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楓,走快一點啦!”雅西潔清脆的聲音催促著。
沉楓苦笑著搖了搖頭,但卻是不得不快步上前跟上雅西潔的步伐。
好不容易獲得了上乘武學心訣,哪知道還沒安下心來修習上幾天,雅西潔大小姐又跑了過來催促自己出來陪她玩了。無可奈何之下,也隻得跟著出來。
雅西潔其實也沒找到什麽好玩的,只是漫無目標地在市集上亂走,東瞧西望,倒是買了不少的首飾。女孩子家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邊走還一邊道:“這裡就是雲城中最繁華的地方,怎麽樣,還熱鬧吧!”
沉楓沉默了一下,忽道:“你可曾去過那些窮人居住的所在地。”
雅西潔愣了一下,道:“隻去過幾次,不過並沒有到那些窮人的家中去看,爹不允許。只是那裡那些小孩,倒是挺活潑好玩的。”
沉楓怔怔地望著雅西潔,道:“那我們現在就到那邊去看一下吧!”
雅西潔為難道:“可是爹不允許,我,我也沒辦法啊。”
沉楓原本一直板著的臉上才現出了一絲微笑。“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城主又怎麽會知道呢?如果你不願意去,那也罷了,我自己一個人去。”
雅西潔急叫道:“哎,等等,等等!”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一咬牙,道:“好,就陪你去!反正爹也拿我沒辦法。不過爹生氣了,你要陪我一起受罰哦!”
只不過略走了幾步,沉楓心中感慨已極多。作為帝國中部的大城雲城,而且城主看來還是一位愛民之主,但此處平民的處境與西部荒涼小城雲蘿平民處境相比,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難道真是天下平民一般窮?
一陣清脆的童聲自不遠處傳了過來。“班比,班比,再來一個!”
兩人順著聲音望去,就在不遠處,一群小孩自動圍成一個圓圈,跳著,唱著。而在圓圈的中心,則斜臥著一名青袍老人。
這老人身上穿著的那件青袍實在是有夠髒的,堆積的泥垢看上去似乎已有幾個月沒洗了。只是唯一引起沉楓注意的是,在青袍的最下擺,有著一圈幾乎已快看不清楚的金邊,這是魔法師的標志。
這個老人竟然會是魔法師?沉楓心中一凜。
要知道與幾乎大面積數量普及的武者相比,魔法師的人數更是實在少得有限。沉楓直到現在,充其量也不過與紫、黃兩級的魔法師接觸過。在他的印象過,似乎那些修行的魔法師都應該是陰森森、冷冰冰,喜怒不形於色的家夥。南宮小星雖然不是魔法師,但也修行過魔法,性格——那更是不必再說。但現在這名青袍老人,卻打破了他的概念。
青袍老人笑嘻嘻地伸出手掌,一個小火球瞬息就在他掌心生成,手掌略一上抬,小火球就輕飄飄飛了去來。然後在半空中化作萬點火星而下,雖然只是如流形般一閃即逝,但那瞬間造成的景象,卻甚是漂亮。
那群小孩們於是更加高興起來。“好漂亮啊!班比,我們還要看。”
“對,還要看,我要看大水球!”
“不,要看會發光的手掌!”
雅西潔一把抓住離她最近的一個小孩。“小弟弟,告訴姐姐,那個老頭到底在做什麽呀?”
小孩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班比在表演戲法給我們看,好好看,好漂亮哦!我們每天都來看他變戲法。”
變戲法?堂堂一個魔法師居然淪落到給小孩變戲法的地步,倒也真是可悲。等等——
沉楓突然想了起來:魔法師作袍應該只有紅黃藍綠紫五色分階,魔導師則隻作黑色一種,而到了魔導士的級數,則已經沒有了特定的顏色標記作為代耗,所以有的魔導士則乾脆連魔法袍也不著身。但這青色的魔法師袍,怎麽從未聽說過。
正想著,突然那群圍著班比的小孩們一哄而散,遠遠地跑開了。連老邁的青袍魔法師班比也顫微微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準備離開。
“老騙子,站住!”
一行三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這三人都很年輕,衣著華貴,神情高傲,身上的飾物也非一般人能所有,應該是所謂的貴族。
為首的那人一把抓起班比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到了空中。
“老家夥,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許再在這雲城裡面耍你那套騙人的把戲,你還敢不聽!啊,這套假魔法師服你居然還沒有脫下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要騙人滾到其他地方去,不許再讓我們看見你。還有,你什麽騙子不好裝,竟敢裝魔法師,是不是純心要來掃我們魔法師的臉!”
這三人並沒有魔法師的衣袍,這樣說來,他們應該是還算是低級的魔法學徒了,沉楓心中想著。不過氣勢倒是很猖狂的。
為首那人手一甩,一團火炎就在地上燃燒了起來。“這就是你所謂的魔法嗎?火藥?瑩光粉?滾你的吧!”重重地把班比扔到地上。
班比討好地笑著:“各位少爺,我只是一時酒蟲子起來了,忍不住,想去騙點錢去買酒喝。誰知道來的又全都是些小鬼,一點錢都沒騙到。各位少爺,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那人重重地踢了班比一腳。“不能再有下次了,這次一定要打死你這個賤民騙子,叫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魔法!”
班比整個人蜷成一團,頭埋得低低的,顯然苦頭已經吃過不少,已經吃出經驗來了,知道在什麽樣的姿勢下挨打痛苦最小。
不過那三人卻是毫不留情,每一記拳打腳踢所帶起的勁風都強勁有力,顯示著拳腳所蘊含的猛烈力量。在此之下,班比也只有微微的呻吟和悶哼,只是嘴角慢慢潺出的一絲鮮血才顯示著他的傷勢。
沉楓看得心中微微一動,這時雅西潔大小姐卻氣呼呼地道:“太過份了!諸氏兄弟仗著他們是貴族的身份竟敢任意凌辱人,下手還這麽重,存心是要把這老人打死嘛。這次可恰好被我看見了,看我上去教訓他們!”大小姐撅起嘴角,竭力想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才好衝上前教訓人。
還沒等大小姐準備完畢,就已經有人衝上去了。不是沉楓,而是斜對面衝出來的一名布衣少年。看起來似乎也不過十六七歲,與雅西潔年紀仿佛。
不過他還沒有本事去“教訓”那三人,他所能做的,只是以他的身體護住班比孱弱的身驅,替他抵擋如雨點般的拳打腳踢。
那三人先是征了一征,然後一股無名火就升了上來,本來稍稍消了一點的氣更是加倍膨脹。“好小子,竟敢來護住我們要收拾的人?我叫你擋!我叫你擋!”
少年忍住**的痛苦,道:“這位老伯年紀這麽大了,你們竟還忍心下這麽重的手。要打就打我吧!”
為首那人獰笑道:“這可是你說的。那你可要小心了。”手心慢慢張開,一團火球在掌心慢慢凝聚起來,“老頭,小子,現在就讓你們看看什麽是真正的魔法!”
大喝一聲,火球呼嘯射出。
一股水線自旁射來,將到了半路的火球生生擊散。一個聲音冷冷道:“你們這也叫魔法嗎?憑了半點連流都不如的小把戲,竟敢任意凌辱他人。不給你們一點苦頭吃,你們是不會知道天高地厚的。”
在目光的注視下,一男一女走了過來。
在很多年後,魯本南在回憶當時情況時說道:“當時,我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中,以無比堅定的步伐和無上的霸氣走了過來。我就告訴我自己,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下了從此跟隨主上的決心。”(當然,作為沉楓身邊的另外兩位親信,對於魯本南的這種近乎盲目崇拜的話是嗤之以鼻的。)
根本不需要多說話,沉楓一抬手,幾個小型火球就打了出來。盡管他由於數度受傷導致了魔武力的大減,但對於這些魔法菜鳥來說,他還是絕對的強者。火球的力道發得很有分寸,可以打傷人的身體卻不致人性命,像這種惡霸,他們不吃苦頭,誰該吃。
三人被打得鬼哭神嚎,叫苦連天。但嘴上卻還絲毫不軟:“小子,你有種,竟敢和我們作對,看我回去不找官差來抓了你們,竟敢勾結賤民企圖造反,定要判你個滿門抄斬。”
雅西潔在一旁冷冷道:“哦,是嗎?我要造反嗎?諸家兄弟,那你們就回去叫人來抓我呀,來抓我這反賊呀。”
三人這才看清楚來人。神色頗是尷尬:“原來是雅西潔小姐,我們,我們剛才有眼無珠,得罪了你朋友,還望大小姐你大人不計小人——”
還沒待三人羅羅嗦嗦說完,沉楓手心再度亮起了紅光。“滾!”
不用再說第二個字,三人立即抱頭鼠竄。
少年魯本南扶起遍體鱗傷的班比,問道:“老伯,您沒事吧!”
班比哼哼哈哈道:“老了,不中用了。想當年,像這樣的小子,我一個能打一百個,現在,現在我脾氣真好。”
魯本南也不理班比的胡言亂語,轉頭向沉楓和雅西潔謝道:“多謝公子和小姐了,要不是你們,可能我和這位老伯都被他們活活打死了。”
沉楓眯起眼睛道:“你既然知道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為什麽還要跑出來送死呢?”
魯本南苦笑道:“對手?我根本經不起他們一拳一腳,所以我根本就不和他們動手。但要我眼睜睜看著一位老人被這群畜生打死,我卻也是做不到的。”
沉楓歎道:“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一點,小兄弟,你就比我做得好得多。”他的聲音漸漸減低:“也許,我真是想得太多了。人,難道就不能憑一股血氣而為之麽?”
魯本南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先前那無與倫比的霸氣和冷酷的手段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後。這隨之而來的沉思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男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也許,後來魯本南投入沉楓麾下的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好奇地想了解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吧!
但是,即使是作為沉楓座下最心腹的三將:沉默者、暗黑手、翎鳳女中的沉默者,如此貼近沉楓的人,直至最終,也無法看清主子的真實面目。
或者,正如沉楓自己所言。沒有人能了解他,包括他自己。
魯本南扶起班比,道:“老人家,您住在哪裡,我送您回去吧!”
班比嘀咕道:“現在就回去呀!我還沒有賺到我的酒錢呢,回去沒有酒,我的日子怎麽過呀?”
魯本南一時哭笑不得。
雅大小姐可忍不住了。雙手叉腰,圓睜杏目道:“你這老頭,也真是的。人家好心救了你的命不說,竟然還不知足想要酒了。你,你究竟有沒有半點羞恥心啦。”
班比抬起昏黃的老眼,望了雅西潔一眼,道:“好男不跟女鬥,更何況是這麽小的丫頭。不值得,不值得。”連連搖著頭。
大小姐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一直注視著班比的沉楓,突然道:“老人家,我這還有點銀子,可以替你買點酒喝。現在就讓我們送你回去吧!”
班比立時眉開眼笑:“還是小夥子好。不像大姑娘,這麽凶,一點良心都沒有。”
魯本南扶著班比慢慢走開。雅西潔氣呼呼地瞪著沉楓道:“你為什麽要縱容那個老家夥,他太無禮了。”
沉楓只是搖搖頭。
雅西潔這下可被激怒了。“好,你不說,我也不要你陪了。我自己回去!”頭也不回,徑自走開了。
沉楓朝著雅西潔離去的方向歎了口氣,但隨即很快跟上了魯本南和班比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