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與金光瞬間相交,隻激起一連串清脆的撞擊聲響。一身彩裙飄飄,在黑夜中服飾顯得特別耀眼的鳳瑰自高空中仿若凌波仙子般飄然而下。纖手迅速地抓住了南宮玉瑚,借著雙劍相擊的反彈之力退開,瞬息間已將南宮玉瑚帶出了險地。
失了南宮玉瑚,蓑衣人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重新抓住月傾悠作為補償,右手高舉著一柄小巧玲瓏的藍汪汪的小劍,而左手本架在月傾悠粉頸上的毒刀已是收了回去,此刻再想挾持月傾悠,未免是慢了半步。
一點白光突然自月傾悠的胸前爆開,頓時,夜空中似乎升起了一輪白色的小太陽,漫天遍野地向周圍灑下了萬道白光,一波一波圓圈狀的強光幾乎覆蓋了方圓二十丈以內的所有的空間。
黑衣老者和其他月氏的人幾乎在第一時間內便向後逃開,鳳瑰一見情勢似有不對,仗著距離較遠,也拉著南宮玉瑚飛也似的飄離。只有那距離月傾悠實在太近的蓑衣人,幾乎來不及有什麽反應的動作,就在第一時間內萬道的白光生生刺穿。
無數如針尖般大小的洞,密密麻麻地散布在蓑衣人的身上,仿佛全身上下布滿了血色的蜂窩,整個人體被生生打成了一個篩子。血,潺潺不斷地向外流出,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片血色之中。
“你--”蓑衣人的蓑帽已經被打落,露出了下面一張蒼白而陰森的面孔,手指顫微微地指著月傾悠,一雙眼睛瞪得滾圓,仿佛一副死不暝目的樣子。
“別那樣瞧著傾悠啊!”月傾悠倒似真是很害羞,微垂下螓首,怯怯地道:“這樣傾悠會不好意思的!”
“傾悠既然不會半點武功魔法,自然是要找些奇特的武器來防身了。你眼睛瞪得那麽大幹什麽,好嚇人啊!”
“鹿鍾昊!你還是安心地去了吧!你的仇,看在終究同門一場的份上,我會替你報的!”鳳瑰輕輕歎息了一聲。
在聽到鳳瑰的話之後,蓑衣人鹿鍾昊高大的身體,才砰的一聲,沉重地向前仆倒在冰冷的大街之上。堂堂天下第一的殺手之王,一代梟雄,臨到頭來竟枉死於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之手,死不瞑目,豈不令人可歎可憐。
“原來這人竟是‘黑芒’之主,號稱天下第一的殺手之王鹿鍾昊?”月傾悠看著地下鹿鍾皓仆倒的屍身,若有所思的道。續而轉身朝向鳳瑰,黑寶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姐姐,你是要替鹿鍾昊報仇,想殺了
傾悠嗎?”
黑衣老者立時跨上前一步,護在了月傾悠的身邊,神情緊張地望著鳳瑰。畢竟斬武堂弟子之名太過響亮,沒有一個是好惹的。這等絕頂殺手在側,月傾悠的安危可說是大大可堪。
“姐姐?”鳳瑰淡淡一笑。“以我的年紀,只怕也可以當得你的母親了。這個稱呼還是免了吧!不愧是蓮源月氏的後人啊!能將天下英雄玩弄於股掌之上,更難得的是本身卻沒有半點的力量,僅憑著胸中的無限智慧,實是我等女流之輩之中的巾幗英雄啊!”
月傾悠眼珠一轉,笑道:“姐姐真是說笑了。傾悠這樣一個弱女子,又怎承蒙姐姐這般看得起呢。”
“嘿!”鳳瑰不陰不陽地淡淡嘿了一聲,挽著南宮玉瑚的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們雙方還是就此別過如何。”
“怎麽,姐姐不打算替鹿鍾昊報仇了嗎?”
“那也得先問過你身後這幾位才行。而且你懷中那能瞬殺鹿鍾昊的武器,確是使我不無忌憚。更何況--”鳳瑰的話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
“更何況什麽?”
“你沒有武功魔法自然感覺不到,莫沉楓現在正在趕往此處的路上,離此已經不遠了呢!”鳳瑰似笑非笑地道。
月傾悠臉色甫變,便聽到一陣清嘯自不遠方升起,嘯聲清越高昂,在這寂靜的黑夜中遠遠傳送出來,聲聞數裡,眾人耳邊猶蕩有嗡嗡的回響,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氣勢上竟是遠遠凌駕諸方之上。
“現在可走不了了!”鳳瑰淡淡一笑,駐足停下了腳步,望了望身邊的南宮玉瑚。只見她蒼白的玉頰上也出現了一片紅暈,雖然身子猶是軟弱無力,但卻微微地顫抖著,顯見心情激動。
“還是這般喜歡以氣勢唬人啊!”月傾悠只是淡然一笑,望向鳳瑰和南宮玉瑚掃了一眼,腳步卻沒有分毫有移動的意思。
一道銀虹劈開了黑夜中的深暗,仿佛馭劍騰空,人隨劍走,在那道耀目的白色劍光尾後,沉楓的人便出現在了這條大街之上。隨他之後,出現的竟是水曉韻與彤璧兩女。
眼光一掃,在這裡,有著他太多的熟人,和幾位曾在心底牽掛不已的麗影,但他首先還是一把將南宮玉瑚摟入了懷中,輕輕撫摩著妻子柔軟的秀發,將濃濃的愛意傳了過去。
“玉瑚,你受苦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沒用了,才會每次都成為你的拖累。這次竟然害得你親身涉險險地,都是我的錯!”南宮玉瑚伏在丈夫的懷中,輕輕地咽道。
“兩位,這般郎情妾意可否待回家再去親熱呢!現在,看這情勢卻似不是時候。”月傾悠突然間開口道。
沉楓這才轉過身體,正面對著月傾悠。略一沉吟,淡淡道:“內子此番能脫出魔教和李思波的掌控,其實還是全仗公主相助之功。在下此時實是應向公主感謝一二啊!”
“好說!好說!”月傾悠靈動的大眼睛轉了幾轉,似根本未聽出沉楓話中的嘲諷之意,竟將其全盤收下。
“莫沉楓!這下你可跑不了了吧!”衣袂風聲動,魔教諸人與李思波終於也趕了過來,一乾人圍成一個半弧形,將沉楓的後路嚴密的鎖死。
“公主!想不到--玉瑚竟真的在你這裡!”李思波望了月傾悠一眼,語聲苦澀地道。
正在這時,突然間只聽雷聲大作,戰鼓擂得震天作響,刀兵撞擊之聲竟自西門的方向傳來,隔著兀遠,尚隱隱可聞。
“怎麽回事?”在場眾人盡皆駭然回首,望向西方,只見一片火光漫天,刀兵喊殺之聲不斷,顯見已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兵變!”不知是誰首先這樣喃喃了一句,於是眾人盡皆恍然,不約而同地望向作為地主的李思波。
“怎麽可能?”李思波臉色大變。“周圍附近全部是我的人馬。僅城內就有四萬左右,城外四方每處又分駐了三萬人,合計達到近二十萬兵力。誰敢--”
“誰敢在這種情況下捋虎須?看看前方軟轎中的東西就清楚了!”南宮玉瑚突然冷冷地發聲道。
還未待李思波有所領悟反應,就聽得前方附近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對於那聲音,李思波卻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他的心腹海宗流的。
李思波臉色大變,向前方狂掠而出,只是過了一小會,便挾著一個全身沐浴在一片鮮血中的人歸來,正是海宗流。
“公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李思波望著月傾悠,心中一陣陣揪痛,悲憤地道。
“難道,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出於你的安排?”
月傾悠小臉微微一動,偏轉螓首避開了李思波的正視,卻沒有回話。
“為什麽?為什麽?公主!難道我為你做得還不夠嗎?為你了,我背叛了伊達總帥,甚至還--現在我麾下的七十萬大軍,只要你一聲令下,隨時可以為你赴湯蹈火。現在我擁有的一切,隨時都可以無條件地為你付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這樣?”李思波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失望與悲憤,甚至還夾有幾分哭腔般聲嘶力竭地吼著。
“難道是我為你做得還不夠嗎?”
“不!”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下,仿佛是因為受不了李思波那針刺般的目光,月傾悠緩緩轉回了螓首。“思波,你為我的付出已經夠多了。你的真情也讓我非常感動。在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像你這般對我無私的付出和關愛。我很感動,很感動.....”
“可是--畢竟這一切都是你擁有的,而非我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思波苦笑著,倀然道。“原來在你的心中,卻是一直將我當作外人來看待。我的一片情意,想不到最後竟都化諸流水!在你的心中,竟根本沒有我的位置存在!”
月傾悠面色微變,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沉吟片刻,方歎道:“事實總是傷害人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思波你為傾悠作了這麽多,傾悠又豈能無半分感動。只是--當傾悠正式肩負起我蓮源月氏光複大任的那一刻起,傾悠的感情,將不會再為自己個人而存在。”
“這就是政治的無情!便是帝王子女家痛苦的根源!也是傾悠痛苦的根源!”
“公主!不!傾悠!”李思波突然間放柔了聲音。“現在,改變,還來得及,只要--你肯改變你自己,停止今晚已經進行了的活動。我們可以從頭來過。我還是你最忠實的傾慕者,我的劍,也永遠隻為你一個人而戰!”
月傾悠怔怔地凝視著李思波半天,眼眶突然紅了,輕輕地籲了口氣,低垂下螓首,輕聲道:“遲了!已經遲了!”
“遲了!”
“傾悠已經不再是你以前心目中的那個傾悠。而思波你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思波。大錯已經鑄成,無法挽回!思波,恨我吧!因為你的確是最有資格恨傾悠的!”
“什麽?”李思波還未來得及咀嚼月傾悠這番話的含意,突然間隻覺腹間一陣劇痛,痛如刀攪,才彎下腰,便感到一股液體竟不由自主地自嘴角邊潺潺流出,伸手一摸,竟漆黑如墨。
“思波可還記得前幾天我與你夜談時親手斟於你的那杯茶嗎?”月傾悠幽幽地道。“其實,自那天起,傾悠已是--有了主意。只是今夜被這乾人和思波破壞了計劃,便促使我下了決心。方才我與你談話之際,發動了引誘毒發的引子。現在--已是遲了!”
“你--”李思波此時已是痛得滿頭大汗,疼痛感由小腹處逐漸向全身擴散開來,瞬間已彌漫了整個下半身,使得他不得不彎下了半身。眼中先前的柔情已經完全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了怨毒的悲憤。
“原來--在你的心中,我竟只不過是一枚可以隨時舍棄的棋子!”
再沒有疼痛的感覺了,因為全身已經陷入了一團麻木之中。白晰的肌膚盡數被黑色染透,連內裡的骨頭竟都隱隱透出黑得晶瑩的亮度。眼皮在此時竟有著無比的沉重,重重地向下壓著。與身體所受的重力相對的,是整個靈魂都仿佛飄飄然向要向上飛升。
“我,我好悔!”微弱的聲音發出生命中的最後一聲嘶喊,頭腦一偏,便再不能動了。
李思波,卒!
“這便是你所期望的結局嗎?”到了這裡,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沉楓才緩緩開口道。
“自然不是!”月傾悠似是很難過地低下了螓首。“其實--思波的死!我也很難過的。”
“好了吧!不用再在我面前表演那一套了!”沉楓冷淡地道。“李思波既死,時下城內的亂勢將成。不知公主接下來將作什麽樣的選擇呢?是準備發動余下的實力將我們這群人一舉殲滅於此地,還是騰出手來去接收李思波的地盤和軍隊。”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以後再見吧!”月傾悠嫣然一笑,朝沉楓招了招手。“後會有期了!”
“慢!”這一聲斷喝自卓儀君的口中發出。只聽卓儀君慢條斯理地道:“兩位,好像從頭至尾你們都沒有征詢過我們的意見吧!難不成竟已將我們看作了一堆死人!”
月傾悠明眸一轉,輕輕一笑道:“豈敢將諸位忘卻。只是--依傾悠看來,魔教既然已經在今夜的事變中分上了一杯羹,難道還想要奢求其他不成?”
“哦?”沉楓目光一轉,落到了魔教眾人的身上。
月傾悠的秀目投向了西方那一片已經熊熊焚天的火光。“剛才思波將西門的兵變算到了本宮身上。但本宮卻自知並沒有發動這樣的事。如果不是李思波自己的手下對他心懷不滿發動兵變的話,余下來便只有為人背後指使途了。現在看來,竟是魔教所發動的。”
“公主果然冰雪聰明!”奇長老微微地笑了一下。“我魔教弟子可說是桃李滿天下,即使李思波的麾下,仍然有著我魔教弟子的一席之地。”
“長老的意思是,暗指本宮手下也有著你們魔教的人了?”月傾悠輕輕地哼了一聲。
“不敢!不敢!”奇長老淡淡一笑。“只是,相聚即是有緣,何必匆匆離去走得那麽快呢?不如在此多聚片刻,共同觀看那漫天飛舞的焰火如何?”
沉楓臉色微微一變,冷冷道:“奇長老,此次你們魔教前來東北,究竟帶了多少人手?”
“殿下終於想明白了!”奇長老輕輕擊節讚道。“雖然殿下神功蓋世,此番帶來東北的也盡皆高手。公主佔有地利之勢,月氏高手亦不可小視。但畢竟後發製人,以眾凌寡,才是我魔教的魔道啊!”
目光轉到沉楓身後的彤璧身上,奇長老冷冷一笑。“叛徒!現下你可終於知曉了我們的手段了嗎?待過時擒下你之後,將你送回去與朱三一並作伴加刑吧!”
彤璧聞言,俏臉立時變得一片蒼白如紙。
輕輕一撫掌,奇長老笑道:“我魔教眾弟子何在?”
沒有相應的人影,甚至連低低的回應聲亦沒有聽到。魔教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我魔教眾弟子何在?”奇長老再次厲聲喝道。
“他們現今已不在了!”一名面如冠玉的青衣書生自黑暗中緩緩踱了出來。
“殷化眉,你--”奇長老臉色大變。
“想不到堂堂雁宮中人,竟然也是一群趁人之危的小人!”
“隨便奇兄怎麽說吧!”殷化眉微微一笑。“魔教這次傾盡精英北上一戰,只是卻未料到我雁宮終於也不甘寂寞,亦是傾巢而出吧!現在雙方弟子正在交纏錯戰中,不知奇兄可是什麽好的建議?”
奇長老先是沉默了半刻,才嘿嘿地冷笑了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還有什麽好說的。只是--我唯一有處不解的地方,你們雁宮,究竟是如何得知我魔教準備集中全力北上一戰的;而你們,又為何突然間肯狠下本錢決定與我們在此生死一決的;天羅計劃,你們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殷化眉只是淡淡一笑,“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說開了便不再那麽神秘了。因為--”
“這一切都是我告訴他的!”一個清亮中帶著一份柔美的女聲突然間響起。轟然間,月傾悠身後的那座小轎突然間爆開,一道雪亮的劍光疾若閃電,帶著三分的驚豔,六分的瀟灑,還有著一分的不可一世,劃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線,直奔奇長老而去。
自殷化眉現身以來,奇長老將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提防這冤家對頭的身上。自然,對沉楓也不會忘了有絕對的防備。但卻唯獨對於,人手最少,實力最弱的月傾悠一方,沒有多加注意。
刹那之間,劍光已到了眼前。
奇長老想擋,但殷化眉手中劍光暴漲,七道劍光,七種不同的顏色,朝著他直射而至。七色之劍!殷化眉的拿手絕學。
魔教三宗主自然也想攔。雪方雲騰空而起,林歸身份鬼魅般掠出,但一股力量竟在這時自後而來,將兩人的行動生生阻下。
卓儀君出手了!他竟然在這關鍵的時刻反戈相倒一擊。
“啊!”一聲慘叫劃破長空。卻是沉楓的王者之劍,自奇長老身旁的那名魔教長老腹中抽出。
血光暴現!
劍鋒刺入奇長老的胸膛,然後迅抽而退。
盈盈的笑意,配著那張絕世無雙的傾國容顏。本是是應該讓世上所有的男子都為之傾倒的。但此時在奇長老眼裡看來,竟是如厲鬼般的淒狂。
“蘭雅絲.德.嵐!”奇長老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吼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然後,沉重的身軀,緩緩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