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傾悠斜倚在松軟的藤椅上,感受著花叢中清新爽可的怡人香氣,一邊自由寫意地輕輕梳理著自己黑亮光澤的秀發。這是她最心愛的寶貝,因此一向都由她自己親手護理,不需侍女進行侍侯。
“公主!”侍立在月傾悠身旁的黑衣老者微微一欠身。“您認為魔教那些人的建議真的可靠麽?”
月傾悠輕輕一笑。“可不可靠又有什麽關系呢?打頭開始,我便從未對魔教抱有任何的指望。這次所指的目標也不是對準我們而來,何必硬要強自作出頭鳥呢?”
“甚至——”月傾悠雪嫩的纖指輕輕拈起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把它貼到秀美無雙的玉頰上,星眸微閉,怡然自得地沉浸在自然的享受中。“這個所謂的天羅計劃能夠達到的結果也並不是我真正重視的。”
“那您——”黑衣老者詫異地道。
月傾悠如一隻小鴿子般輕盈地站起身來。小臉仰起,絕美的面容上化開一絲甜蜜的笑意。
“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了!”
***
魔教如果真有誠心送南宮玉瑚北上,雖然大陸南北距離遙遠,但也不過十來天的路程,卻時間足足拖了一月出頭還未送攏,其心究竟如何,明眼人一看即知。
夜色,沉靜如水,只有月光溫柔地拋灑在大地的每一處角落。
沉楓緩緩地踏進大堂,偌大的一所宅第就沒有士兵侍衛在門口把守,一路上也沒有看到多余的人和什麽侍衛,被撤了個乾淨,以致沉楓一路行來暢通無阻,整座大宅顯得異常的清淨。
“你終於來了?”整個廣闊的大堂之上,只有李思波一個人高危正坐,那麽裝飾品什麽的早已撤了下去,除了兩旁的兵器架外,整個大堂看起來極為寬闊而深遠。
“玉瑚在哪裡?”沉楓目光一轉,開口冷冷問道。
“很好!很好!”李思波答非所問。“想不到你竟真有這份膽子北上,而且是孤身一人而來。”
沉楓冷冷一笑,對李思波的話嗤之以鼻。“當我踏進北方在你們控制的區域范圍內之時,恐怕你們在第一時間內就知道我的到來了吧!何必如此的假惺惺呢!”
李思波臉色微微一變,不是為別的,正是沉楓的話引起了他的某種念頭。對於月傾悠的事他向來都不去管,甚至可以說是不敢去理,但此等重要的大事,既然月傾悠能把中西北地區建成銅牆鐵壁一般,自然也可以輕松地掌握沉楓進入北方的動向。但他這處直到此時卻尚未能從她處得到半點通報消息。
在月傾悠心中,李思波究竟佔著什麽樣的地位?
“廢話不必多說!動手吧!”李思波悶哼一聲,拍案而起。
“玉瑚在哪裡?”沉楓緩緩地再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問話。
李思波臉色微微一變,沒有回答沉楓的正面問話,雙手一拍,從堂後立時轉出數條人影來。
“怎麽先不介紹一下呢?呃,看來這幾位竟都是新面孔,魔教的諸多長老這次怎麽一位也沒有,是否看不起莫某人?”沉楓神色自若地掃了一遍那數人,冷冷一笑道。
李思波冷冷一笑,手一招,“這裡有三位貴賓倒要介紹一番。這位是魔教六宗之一,禦仙閣的現任宗主卓儀君。恩,他也是玉瑚的初戀情人!”
沉楓對魔教禦仙閣宗主的稱呼倒沒怎麽放在心上,倒是聽了最後一句,身子微微一顫,轉向卓儀君,目中流露出注意的神色。
卓儀君只是微微一笑,略略欠了欠身。
“至於這兩位。這位女士是魔教連霜派的宗主雪方雲,那位則是九子流的宗主林歸。”
至於排在這數人之後的自然是被李思波所招覆的武林好手和魔教所派來的其他一些高手。
“想不到為了區區一人,竟出動了魔教三大宗主之多,實是甚感榮幸啊!”
“玉瑚此時便在堂後,只要莫兄能輕松解決掉我們這群人,到時自然便可以見到玉瑚了!”卓儀君微笑著道。
“轟”的一聲。厚重的大門在後方被關上,與此同時,數百名身著清一色黑色軍裝的侍衛現身布在屋頂和牆頭,手上均持著弓弩等遠攻武器,神情緊然,如臨大敵。
“就是這般排場麽?也太過老土了吧!”沉楓冷笑一聲,右手一翻,動人心魄的光雨立時便填滿了整個大堂,在那漫天的光點之中,王者之劍倏忽間循著一道玄奧無匹,含著物理深義的徑路,直擊李思波面門。
李思波身體一動不動,黑劍如變戲法般在身前蕩起了層層的波紋。然而沉楓的劍卻未到,因為有一人比他更快。雪方雲輕輕一笑,一道杏黃色的飛綢疾射而出,飛至中途突然分裂開,化作數道更窄更密的飛綢,旋轉交織著裹向王者之劍。
沉楓輕輕冷哼一聲,劍上真力摧發,兩輪月牙形的劍氣自劍鋒兩側迸射而出,將卷近的數條飛綢生生割斷。但劍路卻也因此而稍稍受到影響而偏轉擊空,滑向了李思波身旁空曠的虛無空氣中。
“哼!大名鼎鼎的莫沉楓就技止於此麽?”雪方雲撇了撇嘴,“就這樣的本事上次竟然能大鬧總壇。看來長老會的那些老家夥們真是骨頭老得可以打鼓了。看來上次大會時我們沒有趕回總壇真是個正確的方案。難得看到了那群老家夥的狼狽像。”
“雪宗主萬不可輕敵!這莫沉楓若真是如此簡單的話,就輪不到我們來對付他了。”站在雪方雲身旁的九子流宗主林歸柔聲道。
“轟!”一聲輕響,整個大堂的空氣竟驟然間變得粘稠起來,堂內眾人隻感覺到呼吸一陣困難,仿佛身上突然多出了什麽重物,體重驟然加重了一倍。輕輕的哧哧聲中,肉眼竟隱約可見無數的小旋在空中飛快地打著轉。
“將風系魔法暗藏於劍招之中,好高明的戰術啊!”卓儀君回顧了雪方雲一眼,淡淡道。“方雲你剛才難道沒發現嗎?那兩道月牙形的劍氣盡道也實在太過弱了一些。竟然僅僅隻撕裂幾道飛綢就消散開來。即使是不以內力見長的方雲你出手恐怕也不至於於此吧!現在該明白了吧!那只是風系魔法的普通風刃而已。用風系魔法將堂內空氣加一束縛,戰場的情況便轉客為主,反變為對我們不利了。”
雪方雲美目一轉,嬌笑道:“還是卓宗主見識高遠。妾身真是萬萬所不及啊!”
“還是待本宗先來獻醜試探一番吧!”卓儀君微微一笑,身形一動,雙手疊加出漫天的手印,朝著沉楓隔空破去。
“哼!技止於此嗎?”剛才雪方雲的話現在被沉楓反回來全盤奉送。卓儀君的這一擊倒真是試探,被他隨手便可破去。“李思波,你還有什麽埋伏陰謀通通都一並出來吧!否則此地就是你們這群混蛋的葬身之地!”
王者之劍一揮之下,龐然的浩瀚劍氣狂浪般席卷而去,縱然力道已經被分散成幾道分襲數人,但那恐怖的力量仍然使得魔教諸位從未見識過沉楓手段的大宗主駭然變色。
“叮叮叮!”沉楓手中王者之劍一陣輕顫,數道劍氣自各個不同的方向分襲而出,或點或劈,或纏或掃,毫無遺漏地擊中了向他攻來的李思波等四人。
“這家夥的內力簡直深厚得驚人!”雪方雲羅袖連揚,好不容易才將襲到身前的洶湧力勁消去。“真不知道他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這樣恐怖的內力是怎麽練出來的。”
卓儀君輕笑一聲,自袖中滑出一塊墨綠色的長方型黑尺,不過尺許長度,質地看來非金非鐵亦非玉。“這把兵器我以前從未在人前亮過。本來修成是為了對付斡勒翰那個老家夥的。但多謝莫兄替我解決了他,現在這東西便要莫兄你來承受了,呵呵!”
桌儀君出手速度竟是極快,那黑尺瞬間已揮了出去,本是黑黝黝一塊毫不起眼的東西,但揮出之後眾人卻隻覺眼睛一花,四面八方,都是耀目生光,嗚嗚的怪響聲大作,也不知究竟藏了有什麽詭秘。
身前劃起三道的邀目劍圈,卓儀君的黑尺觸到劍圈上,立時被強大的內力反彈了回來。但沉楓卻是如觸電流,隻感到手上一麻,若非般若之力的迅速補充,恐怕那瞬間半邊身子都要陷入癱瘓。
沉楓心頭一凜。看來這番埋伏合擊,個個事先都是早有準備的,自己若不再出全力,恐怕此番非但難救出玉瑚,連這條小命都十有**要丟在此處。
低低的喝了一聲,般若之力終於全面發動,強大的劍罡溢出劍尖竟達三尺之長,此時亦再無需什麽精妙招式,隨手一掃,溢起的白色劍罡已逼得眾人連連後退。
扇形的劍罡由大收小,化成一團耀目的白色劍芒,再兀地爆裂開來,無數道如疾弩般的白芒迸射而出,將整個前方的空間全部封滿。
“啊!”接二連三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對於三宗主和李思波這等級數的高手,即使高度凝化成的劍罡之芒還奈何他們不得,卻也只能堪堪抵擋著暴風狂浪般打過來的陣陣劍芒,再無閑暇他顧。
但對於後方守候著的那群人來說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沉楓本來這番攻擊的主要目標便是他們,全力發動之下,能夠逃過這番攻擊的也剩不下幾人了。
李思波大怒,狂喝一聲,黑劍盤旋飛舞,幻化出重重劍影,從上方壓頂而至,劍光劇盛,劍氣凌厲無比,黑色的光芒遍灑在整個大堂之內,顯是已出了全力。
雪方雲曼妙美好的女體在空中不住翻滾,盡顯曲線玲瓏的優美身姿,但袖中的飛綢卻如天花散花般漫天飛舞,幻化出無數的遊絲,氣絲與實綢交錯纏雜,斷去封死了沉楓所有的移動之路。
卓儀君手中那古怪的黑尺再度發威,本被沉楓以風系魔法束縛的周圍空氣竟再度施壓,變得如有實質,重若泰山,隻壓得人心頭髮悶。
本是自己營造出來適合自己作戰的環境,卻被敵手隨手改編則化為己用,反過來對自己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僅此一點便可看出,這四人之中,卓儀君的身手定是最為高明。
最後的林歸也不閑著,無聲無息地潛轉到沉楓的身後,拳頭暗隱現滾滾的風雷之聲,拳勁充滿了強大的殺傷力,陽剛的內盡之下竟暗藏著陰寒的邪惡氣勁,翻騰不休的襲迫而至。能夠成功把握到陰陽兩極歸一的技巧,即使沒有其他人的威脅,要封格此拳仍非易事。
幾乎是同一時間,四大高手各分踞一處有利角度,同時向沉楓發動最狂猛的攻擊。
所有的進退之路已悉被四大高手封死,閃避挪移已是不可能的事,隻余硬拚一途。
這四大高手,若單打獨鬥,沉楓有信心能在五十招之內將其誅殺。即使四人齊心協力聯手,若換個環境,他也有七成以上把握將這四人擊潰。但目前的環境形勢卻明顯是不利於他,一個情勢不對,外面便有可能萬弩齊發,即使護身氣勁在強,也不可能在這漫天箭雨的情況下撐過盞茶時間。
只是這短短的瞬間,沉楓已迅速拿定了主意,王者之劍在空中扭曲幻化出多重的劍影,在般若之力的禦使下猛烈的罡風狂卷肆虐,逼得半空中的雪方雲不得不在半空改變方向,挪移後撤。
而空出的左手,則在胸前比劃出玄妙無方的手勢,白色的光點以迅疾的速度在沉楓的身前凝聚,逐漸清晰地匯凝成了一個白色的“滅”字,帶著毀天滅地的狂野氣勢朝著正面的李思波和卓儀君呼嘯而去。
這正是沉楓自廣心處學來的“問道九字”中的第三訣——“滅”字訣!
理也不理身後林歸已迅速襲攏的兩極氣勁,沉楓兀地飛越起身,在半空中身形突然如輕燕般旋挪一轉,雪白的劍光鋪天蓋地般籠罩住整個大堂,但那僅僅是傾刻間,瞬時後便完全收斂,一道長虹,如流形墜地般垂射而起,直罩李思波!龐大無匹的劍氣,已將李思波完全籠罩鎖緊。
正是那天下無對的驚天一劍!
在這絕世劍招之前,李思波,可,抵擋得住?
***
在黑暗中,突然亮起了點點的光澤,近了,近了,大片火把照耀之下,清一色黑色盔甲的兵士,邁著整齊的步子,帶著嚓嚓的金屬摩擦聲,從隱蔽的黑暗中跑上了寬暢的大道。
“什麽人!停住!”當頭的黑衣統領高舉起手中的火把,朝著前方朦朧的燈光喝道。
“李帥嚴令,今夜全城戒嚴,閑雜人等一概禁止外出活動!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公然違反軍令!”
“月氏公主傾悠!”黑色的小轎緩緩地著地。轎前的黑衣老者的聲音冷得如石頭般冰冷。
黑衣統領微微一愕,單膝跪下,身體向前半屈,似是有點極不情願地道:“李帥麾下海宗流見過公主!”
“海統領免禮!”窗口的轎簾被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挑開,露出了月傾悠那絕世的無雙容顏。
“剛才似乎聽到海統領的聲音,說是思波下令今晚全城戒嚴是嗎?”
“是!”海宗流稍稍猶豫了一下。“早在三天前,李帥便已下了夜晚戒嚴令。除了軍隊,任何人等不得在黃昏之後隨意活動。違者斬!就在今夜,剛才,突然又傳來了李帥的緊急命令!現駐城內的五萬軍隊全部啟動,封鎖全城所有可能存在的進出口!另外就是調動末將所統領的近衛營五千精銳趕至李帥府第,嚴加禁衛。現在末將正是準備趕去!”
“哦?”月傾悠甜美的聲音中聽不出來有絲毫情緒的波動。
“請公主恕在下有命在身,不能多作停留。”海宗流緩緩站直起身來。
“海統領隻管自行請吧!”月傾悠微微一笑。
整齊的步伐跑動猛烈地撼動著路面,一眼望去難看到頭的金屬盔甲反射出大片雪白的月光,將整個路面照得雪亮。默默地看著黑甲近衛營的遠去,月傾悠一行人一直駐立在原地。
“好了!”月傾悠輕快的聲音再度響起。
黑衣老者輕喝一聲,右手一舉,兩名前立的轎夫突然將轎簾猛地一把扯下。只是本應在裡面的月傾悠竟突兀地憑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在轎內擱放著一門半人大小,晶瑩剔透,純由魔力晶石所鑄成的小炮。
魔導大炮!
四名轎夫同時聚集到了魔導大炮的跟前,抬轎作苦頭的轎夫轉瞬便轉職成了高傲的魔法師。隨著魔力的注入,點點的白光,在魔導大炮的炮身開始亮起。
“轟!”一道白光劃破夜空的寂靜,在那片黑色的重重盔甲中尋找到了自己的落點。耀目的白色光華宛如美麗的花瓣般片片綻放,無情地向著四周渲泄著強大的能量。整座長街,瞬時都籠罩在這片美麗得令人顫抖的白光之中。沒有轟鳴的回響,亦沒有血肉紛飛的殘忍畫面,整整五千的精銳之旅,竟在這輕描淡寫的一擊中被吞噬了大半。
這場新的暗夜變奏曲,才由這魔導大炮的一擊,揭開了精彩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