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太原城門外,承煥百感交集,眼角也有些濕潤,離家已經五年了,想著一會就可以看見久未見面的親人,承煥反而有點膽怯……。
天外仙把車門撩開道:[你傻站在那幹什麽?都到家門口了到底走不走?]
承煥看見她就腦門冒汗,本來依承煥的主意是騎馬,這樣快得很,可這位就偏不,說是北地風沙大,會把臉吹黑的,非得坐車,承煥一想坐車就坐車吧,雖然要耽擱十天八天的,但怎麽也要照顧她的需要不是。最讓承煥受不了的是你就好生地在車裡呆著唄,天外仙倒好,沒事總是開他的玩笑,要不是知道她還有個吸血女魔的身份,承煥都差點把她按在車中就地正法了。連趕車的老張頭也以為這是兩口子呢!
天外仙這一路要不是有個承煥打打趣,準能悶出病來,她也不是不想騎馬,那多快啊!可誰讓自己有個女魔頭的身份呢,這要是大搖大擺的晃到太原,估計自己的冤家對頭都得擠不透壓不透的,那還趕什麽路啊!看來壞人難做啊!天外仙心想,還是做好人好,走到哪裡都見得光,雖然好人一般都死的很難看。見承煥上車後悶頭不語,天外仙笑道:[好啦!我又沒把你真的怎麽樣,嘴上佔佔便宜也就是了,要不你我大眼瞪小眼,對眼啊!再說了,憑我的美色,難道還入不得你的眼嗎?]
又來了!承煥苦著臉,道:[姑奶奶,你就放了我吧,我知道你美還不行嗎!]
天外仙見承煥這般模樣,哼了一聲道:[真掃興!我也是怕你悶嘛,難道做那什麽勞子的聖蓮仙姑好啊?整天繃著臉,我自己都煩!]
二人說笑之間,車已來到內城,老張頭架住車道:[公子,夫人,到了!]
承煥臉色微紅,下車付過銀錢後,打量著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景,這是背著主街的一條街道,幾顆老棗樹立在街口,承煥記得兒時還曾經在樹下玩耍過呢。街並不深,也沒有住家,街的盡頭就是承煥的家了,等承煥走到家門口,不能置信地瞧著眼前破敗的景象,原先擺在門口的兩尊石獅子已經不見了,大門的門板沒了一半,門框也耷拉下來,一眼望去,裡面蒿草叢生,連個路徑都沒有,承煥不由愣在那裡。
天外仙繞過一碰就會倒的大門,來到裡面,見房子掩映在一人高的蒿草中,顯然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住過了,但還是回頭對承煥道:[你有沒有記錯,這不會真的是你家吧……!]見承煥在無聲地流淚,天外仙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明明就是這裡,承煥怎麽可能會記錯,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家人都到哪去了?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承煥的心亂的不能再亂了,看著眼前的景象,不能控制地往壞的方面想。
見承煥悲痛的神情,天外仙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這裡只不過是沒人住而已,也許你的家人已經搬走了啊!我們找人問一問,看看他們搬到哪去了!]這會也只能這麽勸他了。
一言驚醒承煥,對呀!鼻子下面還有張嘴呢,自己真是死腦筋。可是問過前街的兩戶人家後,承煥心裡真的沒底了,因為這兩家兩個說法,沒一個好的。頭一家說父親因為辦事不利,被革職了,而後也不知道搬哪去了;第二家說父親犯了欺君之罪,早在五年前就被押解進京在菜市口砍了,而家也被抄了。說的信誓旦旦,仿佛親眼所見,讓人不敢不相信。
聽了頭一個還好,承煥雖然難過,可總算知道人沒事,聽完了第二個,承煥當時就口吐鮮血,人事不醒。氣的天外仙真想把這家人都掛樹上。
這個打擊可不小,承煥一病不起,什麽都吃不下,本來是滿懷希望,現在卻是絕望,這強烈的反差令承煥的精神也有些恍惚,讓天外仙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點辦法都沒有。
承煥這一病下,轉眼就是半個月,人瘦的跟麻杆相似,天外仙知道這純粹是心病,沒法治,自己也不能給承煥變出個活爹來,可她還是每天讓店房把抓來的藥煎好,照常給承煥灌下,自己照常為他渡氣。
承煥現在和沒有病之前比,怎麽看怎麽是兩個人,以前那小夥子多英俊,多帥氣,再看現在,眼窩深陷,臉色蠟黃,兩腮上的肉也沒了,就等著閻王爺給下傳票了。連看慣世事,對生死淡漠的天外仙看了,也是鼻管發酸。
承煥躺在床上,冷眼一看跟死人沒什麽分別,天外仙把他扶起來,道:[該吃藥了!現在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自己想死誰也攔不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沉湎過去,還是面向未來,別忘了,在洛陽還有人等你回去呢!]雖然知道有自己在承煥死不了,可這些話,幾天來天外仙沒少說,可是承煥卻是有聽沒聽懂,成效不大。
承煥的嘴唇乾裂,泛著白色,說話也是有氣無力,道:[別……用不著了……我自己知道……!]
天外仙可不管承煥說什麽,硬逼著沒有反駁能力的承煥把藥喝下去,道:[你知道什麽呀?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挺剛強的人呢!現在一看,也是懦夫一個,爹媽死了又怎麽樣,你難道還不活了,我可是親眼看見我的父母死在我面前,而我卻無能為力,那份痛苦比你又如何。生老病死是很平常的事,沒有人能左右得了,還是多想想活著的人吧,看見你這個樣子,深愛著你的女人們會怎麽樣?你有沒有替她們想過,你現在可不是為你自己活的……!]
承煥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悲痛之下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噶著嘴道:[別說了……我想看看外面!]
天外仙歎了口氣,扭不過他,把承煥抱起來放到靠在窗邊的椅子上,為他推開了窗。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打開窗子冷風就呼呼地往裡灌,讓承煥禁不住往後靠了靠。外面下了兩場雪,但都已經融化的差不多了,沒有什麽景色可看,但天氣還不錯。
承煥就那麽看著,一言不發。天外仙也不知道他看個什麽勁,有什麽好看的啊!
從下午一直看到掌燈,承煥自己不知覺間就昏睡在了椅子上,這下可讓天外仙慌了神,你別看承煥現在這個樣子,那只是心病而已,過了這個勁慢慢就能恢復,可在身體這麽虛弱的時候,要是拐上其他的病那就難說了。
還真讓天外仙不幸言中,承煥鬧了風寒,到半夜的時候承煥就開始說胡話,一會喊爹叫娘,一會叫著姐姐妹妹什麽的,弄的天外仙是手忙腳亂,一夜沒有合眼。
因禍得福用在承煥身上正合適,五更天時,天外仙困的睜不開眼睛,這半個月她真的是累壞了,就是兒女照顧父母吧,估計都沒這麽細心,饒是她功力通玄也扛不住啊!半醒半睡之際,她又給承煥加了一雙被子,給捂上了!
本來就有些發熱的承煥開始出汗,把裡面的被子都溻濕了,這一發汗,非但風寒不藥而愈,一覺醒來,連心境也透亮了許多。
承煥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場大夢,夢中的自己已經放棄自己了,想要隨父母而去,心中明鏡似的這樣做不對,可就是無能為力,那感覺好可怕。
覺得自己身上濕漉漉的難受,承煥就想起來換件衣服,一骨碌就看見了手拄床沿睡的正香的天外仙,心中一陣抽動,胃裡也是酸酸的,天外仙這些天的照顧歷歷在目,說的不好聽點,端屎端尿都是人家,能不讓承煥感動嗎!
看見天外仙頭上的青絲耷拉了下來,承煥就想為她捋上去,伸出一半的手又停住了,自己現在真的有點害怕惹債上身,那滋味不好受啊!可轉念一想,自己這是想什麽呢,你以為你是誰啊,自做多情!人家都可以做你的祖母了,再說了,人家是什麽人啊!閱男無數,心氣極高,看得上你才怪。
這麽一想,承煥就要為天外仙捋頭髮,可能是因為多少天沒吃東西了,身體虛浮的不得了,一個沒注意,身子軟綿綿地倒向了天外仙,把天外仙驚醒了。
天外仙一驚醒來,見承煥腦袋砸在自己個胳膊上,把他扶好道:[你要小解嗎?為什麽不叫我呢!]
承煥無力搖頭道:[不是,我……我想換件衣服!]本來想說我想為你理理頭髮,又一想,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免得天外仙多心。
天外仙見承煥臉上汗漬淫淫,穿的衣服都貼在身上了,道:[怎麽出了這麽多的汗啊?這樣也好,是不是頭不痛了?]邊說邊為承煥寬衣。
承煥臉紅如布,道:[不痛了……我自己來……自己來!]說著推開天外仙的手。
天外仙一笑道:[怎麽還害羞了,你,我可是瞧遍了,本錢還挺雄厚的喔!]見承煥想說什麽又說不上來的樣子,道:[還是我來吧,你可能連解衣服的力氣都沒有。]
天外仙的話讓承煥顏面掃地,自己可真是在天外仙面前一點保留都沒有了,還說什麽呀!
天外仙邊為承煥換衣服邊看著他道:[我可從來都沒這麽伺候過人,你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說怎麽報答我啊?]
承煥剛想說讓我好好疼你吧!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暗忖別沒事找事自找沒趣。別過臉道:[那你說我該怎麽報答你呀?]
天外仙為承煥系好腰帶,伸手在承煥的臉蛋上捏了捏,道:[要是擱你在船上遇到我那會呀!非得讓你好好陪陪我,一定把你榨乾嘍!好了,怎麽樣,想開了?]
承煥心忖現在我陪你也行啊!可知道這時的天外仙已經不是那個在船上的天外仙了,這等雜念斷不可有,道:[是啊!就像做了場夢,醒了,就明白了!]
天外仙嘉許地點了點頭,道:[其實這也算人之常情,又不是路人,哪能不傷心呢!可傷心過後還得活下去不是!想不想吃點東西?]
承煥聽天外仙這麽一說,也感到饑餓難耐,道:[我餓的已經沒力氣嚼東西了!當然要吃啦!]
天色已亮,天外仙吩咐店家燒了些肉粥,承煥雖然很餓但卻沒吃多少,因為天外仙見他吃的那麽猛,馬上把粥都收了,怕撐壞了他。將養了三天,承煥已經好多了,身體逐漸恢復正常,這天早上,承煥來到天外仙的房中,道:[我們今天就回去吧,姐姐她們一定等急了!]
天外仙正梳頭呢,道:[也好,把你送回去我也該回藏劍閣看看,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見了師祖後倒是日甚想念。]
對藏劍閣,承煥也很好奇,道:[有機會我也去看看這傳說中的地方究竟是不是仙境,讓人們這麽敬仰!]
天外仙一笑,道:[怕就怕你去了就不想回來,那裡可都是豔絕天下的美女啊!讓你見到還不賴在那不走啊!]
說笑過後,二人收拾停當出了店房。這一路上每當要下車或者出現在人們面前,天外仙都是頭戴素色的罩紗,要不然,先不說她的名頭,就是那張絕美的面皮,走到哪不都得引起轟動啊!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車行一般都開設在城門附近,二人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大白天的天外仙也不敢用輕功帶著承煥走,以免驚世駭俗,隻得慢慢溜達著。
路過繁華地段,一聲嗲聲嗲氣的聲音道:[喲,公子,你可好久沒來了,奴家都想你了!]隨著話音,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過來架住承煥的胳膊道:[來嘛!進去奴家陪您喝兩杯。]
不問可知,這是妓院專門拉客的,承煥還依稀記得小時候也被這麽拉扯過,此時卻是面色微紅道:[免了,免了……!]推開這女人後,承煥不由愣住了,因為他看見了妓院的招牌:萬花樓。記憶浮現在腦海,這是自己和桃紅初次見面的地方,那時自己什麽都不懂就逛妓院,現在想起來連自己都有些想笑,又想到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兼老師——桃紅,不由心生感慨,胃部酸意澎湃。
見承煥呆立在那裡,天外仙一推他道:[怎麽著,還想進去享受享受嗎?放心,我不會告訴她們的!]
承煥搖了搖頭,道:[想起些往事,走吧!]
這時,也不知在哪刮過一陣落帽風,很急促,將天外仙的罩紗掀飛下來。你想啊,在妓院門口都是什麽人啊!除了妓女龜公那就是嫖客了,人們看見了天外仙的面容紛紛驚呼出聲,一些好事之徒更是口哨連連,手舞足蹈。
承煥彎腰把頭罩揀起來撣了撣還給天外仙,道:[走吧!]
色膽包天這句話有一定的道理,美色當前,人的**就容易膨脹,也更容易失去理智。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公子攔在了承煥二人面前,道:[小娘子,生的可真俊啊!怪不得要戴罩紗,能一睹您的天顏,真是小生修來的福氣啊!]他還以為承煥和天外仙是夫妻。
此人相貌還說的過去,只是面色過於蒼白,顯然終日留連在***場所掏空了身子,一身寶藍色的錦袍,腰圍玉帶,腳踏金靴,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說不定還有功名在身。
承煥不想惹事,因為他知道要是身邊這位發起飆來,那就不是自己能想象的了,往側讓了讓,打算繞過去。
這位公子哥可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又往側一移道:[喲!小娘子,急什麽,難道著急回家辦那好事嗎?]此言一出,周圍轟笑不斷。
天外仙把罩紗往腰上一掛,笑道:[那又怎麽樣啊!不行嗎?]承煥一見天外仙搭言就知道面前這位恐怕要倒大霉。
一笑傾城般的笑容哪裡是這個公子哥所能抗拒的,登時就醉了,心也癢癢的,道:[不行?我就怕你身邊的這位不行啊!本公子可是真材實料,小娘子要不要試試?]說著就要去摸天外仙的玉手。周圍的笑聲更大了,這等妙事可是難得一見的。
承煥給了天外仙一個眼色,意思是你別弄的太過分了,在這裡出了人命可不是好玩的。天外仙還沒怕過什麽呢,一見承煥這樣,有心難難他。
天外仙任公子哥握住自己的玉手,用天籟般的聲音道:[我倒是想得很啊!可有人會不願意的!]說著還瞟了承煥一眼。
公子哥現在是骨酥肉麻,好玄沒當場出醜,聽天外仙這麽說,看了承煥一眼道:[是他嗎?倒是有些豔福啊!]伸手在懷裡掏出一把銀票遞給承煥道:[夠不夠?]
承煥見天外仙這樣,純心跟她過不去,把銀票拿過來數了數,道:[好象少了點!]周圍一片鄙夷之聲,但知道公子哥身份的人暗忖承煥識時務。
公子哥一聽這話,眼睫毛都樂開花了,道:[有價碼就好。]轉頭對天外仙道:[美人!今天你就是我的人了!阿昌,給這個廢物十萬兩銀票,讓他馬上離開太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