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恆的生活極為規律。每天早上吃完早飯,打開計算機收集數據,然後寫論文。中午吃完午飯後睡一個午覺,下午起來洗洗衣服,整理一下花園,或者去超市買些東西,再回來繼續工作。
傍晚吃完晚飯,出去散步,和鄰居們打打招呼,然後回來洗個澡,看會兒電視,到了十點準時睡覺。
他努力讓自己過得充實,這樣他才沒有時間和精力反覆回憶那天下午在長島看到的那一幕。
這對他的身體沒有好處。每次隻要念頭稍稍轉到那裡,他就覺得心髒扭曲地疼痛著。
最近他的身體非常容易疲倦,常常看著看著電視就能睡著。他知道這是懷孕的反應之一,也不以為意。
隻是他一直不能去醫院檢查,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什麼時候可以回國。而且孩子一天天長大,不能檢查,總是心裡不安。
他隻能定期打電話給秋至原,報告自己的情況,並買來一些簡單基本的醫療設備,時刻檢測身體。
如此匆匆過了一個月,蘇遠恆覺得自己的情況已經穩定了,開始琢磨著回國。雖然秋至原並不建議他如此,可是他長久留在美國也不是個辦法。難道真把孩子生在這裡?
蘇遠恆正左右為難,卻沒想到那個心底深處一直不敢去想的人竟然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這天他剛剛散步回來,還沒走到家門口,就遠遠看見一輛囂張的法拉利飛速駛過來,然後在他身旁一個緊急刹車,發出一聲刺耳的輪胎廝磨聲後,一個人影從駕駛座上竄了下來。
一切都發生的極快,蘇遠恆還沒有意識過來,北堂敏謙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你……」蘇遠恆愣愣地望著他。
北堂敏謙看著他,似乎松了口氣,又似有些惱怒,挑了挑眉:「你果然在這裡!」
蘇遠恆向後退了兩步:「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北堂敏謙皺了皺眉,大踏步向前:「你往後躲什麼?」
蘇遠恆不想讓他發現自己臃腫的腹部,這才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見他跟過來,無奈道:「你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
「我才嚇了一跳。好不容易回國卻發現人去屋空,你離開怎麼也不說一聲?失蹤玩上癮了嗎?」北堂敏謙低吼。
蘇遠恆愣住,沈默不語。
「怎麼不說話?你什麼時候來美國的?這麼久怎麼也不和我聯系?讓我像傻瓜一樣在國內轉了一圈又回來!」
蘇遠恆突然繞過他,向屋子走去。
「你竟然不理我?」北堂敏謙錯愕地瞪著他,氣憤地從後面拽住他,「你站住!」
「你放手!」蘇遠恆用力掙脫,向屋子跑去。
北堂敏謙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愣了一愣,快步跟上去。蘇遠恆卻跑得飛快,匆匆打開大門,閃了進去,就要關門。
北堂敏謙及時追上,一腳伸進去,卡住大門。
「滾開!」蘇遠恆衝他大叫。
北堂敏謙被他這句氣得夠嗆,也發了狠,用力去撞門扉。
砰的一聲,蘇遠恆被他撞開,後背重重砸到牆上。
北堂敏謙一下子竄進屋裡,用力甩上大門,吼道:「我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你就這樣對我?你到底怎麼回事?離家出走也不和我說一聲!」
蘇遠恆沒有說話。他低著頭,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身後的牆壁。
北堂敏謙追問:「我問你來美國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這裡離紐約這麼近,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蘇遠恆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告訴你?怎麼告訴你……」我去找過你,可是你……
後面的話他說不出來,偏過頭去,也不看他。
北堂敏謙這才發現他臉色不好,一直靠在牆上,身子好像也軟綿綿的,不由伸過手去,緩了緩語氣:「哎,你怎麼了?是不是剛才我撞得太重了?」
蘇遠恆避開他的手,扶著牆慢慢向大廳走去。
北堂敏謙看著他的背影,隱隱覺得他有些不一樣。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蘇遠恆慢慢在沙發上坐下,扯了扯寬松的針織衫,掩住已經臃腫起來的肚子。
北堂敏謙耐著性子說:「我半個月前回國,發現你不在,到處打聽,聽說你差點辭職了。地址是王院長告訴我的,他說你回美國了。」
北堂家是醫院的大股東,向院長調查他的資料非常容易。
蘇遠恆沒說話。
北堂敏謙踱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來這裡不是和你吵架的。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麼?」蘇遠恆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漫不經心地問。
北堂敏謙又淡淡地皺了皺眉,俯下身子盯著他:「那時候你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家的?為什麼要辭職來美國?」
「……那你呢?你這幾個月來去哪兒了?做了什麼?」蘇遠恆終於抬頭,看著他問。
北堂敏謙露出了有些煩躁的神情,挺直背脊道:「我本來要去找你,可是這裡臨時有事,就回來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讓蘇遠恆失望之極。
「怎麼又不說話?遠恆,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蘇遠恆淡淡地道:「沒有什麼為什麼,想回來就回來了。」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蘇遠恆突然笑了笑:「我為什麼要來找你?你回來的時候又和我說了嗎?」
「遠恆,我不喜歡你這種態度。」北堂敏謙聲音有些冷,「你以為我那時候不想告訴你嗎?可是你在哪裡?半夜離家出走,手機關機,行蹤不明,我告訴空氣去?」
蘇遠恆不著痕跡地按住腹部,剛才的撞擊讓他的肚子隱隱作痛,心裡擔心傷了孩子,沒精力和他糾纏,疲憊地道:「我現在不想和你多說,請你離開,我要休息了。」
北堂敏謙挑了挑眉:「你趕我走?」
「隨你怎麼理解。這裡不是我們在市的家,請你尊重我。」
北堂敏謙錯愕地愣在那裡。
蘇遠恆扶著沙發慢慢站起,緩緩向樓梯走去。
北堂敏謙望著他的背影,忽然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非離。」
聽到那陌生而熟悉的名字,蘇遠恆渾身一僵,扶著樓梯扶手慢慢回過頭來。
「你……」
北堂敏謙被他的臉色嚇住了:「遠恆,你怎麼了?」
「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呵,遠恆?還是……非離?」
蘇遠恆隻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慢慢軟倒。
北堂敏謙大吃一驚,連忙衝過去,將他橫抱起來,放到客廳的沙發上。
蘇遠恆其實並沒有暈過去,隻是一瞬的暈眩無力,恍惚了一陣,很快醒轉過來,見北堂敏謙正在一旁焦慮擔憂地望著他。
看見他關切的面容,蘇遠恆心底一暖,軟下心來。
無論怎樣,他還是愛他。好像前世注定,他這輩子,也許永遠也逃不開對這個人的感情。
「遠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北堂敏謙沒想到蘇遠恆現在的身體這麼差,竟然會暈倒,嚇得他幾乎手足無措了。
「不用,隻是有些低血糖。」
「低血糖?我從沒聽你說起過。」
北堂敏謙伸出手,覆在蘇遠恆額上,擔心地湊過去,低低地問:「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真的生了什麼病?你來美國是為了看病嗎?你這幾個月到底怎麼過的?」
剛才的尖銳和對峙已經不翼而飛。
蘇遠恆看著他擔憂的面容,聽著他關心的語氣,心下溫暖,道:「真的沒什麼,我沒有生病,你別擔心。」
北堂敏謙皺眉,還要說話,蘇遠恆打斷他:「你剛才叫我什麼?你到底知道什麼?」
北堂敏謙深深地看著他,緩緩道:「那個名字真的是你的,對嗎?在你十歲之前,你一直叫這個名字,對嗎?」
蘇遠恆有些無力,慢慢挪開眼,望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好半晌,他低低地歎了口氣,道:「對。我被收養之前,名字叫言非離。」
「言非離……非離……」北堂敏謙喃喃念了兩遍。
從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非常熟悉,好似遙遠的從前,他曾經在唇邊,在心底,將這個名字念過千遍萬遍。
「那你認識那個人吧──言豫珩。」
蘇遠恆心下一跳,撐著沙發半坐起來,緩緩道:「是的,他是我父親。在我四歲的時候把我丟在孤兒院的門口,再也沒有回來……說吧,你知道什麼?」
北堂敏謙知道他的身世,沒想到他如此平靜。
他在沙發旁坐下,看著蘇遠恆:「你不奇怪我為什麼突然回美國嗎?你不想知道我這幾個月都做了什麼嗎?」
蘇遠恆垂下眼,看著自己的腹部,大手在上面輕輕撫摸,沒有說話。
北堂敏謙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隻是不喜歡他避開自己的目光。
「我說了我本來要去找你,我沒有騙你。我想你隻有兩個地方可去,一個是美國這裡的家,還有一個,就是你曾經生活過的孤兒院。你沒有帶護照,我想你應該是回了孤兒院,我本來調查出了地址,想去找你,誰知臨時有事,被叫回了美國。」
北堂敏謙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道:「我在美國這邊遇到點事,一直回不去,很擔心你。直到一個月前,我偶然知道了一件關於你的事,急忙跑回國,卻到處都找不到你,轉了一圈,才知道你竟然就在美國。」
蘇遠恆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麼?是不是關於我……父親的?他怎麼樣?你知道了什麼?快點告訴我!」
北堂敏謙歎了口氣:「現在知道著急了,當初我大姐問你的時候你又為什麼不承認。」
「敏謙!」蘇遠恆真的急了。
他有不好的預感。能讓北堂敏謙甩開美國的家族和未婚妻,跑回國內找他,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而這件事關系他爸爸……
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如果說他真的一點不關心,一點不介意,那是騙人的。當初北堂雅枝問他他沒有承認,其實是心有戒心,因為他對北堂雅枝這個強勢的女人並不信任。何況這是他的,他也不願意曝露在別人面前。
但是北堂敏謙不一樣。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也是最親密的人。既然他今天親自問起,那自己一定要搞明白。
北堂敏謙小心翼翼地道:「我說了,你千萬別激動。」
蘇遠恆心下急跳,面上卻仍強自鎮定:「你說吧。」
北堂敏謙遲疑了一下,終於說:「我得到消息,他現在在國內的一家精神病院裡,恐怕時日無多。」
蘇遠恆瞬間面無人色,緊緊咬著下唇,一動不動。
「遠恆!」北堂敏謙看了他的面色,心下一驚,緊緊抱住他,隻覺他的身體涼得嚇人。
坐在飛往國內的專機上,蘇遠恆一直神不守舍。望著白茫茫的浮雲,隻覺人生如夢,一切恍如幻境。
忽然腹中小家夥一個猛烈的飛腿,讓他回過神來。
蘇遠恆溫柔地將手覆在腹上,眼簾低垂。
就算這世上一切都是虛幻的,至少自己腹中這個孩子是真實存在的。他帶給自己的悸動、激動、痛苦、期待等等所有情緒,都是如此鮮明而親切,讓他有為之付出一切的勇氣和決心。
是不是當年……父親也是這樣的?
蘇遠恆心中一痛,又開始出神。
「別想了,吃點東西吧。」
北堂敏謙端著托盤走過來,親自把東西在餐桌上擺好。
這架飛機是北堂家的私人專機。因為蘇遠恆的身體情況,很難乘坐國際航班離開,北堂敏謙便調動了這架飛機,隻載著他們二人回國。
蘇遠恆其實沒什麼胃口,但看著北堂敏謙特意讓廚師按照他的口味做的中國菜,還是心下一暖,流過一抹溫柔之意。
「吃完飯睡一會兒吧,還有十幾個小時呢。」
「嗯。」蘇遠恆輕輕應了一聲。
北堂敏謙見他面色難掩疲倦,心裡不由後悔,當時真不該把他爸爸的消息告訴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怎麼會知道蘇遠恆當時的身體情況呢。他當時隻是想著,那個人畢竟是蘇遠恆的親生父親,如果不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會抱憾終生的。
北堂敏謙不想讓這種事發生在蘇遠恆身上,因為他了解他。他知道蘇遠恆是多麼重情的一個人。如果自己明明知道他親生父親的消息卻不告訴他,將來一旦事情曝露,肯定會是二人心中的一個結。
何況北堂敏謙並不覺得此事有必要向他隱瞞,但是他卻懊悔自己沒有查清楚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就冒冒然地說了出來。
「別太擔心,有我呢。」北堂敏謙拍拍蘇遠恆的手背,淡淡地寬慰他。
他不太會說安慰人的話,這句已是極限,再多他真不會。不過對蘇遠恆來說已經足夠了。
蘇遠恆握住他的手,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謝謝。」
北堂敏謙另一隻手橫過他的肩膀,將他摟在懷裡。
他從沒有這樣摟過他,而且兩個大男人,這樣坐在一起有些奇怪。不過管他的呢,反正飛機上隻有他們兩個乘客。隨行的機務人員都在休息室,不會來打攪。
蘇遠恆身材其實和北堂敏謙差不多,雖然沒有他比例標準,但也是寬肩窄臀,蜂腰長腿,一副好身材。
隻是他自有孕之後健康情況急速下滑,身材也有些變形,此時窩在北堂敏謙懷裡,倒覺得安心舒適得很,心情稍稍平複。
北堂敏謙握著他的手,視線落在他已經凸起得非常明顯的肚腹上,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微笑。
他可實在沒想到蘇遠恆就是他大姐所說的摩耶人,當真求之不得。
那日說出他父親的消息,蘇遠恆立時臉色煞白,隨時都要暈過去的樣子。北堂敏謙驚得立刻要送他去醫院,卻被他製止。
「趕緊……打這個電話。……張醫生。」
北堂敏謙皺了皺眉,想問這個醫生是誰,可是見他實在難受的樣子,還是趕緊打了電話。
這位張醫生是秋至原的學長,在美國定居多年。因為蘇遠恆不肯去醫院,秋至原翻遍了家裡的電話號碼,終於找到這位學長的聯系方式,而且非常巧,就在蘇遠恆所住小鎮的鄰鎮,開車隻要三十分鍾就能過來。
秋至原把他的數據傳了過去給學長,托他照顧。蘇遠恆上個星期剛剛去他的診所就診過,想看自己的身體情況什麼時候可以回國,又開了些藥。
北堂敏謙一個電話打過去,正好這位張醫生在,立刻開車趕來,為蘇遠恆做了檢查。確定是因為情緒激動動了胎氣,給他打了一針,開了些保胎的藥,並無大礙。
北堂敏謙當時知道蘇遠恆已經懷孕四個多月的時候,非常吃驚,一直挑著那雙修長清W的眼睛瞪著他的肚子,隨後而來的巨大驚喜讓他半天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
當他意識到蘇遠恆懷孕意味著什麼的時候,北堂敏謙一瞬間被這種陌生卻驕傲的情感擊中。
他毫不懷疑蘇遠恆腹中是他的骨肉,隻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夠擁有和蘇遠恆的孩子。不,或者說,他還年輕得沒有準備好去做一個父親,但當他意識到自己馬上要升格之後,卻意外的為此感到由衷的興奮和喜悅。
而此時,他所有的反應都被蘇遠恆盡收眼底。
蘇遠恆雖然倦怠虛脫地躺在床上,但還在暗暗留意著他的反應。本來張醫生來的時候,他想讓北堂敏謙離開臥室,可是……這件事始終是瞞不過,既然他已經找來了,該讓他知道的,那就賭賭看吧……
他看見北堂敏謙聽了張醫生的診斷後,怔愣了整整三分鍾。然後他的臉色驟變,又驚又喜的瞪著他的肚子。
蘇遠恆心裡忐忑不安,他摸不準北堂敏謙的態度。因為在二人長達六年的交往中,他感覺北堂敏謙自由得像隻飛鷹,不願被任何事所束縛。有時二人聊天,涉及到孩子的話題,北堂敏謙總是說:「孩子就是一種負擔,養起來太麻煩。」
那時候北堂敏謙很年輕,蘇遠恆並不奇怪他的想法。
後來他進了娛樂圈,在那種錯綜複雜五彩繽紛的世界裡,變得更加城府不羈,對一切事情有了一種旁觀的、戲謔的態度,蘇遠恆更加覺得他不會考慮孩子的事情了。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提起過自己摩耶人的體質。
可是有時候,和北堂敏謙散步旅遊,遇到帶著孩子的家長,北堂敏謙又總是興致勃勃地去和孩子們玩耍笑鬧,讓他覺得他對小孩子並沒有那麼反感,也許隻是因為他的出身和生長環境,讓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罷了。
蘇遠恆在旁默默觀察了一會兒,見北堂敏謙雙目晶亮,嘴角輕挑,顯然是驚喜的。但不知道當他鎮定下來之後,會是什麼態度。
送走了張醫生,北堂敏謙果然開始仔細琢磨起這件事。他在客廳轉了兩圈,慢慢捋順線索。
顯然蘇遠恆向他隱瞞了自己是摩耶人的事,而且……如果不是今天意外,叫來了張醫生,他還不能保證蘇遠恆會向他坦白這件事。
北堂敏謙皺了皺眉。他尊重蘇遠恆的意思,但不喜歡他這種隱瞞的態度。
他想了想,將這件事壓在心底,若無其事地回到樓上,對蘇遠恆笑了笑,過去親了他一下。
「寶貝,你瞞得真好。」
蘇遠恆心下一跳,但北堂敏謙這句之後,再也沒有提過這個話題,隻是圍著他的肚子興奮地摸了摸,喜笑顏開。
「哈哈,我要有兒子了!」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
「女兒也可以。你生的我都喜歡。」北堂敏謙微笑,湊過去又溫柔地親了他一下。
蘇遠恆被他的這種態度弄得迷茫。他隻字未提自己隱瞞他體質和懷孕的事,反而讓蘇遠恆有些不安。
可是他沒有時間再考慮北堂敏謙的想法,他迫切地想要回國。
蘇遠恆的血壓偏高,以他此時的身體狀態並不適合坐飛機,但他卻難得固執起來。
消失多年的父親終於有了消息,讓他怎麼能安心待在美國?
北堂敏謙雖然懊惱自己告訴了他這件事,卻還是拗不過他執意回國的意願,終於動用了私人飛機,帶著他千裡迢迢飛回來。
蘇遠恆動了動,掙開北堂敏謙的懷抱,解開安全帶。
「做什麼?」
「去洗手間。」蘇遠恆說著要起身。
「我陪你去。」
蘇遠恆聽了,笑著看了他一眼:「你陪什麼。我自己去,你坐著吧。」
北堂敏謙聽了,便坐回位子上,翻出雜志漫不經心地看著。
蘇遠恆一會兒就回來了,邊走邊低頭系著襯衫上的袖扣。
北堂敏謙看著他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忽然機身一陣劇烈的顫抖。
蘇遠恆措手不及。私人飛機不像普通客機那樣兩排都是座椅,隨手可以靠扶。寬闊舒適的機艙內,隻有距離極遠的幾個沙發。蘇遠恆腳下一個踉蹌,立刻站立不穩,隨著飛機的顛簸向北堂敏謙的方向跌了過去。
北堂敏謙嚇得一伸手,連忙將他接住。接著飛機又劇烈地抖動了兩下,慢慢平息了下來。
「遠恆,你沒事吧?」北堂敏謙緊張地問。
蘇遠恆正跌在他腿上,這個姿勢有點尷尬,想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卻被他牢牢地抱住。
「我沒事,就是沒站穩。」
北堂敏謙見他神色正常,摸了摸他的肚子,道:「幸好孩子沒事。」
蘇遠恆聽了這話,心下忽然一沈,卻默默地沒有說話。
飛機已平穩下來,隨機的服務人員進來看了看,蘇遠恆已經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北堂敏謙問道:「累不累?去裡面睡一會兒吧。」
蘇遠恆確實累了,點了點頭,進了裡面的臥室。躺下沒一會兒,北堂敏謙也跟著進來,在他身後躺下。
蘇遠恆往裡面挪了挪,北堂敏謙伸手抱住他。
蘇遠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抵觸,可是專機上無處可躲,隻好由他抱著。
北堂敏謙的手本來搭在他腰上,後來慢慢向下,落在他已經凸起的小腹,在上面輕輕摩挲。
「遠恆,你睡著了嗎?」
蘇遠恆沒說話。
「非離,你睡著了嗎?」
蘇遠恆心裡一跳,忍不住說:「為什麼叫我非離?」
北堂敏謙低低一笑:「就知道你沒睡。哎,我喜歡叫你非離,我覺得這名字好聽。」
「有什麼好聽的?」
「我也不知道,好像這麼叫過你幾千遍幾萬遍了。你不喜歡?」
「……不是,隻是有點不習慣。」其實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每次聽他這麼叫,心裡就跳得厲害,好像……有種比從前更親密的親密,在心底深處蔓延。
也許是他本名的緣故,也許是他爸爸給他起的名字的緣故,也許……是這名字本身的含義的緣故。總之,蘇遠恆聽到他這麼喚自己,就是莫名的心動。
北堂敏謙把頭抵在他後背的脖頸處,呼吸就在他的耳畔,聲音低低的,沙啞輕柔。
「非離……非離……不言離別……這名字真不錯。」
蘇遠恆慢慢閉上眼,模糊地回到遙遠的過去,爸爸也曾這麼抱著他,喃喃地溫柔地說:「小離,非離……這個名字的含義,就是永遠不離開。你要記住了哦……」
記住了……
爸爸,我記住了,可是你呢?你還是離開了我……
連身後這個人,總有一天,也會離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