雖說不是大美人,可也生得眉目娟秀,看來這姐弟三人全都是遺傳自葉老太太,葉老太太當年可是名動江湖的大美人啊。
蘇家的大廳裡布置得並非富麗堂皇,崔小眠自從去過天驕的家,再看哪裡都是樸素樸實,更何況蘇秀才為了彰顯書香門第的風采,這大廳裡更是到處都是文物古跡。
崔小眠自幼跟著賀遠,好東西見得多了,對古物即使不會估價,卻也能認出來。
牆上掛的四幅畫,上面的落款那可是有名的唐老虎,只不過把春夏秋冬四幅畫掛錯了順序。再看蘇秀才坐的那套紅木椅子,不說別的,就看上面的蟲子洞就知道至少有個二三百年了。
還有桌上的茶壺茶碗,隱隱地還透著泥土的芬芳,一看就是剛剛出土不久的,所以當用這樣的茶碗裝著今年的雨前端到師徒二人面前時,盡管他們都很渴,可是誰也沒敢喝。
不是他們膽子小,換成是你,拿著剛從墓裡盜出來的大粽子們剛才用過的茶碗喝茶,你忍心嗎?
“兩位貴客駕臨敝人寒舍,真乃蓬壁生輝矣,請問二人高姓大名,仙鄉何處否?”
噗,咬文嚼字你也要先弄通文法啊,賀遠和崔小眠使勁忍住笑,賀遠拱手:“久聞五柳鎮蘇秀才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在下姓賀,這是”他剛想說這是他的娘子,忽然想起如今他扮成老頭,而崔小眠則還是小姑娘,於是便道,“這是小徒。在下師徒路經五柳鎮,洽遇一位姓張名三的大俠,切磋後惺惺相惜,便來貴府討擾。”
蘇秀才對賀遠的這番話很滿意,自從他有了秀才的功名,便往來無白丁了,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像眼前這位賀老頭一樣說得如此斯文客氣,於是對於他們抓了自己徒孫的事,他決定既往不究。
蘇秀才正想再客套幾句,賣弄文墨,忽聽一側的雕花木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唉,你就不能力氣小一些,那門都已經三百年了,哪裡經得住你這樣一腳。
隨著這聲門響,一陣風吹了進來,一個人就在這陣風裡一起進來了。
“死老頭子,聽說張三讓人抓了,那可是我乾孫子,你給我幾個人,我這就把那幫家夥剁了!”
根本不用細看,只要一聽到這像爆豆子一樣的聲音,崔小眠就知道是誰了。
葉老太太!
“葉奶奶,是我啊,小光頭來啦!”
賀遠易容成老頭,可崔小眠還是那張臉,只是比一年前最後一次看到她時,長高了,也胖了,周身上下水靈靈的。
葉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即就認出了崔小眠。
“小光頭,你怎麽來到五柳鎮了?浣之寫信回來,說你去找你那個沒心肝的師父了。”
那位沒心肝的師父就在旁邊,賀遠難堪地乾咳一聲,證實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葉老太太根本沒看他一眼,拉著崔小眠又摸頭髮又摸臉,嘖嘖感慨:“這才一年多沒見你,就出落得漂漂亮亮,依奶奶看,八成是你那個壞師父死了,你這才過上好日子,心情好了,人也好看了。”
賀遠實在忍無可忍,他就沒見過這樣不講道理的老太太,可偏偏崔小眠還挺喜歡她。
“蘇夫人,在下便是她的師父,還活得好好的。”
沒想到葉老太太聞言白了他一眼,便轉過身對蘇秀才道:“二閨女說的人就是他,你看看他白長了張好臉蛋,做的都不是人事,整日對徒弟非打即罵,小小年紀就要賺錢養著他。”
蘇秀才一頭霧水,這不是個老頭子嗎?哪裡是二閨女說的那個人?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也不過怔了一下,他就衝過來撕拉賀遠的假臉,拉了幾下沒拉開,索性把那帶著泥土芬芳的茶水全都潑到賀遠的臉上。(⊙o⊙)
賀遠和崔小眠終於明白,當年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美人葉九娘為何會嫁給又窮又醜的蘇乞兒了,因為他們是一樣的人!
如果不看他們的臉,真是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太太太相配了。
總之,一團混亂之後,賀遠原形畢露,蘇秀才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那張臉。
他的表現和以往所有人都不同,他哭了,老淚縱橫。
“閨女,是爹對不起你,那日不該當著你的面殺人,讓你一氣之下跟著小白臉跑了,如今這野種都這麽大了,嗚嗚嗚。”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你才是野種,你們全家都是野種!
賀遠真的怒了,原本他看在崔小眠的面子上,對葉老太太已經忍了,可是蘇秀才的這番話讓他徹底不高興了。
賀親王天生貴胄,光華萬丈,即使如今懷疑自己並非皇后嫡出,可他是皇家骨血這是千真萬確勿庸置疑的。他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被人罵“野種”!
“放肆!蘇秀才, 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這般汙言穢語汙蔑本本公子,狗命不想要了嗎?”
蘇秀才擦擦眼淚,還沒琢磨出賀遠說的是啥,一旁的葉老太太已經急了,罵道:“死老頭子,我早就告訴你,這人白長了一張騙吃騙喝的臉,他壓根兒和咱閨女沒有一點關系,他爹是皇帝老子,他娘是皇后娘娘,哪會是咱們賊窩子裡爬出來的賊坯子。你看他說翻臉就翻臉,分明就是狗眼看人低。”
好吧,老奶奶,您罵的這些,比你家老頭子罵得還要狠,還要難聽,可憐了賀遠那被皇氣烘托了二十六歲的自尊心啊。
“葉奶奶,我師父雖然不是好人,可也不是惡人,您別罵他了。”崔小眠心疼,她最是受不了別人說賀遠的不是。
“小光頭,你是好孩子,救了葉奶奶兩次,奶奶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罵他了,對了,你們怎麽來到這裡了?”
真的不容易啊,終於言歸正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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