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楓伸了個懶腰,極不情願地慢慢從床上爬了起來。疑惑地望了望窗外,心裡有點空蕩蕩的感覺,也不知是為什麽。似乎是從離別了那少女筱筱後,到現在清晨,這中間長長的一段時間內,記憶竟全是一段空白。
走出門,母親早就早早地起了床,正小心翼翼地在自家的曬壩上曬著一件件的衣物。
“媽!我出去了!”沉楓打了個招呼,就急不可耐地一溜煙跑出了門。
“這孩子,一天真是貪玩。”布衣婦人搖了搖頭,笑罵道。但臉上洋溢著的,卻滿是母愛的慈輝和笑意。
將一件件衣服平平地鋪在竹杆上,布衣婦人手突然稍稍緩了緩半刹,眼中一道精芒一掠而過。但隨即就恢復了若無其事,繼續做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這又是何苦呢?既然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就乾脆叫出聲來罷了。還強自裝著什麽也沒發現,這可不像你當年的風格啊。五師妹!”隨著話語聲剛落,一名白袍男子自門外緩緩走進。
布衣婦人手微微一顫,緩緩站起身來。秀眉微蹙,玉臉上鍍上了一層寒色的冷輝。
“是你?”
“怎麽,對三師兄竟然是這樣的不歡迎嗎?”
布衣婦人轉身面向白袍男子,話語如冰道:“你是怎麽找到我這來的。莫非,你――”
“別誤會!”白袍男子擺了擺手。“我對你們母子沒有惡意。我之所以會找到你這來,是因為我昨天晚上無意間偶然看到了一場非常漂亮的好戲。好奇之下,便跟著追了過來看看。才偶然發現了這竟是五師妹你隱居之地。隻是想不到啊,當年那心高氣傲的五師妹你,居然會甘心隱忍避居於這藉藉無名的小地,想必,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吧!”
布衣婦人臉色一變。“你是跟著楓兒那孩子來的,那他――你有沒有對他說過什麽?”
白袍男子笑得開心,道:“五師妹何必如此緊張呢?難不成我這個作師伯的,一見面就要給侄兒來個下馬威不成。放心,我連汗毛都沒有碰過他一根。我連面都沒有和他正面相碰過,自然更不會提起你昔年的往事了。隻是――五師妹,你的這個兒子可還真了不得啊!”
“哼!”布衣婦人不滿地冷哼一聲。眼光落到男子那件白袍上,白袍中央,繡著一輪金燦燦的太陽。
“日輪教!你,居然是日輪教中人?你何時加入的日輪教?”
“你的消息還不算太封閉嘛!”白袍男子微微一笑。“日輪教興起才不到兩年時間,你算是小隱隱於市集之間,居然還能得聽其威名,真是難得,難得!”
布衣婦人似乎完全沒聽出白袍男子話中的譏諷之意。喃喃地自顧自念了幾句,連白袍男子也沒聽清她究竟是在說些什麽。
冷冷一笑,布衣婦人道:“那麽,我還得要恭喜你找了一個好靠山好出路了?”
“別這麽說嘛!師父去世這麽多年,各位師兄弟姐妹各奔前程,我也隻是為了生活,討口飯出敷條生路而已。你何必如此不滿呢?”
“不敢!”布衣婦人重重地哼了一聲。“你來雲蘿究竟有什麽目的,我想你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出來散心吧!”
白袍男子輕輕鼓掌,道:“真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五師妹呀!居然還記得我從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倒也不妨實話告訴你,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武神經》和王者之劍!”
“《武神經》?王者之劍?”即使以布衣婦人的淡薄,聞得這兩個名字也不禁嬌軀微震,一直緊繃住的強大氣息在心情激動下再也無法完全控制,無形的壓力猛地向四外散開來,激起了周圍無形空間的層層振動。
白袍男子似乎很欣賞布衣婦人的反應。“怎麽,有興趣嗎?”
布衣婦人耷拉下眼皮。“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別說是《武神經》和王者之劍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就算是真把武林盟主和皇帝的寶座送到我的面前,我也是提不起半點興趣的了。你走吧!”徑自下了逐客令。
“嘖!嘖!想不到啊!”白袍男子連連搖頭。“想不到當年的蘭花殺手李萱芬竟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究竟是什麽原因致使你如此呢?是為了你那個孩子嗎?哦!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
寒光一閃,一柄細長的亮銀小劍直指向白袍男子的喉嚨。“閉嘴!你再說下去我就殺了你!”
“好,好!我不說總行了吧!”白袍男子濃眉輕輕一挑,嘴角兀帶著笑意答著。
“記住!你沒有在這裡見到過我!我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最好你出了此門之後就忘記掉在這裡的一切記憶!否則,休要怪我不念昔年的同門故人之情!”
白袍男子遺憾地搖了搖頭。“既然你這麽執迷不悟,那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好多說的。不過我還是念在曾經同門一場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應該知道《武神經》和王者之劍的魅力!各方風雨席卷而來,即使你不想卷入,但有時仍是身不由已的無可奈何的。好了,我言盡於此,話聽不聽全在於你!”
身影一晃,瞬息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只剩下,面色鐵青,倚門而立的布衣婦人李萱芬。
※※※
從一條幽靜的小巷中一路小溜出到街上,少年燕沉楓手裡無聊地玩弄著一根小草棍,無精打采地慢慢走著。
“她到底在哪裡呢?”少年的腦子裡現在滿裝的全是那個白衣的倩影,對於初涉情場的少男少女來說,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自己所傾慕的對象,這是很自然正常的事。
“跑啊!”前方一陣轟鬧,隨著聲聲尖叫,大批的無辜小販和路人在尖叫聲中一路狂奔著,連背上所負的物品掉落在地都未來地及注意,或許該說是有意置之不理,匯成一條相互踐踏不顧他人死活的亂流,神色張惶加恐懼地朝著沉楓這個方向狂奔過來。
“殺人啦!快跑啊!”
沉楓一聽也著了慌,扭過頭拔腿就跑,跑了幾步突然駐足下來,想了想之下少年的好奇心實在是抑製不住,閃避開狂竄的人流,大著膽子,朝著前方望了一眼。
在大街的盡頭,正分作兩夥人,各自手中提著血淋淋的刀劍瘋狂地對砍著。一邊是一群身著黑衣的精壯漢子,另一邊則是一群白袍人,白袍的中央,醒目地繡著一輪金燦燦的太陽。
雙方都殺紅了眼,血肉橫飛這個詞語用在此處簡直是不足以形容其慘烈的十一。沉楓小心翼翼地探著腦袋觀看,突然看到一對凶光朝自己這邊瞪來,一名黑衣漢子似是發現了自己的存在,手中血淋淋的鬼頭刀搖得嘩嘩鐺響,凶目中殺意毫不掩飾地傳遞了過來。
“哇啊啊――”沉楓嚇得忘魂大冒,抱起頭鼠竄而逃。一口氣一路狂奔,連大氣也未喘上一口,自然更不敢向後望上一眼。直到一口氣拐了幾條街,扭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才無力地滑倒下地,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來。
好不容易背過口氣了,轉頭朝巷內深處望去,一望之下,沉楓竟是嚇得魂飛魄散,頭皮一陣發炸。卻原來,在巷裡深處,有兩名青年,一名黑衣,一頭金發,兩人正在相互對峙中。氣氛竟是異常陰森。
雖然觀其衣飾這兩人並非與街上那兩夥人是作同路,但一路被嚇破了膽的少年沉楓,此時卻也沒有心思去多作思考。一看到兩人的情形就知道又是所謂的江湖人生事。先已被剛才的事情驚破了心,此時哪裡還敢多看,戰戰兢兢地立起,背轉過身走,拔腿就逃。
跑了幾步,耳邊隱約傳來那兩人輕微的對話聲。由於巷裡此時再無第四人,異常寂靜,那兩人對話又未刻意用上內功壓低聲音,所以沉楓雖然距離稍遠,倒是可以隱約可以聽到幾個字。
本來沉楓是半點心思也沒有注意的,隻是聲音直往他耳朵裡灌,那倒也沒辦法,恍惚間,似乎“小妮子,小,筱”這麽幾個斷斷續續地詞語傳到了沉楓的耳朵裡。
由於音節相近,連沉楓也無法判斷他們說的究竟是“小”還是“筱”,不過從前面的“小妮子”這個稱呼來看,似乎應該是人名,這麽說來…
沉楓的心尖咯的一跳,突然想起了昨日那初識的神秘少女筱筱,該不會――心有所念,腳步自然也就放緩,甚至停了下來。在自身也不知不覺之間,腦袋還向巷內深處那邊偏上了一湊。
“看來, 我對你的評估又得高上一兩分了,蓋雷克!”黑衣青年雙手環抱在胸前,懶洋洋地道。
“我對閣下的來路真是愈來愈好奇了。閣下一路上尾隨著我,究竟是有什麽企圖?”那個名喚作蓋雷克的金發青年道。
“你來的是什麽目的,我就是什麽目的。隻不過,你我的服務對象不同而已。跟在你後面嘛,是我懶得出去尋找線索,想順便揀點便宜。”
“那兩件寶物,本就是莫須有的東西,除了最上面的那些大人們,可能誰都沒見過這些虛幻的東西。而且,似乎那些大人們對這兩件東西也並非特別的關心啦,否則,也不會隻象征性地派出你我這樣的人手了。”
“你胡說!事情才不是你說的那樣!”蓋雷克面色鐵青,憤憤然道。
“看來,你自己似乎還沒真正弄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樣的貨色呀。這也難怪,貴族子弟,眼睛一向是隻長在頭頂上的,根本都看不清楚這世上真正的一切。這樣啊!還是讓我來點――醒――你――吧!”
一拳搗出!熱風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