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安邑的路上,夏頡彷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切都顯得如此正常。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睡就睡,甚至他還有心情和那些公子哥們討論一番西坊是否又來了幾個嬌滴滴的女人,或者很神秘的相互探討一些,關於安邑那些名門之女的風流傳聞。
但是有心人都能發現,夏頡那如常的笑容之下,掩藏著多麽深沉的冷漠。
黑漆漆的夜空下,一點篝火在燃燒。篝火邊,夏頡盤膝坐在那裡,雙手組成成一古怪的印訣,正在不斷的把一支支巫力所化的小箭射上虛空,掠奪了大批的土性元力後,再吸回自己身體。他在以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在進行一種自殘性的快速修煉。他的巫力在迅速的增長,每一日都比前一日增強極大,射日訣不愧是東夷人最強的巫訣,天神留下的法門。
從離開南荒一直到如今快要到達安邑,夏頡每天晚上都自動的要求守夜。除了那些固定的哨兵,每天晚上夏侯都坐在一堆篝火旁,靜靜的修煉著自己的巫力。這樣不要命的修煉方式,讓刑天大風他們自歎不如,卻也讓黎巫心裡很是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黎巫隻感受過傷心,在她父母死去那時,她隻感到過傷心和不知所措。她不能理解,夏頡為何會有這麽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她更加無法理解,一個像夏頡這樣的男人,在心中有了一份執著後,會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夜風冉冉拂過,東方天幕依稀泛起了魚肚白。今夜的修煉又快結束了。這一夜,他射出了一千四百支巫力小箭,每一支箭中加持的印訣,已經提升到了一萬多手。每一支小箭所能掠奪的土性元力,也暴漲到了以前剛開始修煉時的十倍以上。
黎巫赤著雙腳,彷佛幽靈一樣從遠處一間帳幕內飄了出來。她看了看左右,靜靜的朝夏頡走來,站在夏頡身後足足有一刻鍾了,才出言問道:“從離開你們篪虎族的村落開始,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沒有必要改名字的。”
良久的沉默後,夏頡雙手如鮮花綻放般輕靈的顫動,瞬息間結出了數百個巫印,鞏固了今夜的修煉所得後,這才淡淡得說道:“你不明白,我改了自己的名字,對我自己是一個交待。我必須忘記以前的事情,我只能去看以後要走的道路。”
他說的是實話,他必須忘記他以前特工夏侯的那個身份,最少,在給自己的族人報仇之前,他沒有資格記起那個身份來。他需要一個和這個世界、這個朝代有關的名字來提醒自己,自己如今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篪虎暴龍?這是族人的姓氏,但是在安邑生活,也許哪天就會碰到東夷人中那些滅了篪虎族的部落成員,篪虎這個姓氏,只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所以,以大夏為姓,以頡為名,提醒自己如今所處的時代,所處的國度,告誡自己如今不能再去想前世的事情,這是以前的特工夏侯,如今的蠻人夏頡所能做的第一件事情。不管這事情在其他人眼裡看起來是如何的不合情理,但是他必須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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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著腦袋翻了個白眼,已經變得人性化很多的黎巫靜靜的在夏侯身邊蹲了下來,偏過頭去看夏侯那黃澄澄的彷佛土疙瘩一樣的面孔。她很好奇,好奇夏侯在篪虎族村落裡的那些表現,按照她的理解,一個蠻子,一個只有肌肉很少腦漿的蠻子,看到那樣的景象應該是立刻抓起刀劍去找東夷人拚命嘛,怎麽可能像夏頡這樣,冷靜如斯的盤算著如何更好的報復呢?
完全不符合情理嘛!難道說這個如今改名夏頡的蠻子,是一個天才的蠻人?
歪了一下嘴巴,黎巫突然嘻嘻的笑了一聲:“你可知道你變成如今這樣子,最高興的人是誰麽?”
夏頡偏過腦袋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刑天大兄和刑天二兄他們,還能是誰呢?”
撇了一下嘴角,黎巫低聲嘀咕道:“你怎麽越來越聰明了?前任天巫就真能讓你變得如此聰敏?”搖搖頭,琢磨了一陣,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把天巫的智慧和這個蠻子越來越精明的表現聯系在一起,黎巫於是歎息起來:“可不是麽?你要報復整個東夷人或者說那幾個東夷人的部族,就必須要有很強的力量和勢力才行。可是你能從哪裡得到幫助呢?你只有盡力幫助刑天大風他們幾人了。”
點點頭,黎巫笑道:“刑天大風他們會很高興的,因為擁有了天巫所有智慧的你,對於他們是一個極強的助力。對於他們競爭家族的繼承人這個位置,會有天大的好處。”用力的打了一下夏侯的肩膀,黎巫說道:“你看吧,回到了安邑,他們兄弟幾個一定會用盡手段籠絡你的。以前你不過是一個厲害的打手,可是現在麽,你的價錢漲了呀。”
夏頡靜靜的看著黎巫,過了很久才問她:“我以為,刑天大兄他們,已經是刑天家選出來的人了。”
撇撇嘴,黎巫冷笑道:“哪裡有這麽容易?刑天家乃是九州四大巫家之首,一代繼承人怎麽可能就他們幾個人?巫殿中就有刑天大風他們幾人的親兄弟在修煉,族地內,更有和他們同輩的兄弟在接受家族長老的考驗。和刑天大風競爭族內大權的人,太多了,只是都不在安邑城,你不知曉而已。”
“唔!”含糊的應了一聲,夏頡慢慢的站了起來,用力的在黎明的風中揮動了一下拳腳,自顧自的打了一套拳後,這才猛然收勢,問黎巫道:“那我身為黎巫殿的一員,日後我要對付東夷人,你可否能幫我?”
黎巫雙肘壓在膝蓋上,兩隻小手托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夏侯,嘿嘿的笑起來:“你可不算我黎巫殿的人,只能算是我,嗯,算是我旒歆找來的黎巫殿的仆役,只是你這個仆役的身份太高了就是。”她用力的呼出了一口氣,笑道:“如你能在三年內達到五鼎大巫的實力,幫我把黎巫殿藥圃內的所有藥草都繁發新芽,增加三成的數量,我就以黎巫殿全力助你。”
她跳起來,用力的揮動了一下小小的拳頭,滿臉驕傲的抬起頭來:“雖然我不像天巫那樣,可以動用星辰之力給整個部落整個部族降下災難;不像力巫那樣,屬下五行巫殿擁有無數實力強大的大巫;不像靈巫那樣,可以召喚鬼神之力對付他人。可是我黎巫,一把巫毒丟進東夷人的水源裡,方圓萬裡之內,保證一個活口都沒有。”
黎巫很得意的聳了一下鼻子,偷偷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夏頡。不知道為什麽,她最近越來越在意夏頡對自己的態度。
身為不到二十歲就執掌黎巫殿大權的黎巫,她身邊不乏討好溜須之人,更不乏那些見到了她就嚇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渴求好處的軟骨頭,但是夏頡這樣明知自己的身份,還敢出言不遜的調戲或者說頂嘴的男子,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啊。這對她來說,太新奇了。
而且,夏頡居然和她一樣,突然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以及整個的親族,這讓曾經嘗到過這等滋味的黎巫,心裡起了一種相惜相戀的異樣感覺。這種感覺剛開始也許僅僅是可憐而已,但是誰知道以後會發展成什麽?
夏頡眼裡一亮,猛的看向了黎巫。黎巫連連搖頭,連聲說道:“別想得太好了,那等巫毒,等閑哪裡配置得出來?最少如今就缺少好幾種藥草和其他原料。尤其,你敢胡亂在草原上撒下巫毒,怕是會連東夷人附近的其他部落都要死傷慘重,你忍心麽?”
夏頡立刻冷靜了起來,他深知自己差點就想到邪處去了。這用巫毒報復,聽起來輕松,但是一個不慎,怕是流毒無窮。一想到方圓萬裡之內所有部族盡數死絕的淒慘模樣,他就不寒而栗,為自己剛才那個危險的想法深深的自責。但是很快的,他又惱怒的瞪了黎巫一眼,這種明知道不能使用的方法,你沒事亂嚷嚷作甚?不是引誘人犯錯麽?
黎巫得意洋洋的看著夏侯,呵呵笑道:“不過,只要你乖乖的幫我照理藥圃內的那些靈藥,我盡力幫你就是。”她看到夏侯那惡狠狠的目光,大感好玩,以前誰敢用眼睛瞪她?這種感覺,果然不錯。
嘴裡輕聲的咕噥了幾句,夏頡抱怨道:“好罷,我就給你黎巫做苦力就是。可是天下土性巫力的人這麽多,作甚你只找我一個人麻煩?”
黎巫輕盈的飄起來丈許高,在空中大搖大擺的邁了幾個四方步,呵呵笑道:“天下土性巫力的巫,沒有一萬萬,起碼也是數千萬。可是他們的巫力都是駁雜的,都混合了其他屬性的元力在內。而我黎巫殿有很多種靈藥,是只能碰觸純淨的土性巫力的。”
她飄到了夏侯面前,很是沾沾自喜的說道:“沒想到在巫殿出手救了你,卻發現你是最純粹的土性巫力的巫,不找你做苦功,我還能找誰呢?力巫殿下土巫殿之主,他的巫力中都混雜了三成的金性元力,怎麽用得?”
很高興的拍了拍夏侯的肩膀,最近黎巫非常喜歡這個動作,她笑道:“整個巫殿所有大巫加上安邑各大巫家的族人,擁有純粹屬性巫力的只有三人。”說完,她故意的沉默了好一陣子。
夏頡只是看著她,卻沒有出言詢問的意思。黎巫大感無趣,惱怒的叫嚷道:“你這蠻子,果然還是蠻子,一點意思都沒有。唉!”歎息了一聲,黎巫卻是憋不住心裡的話,還是把自己所知的告訴了夏頡:“擁有最純粹的鬼神之力的,是現任的幽巫;擁有最純粹木性巫力的,就是本大巫旒歆。而你這家夥,居然擁有最純粹的土性巫力,呵呵,你命中注定給我黎巫殿去種草藥啊。”
看著面前那笑得幾乎鼻子眼睛都快湊到一團去的小臉蛋,夏頡搖搖頭,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黎巫的腦袋上,嘀咕道:“有什麽好笑的?我去看看白醒了沒有。這家夥最近每天就是吃肉喝酒,喝醉了就發瘋揍人,噫嘻,莫非他是故意這樣,好多吃點酒肉不成?今天可非要拉他起來給我去醒醒酒了。”
腦袋上被夏侯那大巴掌拍了一下,黎巫好容易親自動手挽起的發髻頓時被拍得零散破碎,氣得她咬牙切齒,舉起拳頭就要把夏頡拎過來再狠狠的揍一頓。奈何刑天大風突然從附近一個帳篷內打著呵欠走了出來,黎巫臉色微微一變,整個臉上就彷佛覆蓋了一層寒霜,收起了自己的拳頭,冷冰冰的朝著刑天大風喝道:“刑天軍尉,你們還不快點準備動身趕路麽?距離安邑只有數百裡了,路上也沒有什麽新奇之物了,你們還在這裡磨蹭作甚?”
刑天大風被那冷冰冰的話弄得渾身一個寒顫,猛的打了個機靈,看了看滿臉青氣繚繞的黎巫,乖乖的走到了一個帳篷邊,一腳就把那帳篷跺得塌了下去:“都給我起來,起來,天色都大亮了,還在這裡睡什麽?精神一點,把自己弄整齊一點,就要回安邑啦!”
說著說著,刑天大風要死不死的回頭看了黎巫一眼,嘀咕道:“篪虎,哦,不,夏頡可真厲害,這一路上,可就把這旒歆給勾搭上手了。只是這女人也太凶了罷?”
黎巫臉色猛然一寒,剛剛飄走幾丈外的她,怎麽可能聽不到刑天大風那自以為很細微的嘀咕聲?彷佛一團烏雲突然籠罩在刑天大風的頭頂上,黎巫的拳頭雨點一樣的落了下去。拳拳到肉,拳拳帶響,‘啪啪、咚咚’,只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刑天大風已經是腦袋腫得豬頭一般。
看著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刑天大風,黎巫怒道:“再胡說八道,我就割掉你的舌頭,剜去你的膝蓋,讓你這輩子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刑天大風,你記著剛才你說了什麽,油嘴滑舌,原本該死。”眼裡一縷青色火焰燒起來尺許高,黎巫正想再給刑天大風來一下狠的,夏頡一手拎著白的脖子,從那邊一個帳篷裡大步走了出來。
“唔,刑天大兄,你怎麽躺地上去了?”夏頡詫異的問了一句,黎巫瞬時飄遠。刑天大風含糊不清的咕噥了幾句,朝夏頡揮了揮手,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摸了摸臉上那一團團迅速腫起來的傷口,刑天大風那個後悔啊,沒事為甚要招惹這個來路古怪的旒歆?
一路無話,整修一新,把精神狀態已經調整到最佳的黑厴軍、玄彪軍、蚺軍以及其他幾家的軍隊浩浩蕩蕩的朝著數百裡外的安邑行去。隊伍前進速度極快,且不說黑厴、玄彪兩軍,就其他那些步兵,提起巫力,一個時辰也能趕出三百來裡地去。正午時分,他們終於回到了安邑。
熱鬧,喧嘩,現場的頒發軍功獎勵等等,卻也不要說他。夏王居然親自出城迎接這一支小小的隊伍,卻是讓刑天大風他們受寵若驚的。而夏王親手所授的黑厴軍、玄彪軍的軍旗,則是讓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喜不自勝,跪在地上連連大聲叫嚷要忠君報國之類。有了這兩面軍旗,可就證明王庭已經承認了二人所率領的軍隊配得上黑厴軍、玄彪軍的稱號,二人的軍尉位置,可就是穩穩當當的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夏頡這時才明白,感情刑天大風兄弟幾個,他們一直只是代理的軍尉。難怪刑天蒼雲稱呼刑天家兄弟們率領的軍隊為新軍,感情是連軍旗都沒有得到,不被大夏王庭承認的,果然是新軍!而如今有了夏王當著安邑諸多百姓親手授予的軍旗,刑天大風他們的軍職算是穩當了,在刑天家的位置,也算是有了堅固的保障。
這一次,也許是出於對盤罟搶去了諸巫家子弟後續軍功的補償,夏王對所有人的賞賜,都是極其豐厚的。其中尤其以夏頡所得到的提升最大,因為他在西疆戰區很是搶眼的表現,加上刑天蒼雲送來安邑的軍情報告裡給了夏侯極高的評價,夏侯居然被越級授予了玉羆軍候的軍銜,得到了實打實的黑厴軍領製的軍職。
緊接著就是大肆鋪張浪費的慶功宴,這是一定要有的。在大夏那些文官的三寸靈舌鼓吹下,夏頡他們的功勞那是彌天極地啊,蠱惑得安邑的百姓一個個跪在地上,山呼萬歲不止,似乎大夏就因為這一次的勝利,就要把海人帝國徹底給滅國了一般。
黎巫卻是早就離開了隊伍,她極其厭惡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胡亂吹噓。當然,她更害怕被某些人看到了,自己會有麻煩。比如說,那幾個認識她原本面目的巫殿殿主。
夏頡也在慶功宴的半途中,就偷偷的溜出了王宮。
經過王宮前廣場的時候,夏頡原本想要再去趁機摸幾把九鼎,看看是否能再次給自己帶來一點異樣的感覺。可是如今的王宮廣場上,無數大巫正在舉行各種稀奇古怪的儀式,那九鼎上光芒大盛,強大的能量波動一圈圈的擴散開來,夏頡根本無法*近,哪裡又能過去摸一下?悻悻然的搖搖頭,夏頡只能是放棄了這個想法,看來只有日後找機會進王宮,再看能否和這九鼎親密接觸一次。
王宮前的大道上,無數貴民和那些身家豐厚的平民正在那裡雀躍歡呼,為大夏朝取得的又一次輝煌的勝利而歡欣鼓舞。但是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甚至還不知道海人帝國到底在哪個方向,更加不知道這次回到安邑的軍隊為甚要回來,他們又取得了什麽戰果。
靜靜的從擁擠的大街上穿過,抓著白的手,唯恐他凶性大發,在幾個路人的身上留下點什麽記號順便帶走點什麽零部件之類的。憑借著自己和白那強悍的身體,夏頡和白很順利的走過一條條街道,到了通天道場。
道場門口的牌坊上,橫七豎八的有著無數的刀痕劍痕,顯然發生過很劇烈的打鬥。那站在牌坊下的十幾名精怪護衛,一個個身上的氣息是強大了不少,更有隱隱的殺氣散發出來,明顯是通過一陣陣廝殺後,實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那黑熊精大黑看到夏頡走了過來,連忙抖動著渾身的肉塊,大笑著衝了過來:“哈哈哈,篪虎大哥,你回來了?剛才路上還有人說西疆有軍隊回安邑了,怎麽想也沒想到是你啊。嘖嘖,看你臉色不錯啊,沒有缺胳膊少腿的,運氣可真好裡上了一次戰場,還能留下一個囫圇身體回來,不容易啊。”大黑拚命的搖頭感歎,似乎對於夏頡能夠不殘廢的從戰場上脫身,很是有點不可思議。
夏頡氣得差點沒笑出來,這黑熊精怎麽回事呢?能安全的從戰場上回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不過,這群精怪都是一群粗人,卻都是一群好人,夏頗也不會責怪他不會說話。搖搖頭,對著大黑的胸口狠狠的打了一拳,夏侯笑道:“怎麽回事呢?這牌坊上怎麽這麽多刀劍痕跡?"
“嘿嘿!”大黑猛的笑起來,得意洋洋的吹噓起來:“這可就是大哥你說得沒錯了,安邑城裡的道場會館之類的太多,大哥你在的時候,整日裡帶著幾個士兵進進出出的,還沒有人敢來找事。可是大哥你帶軍出征了,這裡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每天都有人來找事非呀!"
板起了手指,大黑計算到:“你看看,七個劍館,八個刀館,三個箭館,前後派了百多夥人過來鬧事,都被我們打斷了手腳踢出去了。然後是兩家書院、七家畫院、十五家琴館的當家,要和通天先生比劃什麽書啊、畫的,被我們打掉了滿嘴大牙,全部給丟出去了。嘿嘿,打得快活啊,快活!"
他搖頭晃腦的得意洋洋的說道:“大哥你給我們兄弟找了個好地方啊,每個月都拿好多錢,每天都吃肉喝酒,過兩天了還能抽一頓大耳光子過癮,嘎嘎,快活啊,快活啊!”
呃,似乎自己請他們來道場做保鏢護衛,就是為了預防其他會館的人過來找事吧?果不其然有人來討野火,可是碰到這群粗魯的精怪,還能活著回去,己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看到大黑他們如此樂不思蜀的模樣,夏頡也是心裡欣慰,再狠狠的給了大黑一拳,又和其他幾個迎上來的精怪相互錘打了一通,夏頡這才笑道:“我進去找通天先生,你們好好守著這裡,再要有人來搗亂,就讓我出來處理罷。”
大黑甕聲甕氣的點點頭,隨手抓起身上道袍的衣擺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
‘嗯’了一聲,夏頡拉著有點醉醺醺的白正要進門呢,突然脖子上寒毛一豎,猛的叫起來:“大黑,還有你們幾個,啊,你們怎麽穿著這打扮?這,這是道袍吧?你們怎麽套著這衣服?”夏頡看了一下那十幾條精怪,可不是麽?他們每個人都套著一條灰布道袍,腰間扎著一根灰色絛繩,腳踏雲靴,怎麽看怎麽古怪的樣子。
大黑憨厚的笑了幾聲,抓抓腦袋說道:“啊,這是通天師傅看到快一年過去了,願意上我們道場拜師學藝的根本就一個人都沒有,通天師傅覺得無聊,就把我們一百個兄弟全部收歸門下了!嘿嘿,這是三個月前的事情,通天師傅聽說我們還有不少親屬朋友故舊的在山林裡,正派了人去把他們都招呼來安邑哩。”
呆滯的看著大黑那憨厚的笑容看了半夭,夏頡有暈倒過去的衝動。難道說日後截教門下那些山精海怪的門徒佔據了九成九以上,根源就出在這裡麽?這是什麽借口啊?快一年的時間沒有門徒上門拜師學藝,所以就把那些精怪護衛都收歸門下了?這通天道人的思維,果然是與眾不同,高深莫測,凡人可是無法揣摩的。
隻感覺背心上一陣冷汗慢慢的滑了下去,夏頡乾笑了幾聲,一手拎著白,匆匆的就朝著道場裡面走去。
正殿前的院子裡,赤精子正聾拉著兩塊精瘦的臉頰,沒有一點神氣的坐在兩座香爐正中地面上那紫色蒲團上,看著他身前盤膝坐著的七八個精怪。夏頡聽得出來,赤精子的嗓音裡面,幾乎都參合著哭音了:“黃風山君,你們真的就一點氣感都沒有麽?閉目,冥神,以納天地正氣,這是最基本的修煉法門!你們也是精怪,怎麽一點氣感都沒有?"
那額頭上有個大大的黑色王字的黃風山君睜開眼睛來,吧嗒了一下嘴巴,一嗓子嚎叫道:“你這瘦猴子怎麽這麽呱噪?虎君我不是正在試麽?老子爹是精怪,老子娘是山間一頭猛虎,我生來就是精怪,我爹幹了我娘就離開了,我怎麽知道如何引氣?"
‘轟’的一下,那虎精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地上,朝著赤精子咆哮道:“你這家夥自己無能,反而怪爺爺我們笨,哪裡有你這樣教授人的?看來不給你一點厲害吃吃,你還覺得我們這些精怪兄弟不如你們先天之人哩!”順手操起身邊那柄赤銅大砍刀,黃風山君怒吼道:“兄弟們,給這赤精子一點厲害,不要跑,讓我砍你一百八十刀!"
赤精子跳起來就跑。不跑?不跑他是傻的。這群精怪可是通天道人收下的徒弟,只是委托他赤精子調教幾個罷了,那是真正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打他們一下,怕是就直接打死了!可是不打的話,被他們幾百斤上千斤的刀砍在身上,就是赤精子也扛不住啊?他們煉氣士,身體可不如大巫這樣結實的。
一邊繞著兩座香爐跑,赤精子一邊嘰哩哇啦的叫嚷著:“罷了,罷了,我是沒辦法給師叔幫忙了。你們這群毛團畜生,你們這群濕生卵生的混貨,我招惹不得,我躲還不行麽?你們怎麽煉氣吧,我能教會你們才怪哩!”
隨便眼看得赤精子如此狼狽,夏頡不由得嘎然失笑。搖搖頭,猛的衝上去,幾拳就打翻了那幾頭髮狂的精怪,夏頗怒吼道:“乾甚?赤精子師兄好心好意教授你們煉氣之法,長生之道,你們還不認好人了?都給老子盤著坐地上去,認真的領悟煉氣的法門!再敢羅嗦,老子一拳一個打得你們三天三夜不能喝酒吃肉。”
罷了,野蠻人就是要更加野蠻的人才能對付,眼看得夏頡突然出現,並且實力暴漲,把自己兄弟幾個那是一拳一個輕松打倒在地,按照山林中拳頭大的就是王的規矩,那黃風山君等精怪一聲不吭的,乖乖的又跑到院子裡那幾個蒲團上坐好了,擠眉弄眼的拚命的哼哼,一副正在拚命吐納天地靈氣的模樣。
赤精子看到夏頡突然出現,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死死的一手扣住了夏頡的手腕,大聲叫嚷道:“篪虎你來了就好,你來了就好,鴻鈞掌教大老爺在上,這叫什麽呢?我人教、闡教、截教三教分立,但至今為止所收門徒都是先天之人或者先天之物,哪裡有這等後天濕生、卵生的孽畜入門拜師學藝的道理?”
他氣憤的叫嚷道:“不為人子,不為人子,這等事情,通天師叔實在是欠考慮了。”赤精子那個氣啊,以他的力量,那是彈指一揮間,數萬精怪灰飛煙滅的,可是卻被幾頭精怪追殺得狼狽不堪,他能不氣麽?指著台階下那幾頭精怪,赤精子大喝道:“今日你們揮刀殺我,當心日後你們卻有報應哩!”
夏侯心頭一動,猛的拍了赤精子一下,大喝道:“師兄不得妄言。”
赤精子一愣,臉色突然唰的一下變白了稍許,連忙閉上了自己嘴巴。
搖搖頭,夏侯苦笑道:“且不多言,師兄請在這裡監看他們,我把白留在這兒,若他們再敢生事,白,給我狠狠的揍他們,不死就行。我去見老師,好好的問個明白!”稍微有點從酒精中毒症狀中緩過來的白‘吱吱’叫了幾聲,瞪著一對通紅的血眸,屁股一扭一扭的到了那黃風山君正對面坐下了,死死的盯著了這幾頭精怪。
赤精子長長的‘嗯’了一聲,搖搖頭,拍了拍夏頡的胳膊,坐回了自己那不知道被誰踏出了幾個大腳印的蒲團上,擺出了一副得道高人的氣派,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始講解入門的心法口訣。那幾頭精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夏頡繞到大殿後面去了,頓時又摸了摸自己身邊的兵器。但是白那一對血光四射的眸子正盯著他們看呢,幾個家夥尋思了好一陣子,終於安靜了下來。
通天道人的精舍門口,通天道人正坐在石桌邊的凳子上,手裡拿著一冊玉片訂成的薄薄書本,在那裡低聲的誦讀著。
聽到夏頡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通天道人微笑著抬起頭,朝著夏頡微微頷首:“將軍凱旋,可得意否?”
夏頡苦笑一聲,也不行禮,也不磕頭,一屁股坐在了通天道人的對面,歎息道:“全家死得精光,老師以為可高興否?”
通天道人臉色一變,看了夏頡一陣,左手幾根手指飛快掐動一下,緩緩點頭:“原來如此。卻是不要傷心。一切盡有天數。”
點點頭,夏頡抓起通天道人面前那一壺茶水灌進了肚子裡,含糊的說道:“我自然不會傷心,他們殺我全家,我滅他們全族。天道循環,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報應不爽啊。”
‘呵呵’的大笑了幾聲,通天道人讚許道:“好,果然不愧是我通天看上的徒弟。唔,這‘紫府真典’拿去看幾天,對你倒是有好處。”把手上玉書隨手丟給了夏頗,眼裡一陣精光盯著夏頡上下打量了半天,通天道人很是歡欣的扮掌大笑:你居然由後天轉為先天,更兼巫力大進,好,好,好,有這巫力鎮守元神,你日後煉氣卻不怕外魔侵害,卻比其他師兄更容易了幾分。”
笑了幾聲,夏頡也不客氣,隨手抓起那所謂的‘紫府真典,塞進了手鐲裡面,他笑道:“諸位師兄,我卻還沒見過,但是那一百名師弟,今日卻是見識了。”
看到夏侯臉上那古怪的笑容,通天道人‘哈哈’大笑起來,他直身而起,甩了一下寬大的袍袖,一副頭疼的樣子:“奈何?奈何?我通天道人親自坐在這裡,大開方便之門近年,卻無一人入門拜師。掌教大老爺那邊,卻是要我多收門徒才是,我能怎樣?跑去大街上胡亂的抓人來充數?怕又要被罰去金鼇島面壁萬年思過了。”
嘿嘿冷笑了幾聲,通天道人一臉古怪的說道:“總之徒弟我收了,準備湊足十萬之數。不管人類精怪,總之盡數歸於門下,有何不可?那些精怪,也是生有七竅之人,卻也能修我無上大道。”
看著神采飛揚的通天道人,夏侯苦笑道:“怕就怕,其他二教的師兄們,對此不滿。”
通天道人冷笑一聲,淡淡的說道:“若李老頭和二師兄不收這些精怪,那就全部進我截教門下又如何?篪虎,唔,你改名了。”深深的看著夏頡,通天道人問道:“夏頡徒兒,你卻以為,天道公平否?"
尋思了好一陣子,夏頡憑著自己良心說道:“天生萬物,萬物平等,先天之人,後天之人,卻也不比這些精怪高到哪裡去。”
“妙呵!”通天道人扮掌大樂,一手抓起了夏頡,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我的徒弟。以後你這些師弟,你就多多照應就是。唔,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通天心血來潮,乾脆開辟經壇,傳授你先天無極大道的法門。哈哈哈!”
手一揮,整個精舍院子裡一陣陣金光閃動,二人己經失去了蹤影。
片刻之後,就有那天籟之音從虛空中緩緩飄散而來,引發了四周天地元氣一陣胡亂震蕩,那若有若無的聲響,頓時隨風消碎了。
那坐在前面大殿門口的赤精子猛然一驚,大聲驚呼道:三老爺開壇授課了?莫非是篪虎兄弟有這機緣不成?可惜,可惜。”氣惱的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幾頭打死了都不開竅的精怪,赤精子有氣無力的嚎叫起來:“所謂精、氣、神三者,乃我門中根源,今日卻要好好的和你們分解一個明白才好。”
‘轟隆’一下,前面正門被人一腳踢開,喝得滿臉通紅,身上披紅掛彩的刑天大風兄弟幾個醉醺醺的衝了進來,大叫大嚷道:“夏頡,夏頡,我們的夏頡兄弟,快來,快來。呢,西坊裡新來了不少姑娘,可有興趣去看看?”
刑天磐看到目瞪口呆的赤精子傻坐在那裡,頓時呵呵的傻笑起來,舉起了一個大大的酒壇子就朝著赤精子衝了過去:哈哈哈,我認識你,你是那個叫做赤什麽的?來, 來,大家都是朋友,喝酒,喝酒,喝酒啊!"
一道酒泉,‘嘩啦啦’的朝著赤精子倒了下去。
赤精子仰天長歎,腳踏七星急速退開幾步,剛要施展神通把這幾個不請自來的醉鬼趕走,前庭裡突然有三道金光落下。
一個面色紅潤,長須飄散,身穿月白色道袍的煉氣士朝著赤精子微微笑道:“師弟,此地為何如此喧嘩?”
赤精子看得那煉氣士的容貌,不由得心頭大喜:“啊呀,廣成師兄,你等卻為何來了?這裡,這裡,唉!”赤精子猛的長歎起來。
那被喚作廣成師兄的煉氣士笑眯眯的看著醉得踉踉蹌蹌差點摔倒的刑天兄弟幾個,手上拂塵猛的一抖,頓時天空一陣清泉化為無數雨點落下,那雨點中有奇異香氣飄散,更是涼意透骨,把幾個醉鬼頃刻間就弄得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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