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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傳奇》第45章 奮英雄怒(中C)
啟稟靖王殿下,兕寧東南有軍隊持續移動。同時河靠近紅土坡方向,兩日來不斷有小股東炎軍聚集——具體的情況和數字,這是首領的密報。”

 向身側一個眼神示意,立刻有親衛周必上前從暗哨手上接過小羊皮袋。接了周必從袋中取出呈上的薄薄一片紗布在手,風司冥沉默片刻,方才向身前跪著待命的黑衣男子微笑一下,“大司正大人就在後帳,之後的安排,或者還有事呈報的話,”頓一頓,向帳外,“劉複!”

 分守在中軍大帳門口的冥王親衛立刻從帳外轉進來,躬身行禮:“聽候殿下吩咐。”

 風司冥微微頷首,抬一抬手示意道:“帶這位……這位兄弟到後帳大司正那裡。”

 “是,殿下。”

 劉複行過一禮,隨即轉身示意黑衣男子跟隨自己前行。看著兩人身影在帳後隱沒,風司冥握著薄紗的手慢慢收緊,唇邊卻流露出極森寒的冷笑。

 “王爺……殿下?”注目主上表情,周必心中凜然不由出聲呼喊。見風司冥倏然回頭凝視自己,周必心上又是一跳,定一定神方才低聲開口,“殿下,難道,難道是兕寧軍情有變?”

 風司冥冷笑一聲:“有變?那倒不算。賀藍.考斯爾本來就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大軍兵臨城下,若只有打掃了戰場你一槍我一劍實打實地對戰,豈不顯得他這‘東炎軍神’太過無能?”展開手掌。將那片薄紗在案上重新摩平,風司冥努力分辨上面極細的線條和數字,“十裡,二十裡,三十裡……紅土坡地位置,地勢高低的變化落差,啊,還有兩條溝壑可以藏兵的數目……真是不看不知道!若真讓他一天一天把我們拖到他布置好的戰場。這仗可不是就不用打了?!周必!”

 周必身子不自製地一跳:“在。殿下!”“傳皇甫雷岸、慕容子歸二人立刻到中軍大帳!”頓一頓。風司冥拽下腰間一塊嬰兒巴掌大的黃金令箭,“然後秘密地,往韓臨淵帳中,傳我的話:把網兜口子看嚴實了——該怎麽做,什麽時候動手,他自己心裡有數。”

 “是,殿下。”並不意外被派下連夜趕路七十裡傳訊的任務。周必乾脆地躬身行禮,隨即快速走出帳去。

 看著帳簾在親衛身後落下,黑色的簾幕映著一丈紅鐵枝上被偷過簾角地夜風吹得亂晃地火苗燭光,顯出一種異常深沉而活力詭異地色彩,風司冥緊抿的嘴角又擠出一股冷冽森嚴的笑意。

 六月十九開始的兩軍河谷平原會戰,到今日已經進行了整整三天。除了第一日夜間雙方約定同時歇戰,接下來從次日清晨開始交兵就再沒有停息。白日平原戰場的輪番較量,到夜間針對營援糧草的偷襲。只有戰事規模的變化。沒有確實地休戰。面對同樣名震大陸的強敵,將士們被激發起的勃勃鬥志,讓東炎敵軍在這三日裡深刻體會到赫赫冥王大軍的盛名無虛。但同樣的。這不長的三日也讓北洛全軍上下充分見識到東炎第一將軍和縱橫草原的鐵騎的絕對實力:迅猛地攻擊,嚴密地防守,戰場上靈活的反應,以及交混中捉對廝殺時單兵作戰的驍勇頑強,都是大軍自侵入草原以來前所未遇。不能不讚歎賀藍.考斯爾當真一代將兵奇才——直到戰場上真正交手,才第一次確切體會到這個男人地強勁;被逼施展幾乎全部的實力,戰場上呈現出幾近完美、牢不可破的陣形;眼見兩軍激戰似再不容半刻分心喘息,卻還能從容不迫地謀劃算計,憑借草原地理之便背地裡調兵布置,並利用正當進行中的戰鬥,一點點將自己引導向他所布置的圈套……

 紅土坡,距離黃石河谷一百二十裡,其間相隔的一片開闊草原就是此刻兩軍對陣的戰場。兕寧往北總體南高北低的地勢,加上紅土坡較草原微微隆起的柔和曲線,使坡谷延伸連接平原邊緣的一條寬度大約兩丈,因處旱季乾涸無水的溝壑成為天然的藏兵之所。連日鏖兵,兩軍難分勝負各自疲憊,但只要一方稍顯怯意退後,必然引來另一方的趁勢追擊。且退且打,行進間的反覆糾纏最能消磨掉最初的警惕,對敵方意圖和戰力的認定,會使優勢一方在失去冷靜的同時也不知不覺忽略乃至忘記自身兵士的傷亡。而這個時候一支戰力強勁而數量可觀的伏兵,會對戰場情勢造成何種樣的影響不言可知——養精蓄銳以逸待勞,一切,都將在它出現的一刻定下終局!

 而為了這樣的終局,之前的每一天每一步都要小心算計:兩軍對壘,彼此監視嚴密,要不引起耳目地慢慢地調動軍隊到預定地點,不只本身要做的輕巧隱秘,同時還必須盡可能轉移過敵方的目光。夜間屢敗屢試的襲營,並不是考斯爾單純地打算以此回報捷遼嶺前的騷擾;白天拚死糾纏的混戰,也不是東炎試圖強憑兵士武力取勝的草原人作戰的風格習慣。維持著戰場基本局面的平衡,造成勢均力敵但略有偏向的情勢,並讓北洛全軍上下包括自己逐漸產生以武力論漸佔上風的錯覺;一邊精確計算雙方彼此往來的速度,時刻調整戰場上將領們的分布,小心翼翼又不著痕跡地將戰場中心緩緩向東方移動——

 天時不如地利。大軍跨越數千裡遠來,怎比他土生土長,世代據居?縱使有最盡職的斥候,自己也不能要求屬下對地圖上標記出的每一寸土地都親自踏遍,何況這幾乎已到預計戰場范圍之外?更不用說那些因為特殊地理環境而可能形成的特殊情況。

 伸手,無意識地撫上腰間僅長尺余地佩劍。手指感受到劍鞘上精密的纏絲花紋。想到三日前心腹大將燈下密報時的眼神,風司冥唇角陰冷笑容緩緩舒展。

 韓臨淵是精細的。胤軒九年大比與自己相識,十幾年來保持著真性,在自己面前始終如一。時不時流露出武人習氣,言談舉止不合兵法軍規,急躁衝動似乎總要主帥戰友約束回護,但這名江湖出身的大將,愛武好戰、單純而直爽的性情絕不等同於頭腦的無謀和不加思考。大戰之際。拋開戰前千叮萬囑務必布陣周密把

 的西南衝到自己帳前。從他現身一刻就知道必有情然不曾查看仔細更不敢做下保證。韓臨淵卻以武人地直覺和為將多年地敏銳,察覺到兕寧周邊軍隊調度必非尋常。他親走這一趟當面奏報,便是要將這種懷疑和隱約預感準確無誤地傳遞給自己。

 而得到韓臨淵奏報,自己也越發堅定地克制住出陣一戰地衝動,三天,牢牢守在烈風大旗下,看賀藍.考斯爾陣進陣出、廝殺縱橫。而努力忍耐著,盡可能冷靜地審視和捕捉戰場上每一處最細微的變化。

 只是,盡管小心細致如此,倘若沒有這一紙信息明確的密報,自己終究只會懷疑——行動指令依然會周密謹慎,但臨到陣前的警惕,卻絕不會是此刻這般的時時驚覺。

 而在戰場,只要片刻不慎。一瞬大意。就可以斷送掉幾十萬誓死效忠追隨的將士們生命!

 好一個賀藍.考斯爾,真是好一個賀藍.考斯爾!

 耳邊有幾聲怪異輕響傳來,猛然驚醒。風司冥半晌才反應過來,竟是自己將牙咬得格格作響。

 “殿下——”

 恰在此刻入帳的慕容子歸開口,卻在抬頭望上風司冥面孔一刻陡然收聲。被青年罕見地森寒而憤怒的表情震住的北洛上將,頭腦裡飛速搜索大戰開始以來的種種,更羅列出可能發生的最壞情況。但縱是他絞盡腦汁,一時也想不出足以令風司冥也如此動容的情況來。

 皇甫雷岸卻冷靜得多。目光掠過帳中,不意外地停在中央案上那片極薄的紗布:久經訓練的雙眼有極好地夜視能力,燭光下那種纖維曲折疏密不均地特殊織造,對於以織物為名的“承影七色”之“靛繡”實在是太過熟悉。雖然兩國交兵都半年有余,這個時候才收到“赤錦”第一份真正意義的軍報,讓人有些麻木地無法歡呼驚喜,但再一次得到曾經同伴地確實信息,心中還是控制不住陣陣波瀾。只是,看風司冥的目光表情,“靖王殿下,前線敵軍,情況可是有變?”

 風司冥森森一笑,燭光下竟有些陰魅。兩名久經沙場的宿將都不自禁地周身一凜,但極快隨著風司冥的手指動作,向帳中偌大的軍事地圖看去。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地勢本身是一路下行,然後是溝壑……高度在五到六尺,寬度兩丈……可以藏兵,不錯,預計是三萬五千到四萬。”順著風司冥手指一路畫下來,慕容子歸和皇甫雷岸相對一眼,兩人皆是滿眼震驚,但隨即襲上心的就是預見到萬一後果的毛骨悚然。而風司冥沉靜幽森的語聲還在平平繼續,“……到時候一口氣殺出,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就可以解決我兩倍、三倍,甚至四倍於他的疲兵。而這,還不算引誘我到他預定戰場,佯裝失敗竄逃,其實保留了相當實力的部隊。”

 “殿下,這……這是真的麽?”雖然從風司冥的仔細解說,甚至單純的目光神情也可以知道答案,慕容子歸還是忍不住低聲發問。見風司冥幽深黑眸在自己臉上一掃,慕容子歸直覺低頭,“是,殿下。賀藍.考斯爾如此,目標手段都已十分明確。那殿下的意思對策是?”

 “將、計、就、計。”

 風司冥一字一頓說出,慕容子歸眼中光芒一閃,一旁皇甫雷岸已然顯出興奮表情:“殿下的意思是,將計就計,然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摩一摩雙手,年華氣勢正盛的青年將領臉上露出強烈的躍躍之色,“解決這些地溝裡老鼠的活計,就放心交給我!”

 看一眼積極請命地麾下大將。風司冥微微笑一下,但回答卻是搖一搖頭。“皇甫,這一次不能由你去。”不去多看皇甫雷岸一時失望的表情,風司冥對上慕容子歸,“你今日腿上正好受了些傷。外傷,並不嚴重,但回來得及時,拿來做一個掩人耳目的理由卻是恰當其時——慕容。你帶精兵三萬。星夜趕去。佔住紅土坡前無水溝。記住,我隻給你一天一夜時間,你務必要將此溝拿下,而且,瞞過考斯爾耳目直到大軍達到!”

 “是,殿下!”慕容子歸頓時正色行禮,“一定完成任務。殿下放心!”

 風司冥微笑頷首,隨即轉向皇甫雷岸:“皇甫,你的任務,就是在接下來的一天一夜時間裡,牢牢絆住賀藍.考斯爾。能糾纏著打就糾纏著打,不能,則要他隨時都在你視線——絕不給他任何松懈喘息的時間,明白了麽?”

 “殿下。就看我的吧!”

 “很好。對了慕容。出發前記得先到監軍大人帳裡奏報。”

 大軍在外,凡有重大動向必先報於監軍,這是軍中規矩。聽風司冥如此說。慕容子歸微微一怔但隨即了然,行禮道:“是!”

 “很好……就這樣。”微微笑著,風司冥手在青冥劍柄上一點點用力收緊,“至於考斯爾的心意,他想要怎樣地東移,這一切,就由我親自來配合!”

 怎麽……怎麽可能?!

 震驚地看戰場上頃刻轉變地形勢,賀藍.考斯爾鐵灰藍色地眼睛一時盡是不信。

 周密地布置,精準地計算,連續四天三夜地糾纏拚殺,終於一點一點,拔河一般費盡心力將追擊來的北洛大軍帶進預定好的伏擊戰場。角號吹動,預計著等待已久的士兵一齊動作衝襲向措手無防的敵人一改連日的戰局,卻不想,震天的喊殺聲中從潛藏地溝壑裡面潮水一般衝出的,不是草原的將士,而是北洛慕容子歸統帥的精兵!

 怎麽可能?這條溝壑,是去年整整三季的乾旱無雨和今春罕見的大風,才由一條地圖上絕不曾標記的小溝,加深到了可以藏兵的地步!

 怎麽可能?調守設伏地軍隊,是京畿周圍各處兵馬精選抽調,與戰場上特選地部下精兵,用了幾日的時間,陸續調轉、逐步增強伏兵力量——這樣的安排,只要任何抽調地一個環節出現哪怕最細小的問題,都會立刻上報到最高部署的自己知曉!

 怎麽可能?負責這一處伏兵重任的主將,是班都爾“四虎將”中最老成謹慎的裘恩和最善

 化的戴倫澤。別人自己或許還可能懷疑能力和忠誠,自幼擔任無雙公主護衛,對禦華緋熒真正心意無比了解的草原勇士,自己絕不會有一丁點懷疑或是猜忌。即使在無雙公主被認定背叛斥為國仇,班都爾群情激昂,有超過半數的部族長老和將領主張投靠北洛聲討禦華王族的最危急時刻,這幾個忠誠堅剛的漢子也為維護戴黎爾真正願望奮起疾呼,甚至不惜頂上族人“背主求榮”罵名,冒著國中對班都爾的沉重壓力,說動並率領族中對朝廷依舊支持的將領和族人返回京師拱衛王族——這樣的忠義,連鴻逵帝都不禁為之動容。勇士的職責,“忠於草原,保家衛國”,這八個字在他們心裡的份量超過任何事。而戰場上有任何不利於大軍的動靜,從他們那裡,自己絕對不可能得不到回報!

 怎麽可能?這四天三夜,風司冥明明是在全心盡力與自己纏鬥。日以繼夜的拚殺,風司冥不給自己任何喘息,自己也沒有給他什麽松懈的余地。除了他本人不曾出戰,帳下大小將領包括慕容子歸、皇甫雷岸、韓臨淵、簡頓之、陳、張葛、薄少涵、洛文霆、梅韋耶、江揚、龐朔、喬非……除多馬為風司冥把守住後防捷遼嶺不曾參與陣前大戰,北洛軍幾乎每一員排得上名號的將領都與自己交過手。而且自己也親眼看到,風司冥幾次想要親自出擊,但總被身邊慕容子歸、皇甫雷岸兩員大將搶先出陣抵住自己——昨日終於重傷了慕容子歸,自己眼見著他在數名北洛將士的奮勇護衛下奔回北洛大營,怎麽僅僅一天便到了這紅土坡。跨馬橫槍,闖陣廝殺似全無半點損傷?

 怎麽可能?幾天來唯一戰事略松地時間也就在昨日傍晚。但僅僅是略有放松,連日拚殺消耗了太多體力,自己與風司冥都不得不回營補充基本的食水,但陣前的兩軍交戰卻一刻都沒有停止,作為主將的雙方更沒有小睡歇息。因為幾乎是在自己進食換裝簡單處理傷口剛剛完畢的同時,風司冥便又敲響了夜戰的戰鼓,皇甫雷岸的八千冥王鐵騎讓精力稍有不濟的老將軍葛雷德險些吃了大虧。從戰場戰事地強度、密度。自己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風司冥。竟是從何時、又從何地調出了這數萬地兵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潛到了紅土坡,更偽造了己方地傳訊,讓自己篤定安穩、一心一意地認定並執行著預設的計謀!

 怎麽可能?這到底怎麽可能?可是,眼前戰場的一切,卻讓自己不得不相信這個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自己的計算……被看破了。

 一切用心布置……被對方破壞了。

 不僅僅是破壞布局,自己的心思計算……還被反利用了。

 看著遠遠而來的黑綢白樹、環絡金穗地冥王大旗。大旗所到之處戰場如潮水自動分湧讓開道路,賀藍.考斯爾淡淡微笑。

 黑衣,黑甲,坐下駿馬如墨,手中雙劍若霜,頭上一頂金冠閃耀生光,不再以面具遮擋的一張冷酷俊顏,在沙走塵飛的戰場中這一刻竟是清晰異常。那雙四年前面具一般波瀾不驚的眼揮去了北洛親王的幽深沉靜。閃爍出的。是那一日絕龍谷惡戰中大陸名將那絕無掩飾的銳利和凜凜精光——

 “雖然,等待了整整七年,但這一天總算還是讓我等到了。戴……賀藍.考斯爾將軍!”

 “從安塔密斯的攻防戰開始,這是第一次,終於可以放手一戰地較量!”

 “賀藍將軍!”

 “隴大人!”

 甫一踏入臨時支撐地大帳,抬頭一眼望見霍然起身的賀藍.考斯爾,隴君不覺立時倒抽一口冷氣。

 看清來人面容,賀藍.考斯爾心中一松,身子似不受控制地向後坐倒,挨到草草搭就的坐鋪時像是硌碰到了什麽利物一般,嘴角一抽“呲嘶——”一聲,臉上五官一時都似完全錯了位置。

 “賀藍將軍……”隴君聞聲一驚,急忙兩步衝上就要相扶。卻不想賀藍陡然雙眼一抬,鐵灰藍眸子裡射出地森冷光芒逼得隴君陡然僵住,左手一揮,撥開重新抓住了他右臂上藥包扎的軍醫,低沉嘶啞的聲音混合著重重的呼吸:“隴大人,你怎麽到這裡來了?皇上……皇上出什麽事了?京城出什麽事了?”

 隴君一呆,雙眼死死凝視面前的第一將軍,鼻腔發酸,眼裡差一點垂下淚來:他不是第一次見到臨陣對敵的考斯爾,更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位習慣身先士卒的勇武將領身上負傷,但他卻是第一次見到賀藍.考斯爾傷到連說話聲音都不能保持一貫的沉靜平穩。草原上流傳著無數關於“東炎軍神”的傳說,人們印象裡考斯爾百戰百勝,勇武猶如天神,就算敵人的長劍刺進了小腹,就算敵人的羽箭穿透了大腿,就算敵人的巨斧劈在了肩胛……這個永遠也不會失敗的男人都會帶著獨有的笑容,用漫不經心萬事無憂的談笑風生安撫戰友,更用百倍毒辣狠絕回敬給他任何一點傷痛的敵人。然而這一刻,雖然戰甲戰袍不見血痕,頭上薑黃色頭髮用布巾束得整齊,便是右臂的傷口也被仔細包扎妥當——倘使沒有那圈刺眼的紗布,單從這一身裝束,或許誰也看不出這位素來沉穩威武的將軍與平日任何的不同。可面對這副整齊,隴君隻覺胸口一陣陣抽緊。

 雖然袍服齊整,賀藍.考斯爾的表情卻是東炎軍神從未顯露過的疲憊。帳中並不十分明亮的火光掩不住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色,鐵灰藍眼睛低下濃重的黑影滿是支撐將近極限的痕跡。但更重要的,卻是那一種像是從身體深處滲透出來的沉鬱意氣,不再是萬事成竹在胸、不動如山的穩定。而是連最後一絲火光也熄滅後余灰猶炙,周圍空氣卻慢慢冷縮凝結地無望和漠然。自己來前已然知曉河谷東原和紅土坡的戰局變化,此刻的戰場形勢更是多有了解,心中的震驚和慌恐實不在任何人之下,可是親身到得軍中、親眼看到考斯爾情態,才真正感覺到“也許會敗”的無邊恐懼如北海森冷的海水一層層襲卷上心頭,直沁得

 下,沒一處不冷。

 只是這種冰冷感受僅維持了一瞬。下一個轉眼。自己便被賀藍.考斯爾低沉急切的喝問抓住心神。見他身子前傾。盯視自己的目光滿是焦急憂慮之意,隴君上前一步,“將軍稍安,陛下無事。”見考斯爾聞言神情稍定,隴君微微笑一笑,但笑容一閃便逝。“但是皇上很擔心將軍您……”

 賀藍微怔,隨即輕輕扯一扯嘴角:“有賀藍.考斯爾在。就絕不許他風司冥向兕寧跨近一步——這句話,臣從來沒有打算向皇帝陛下收回。”

 “將軍,您萬不可多心!”隴君聞言一窒,頓時脫口叫出,“不,臣地意思是……皇上地意思是,將軍無論如何必要保全自身,為了東炎。為了朝廷。更為了皇上!將軍您是草原地軍神、東炎王朝的守護,您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皇上是真的很擔心您,在宮裡聽到戰場前線的消息實在不安。這才命令臣帶了護衛宮掖的禦林禁衛一千人給將軍隨時調用——將軍,考斯爾將軍,皇上的旨意軍中一切由您作主,京城的防衛,大軍接下來如何行動但聽將軍作主。只要保住京城不失,將軍……”

 “隴大人。”

 被考斯爾淡淡截住,隴君倏然住口,抬眼與賀藍目光相接,沉默半晌,終於露出深深地苦笑。“將軍,並沒有到這一步,還並不需要按最壞地打算去……”

 “典禮司儀大人,你知道的。”賀藍.考斯爾微微扯一扯嘴角,抬手示意收拾好醫箱藥囊的軍醫退出帳去。見帳中頃刻只剩下兩人四目相對,賀藍又是淡淡一笑,“這一條路是早就安排好的。戰場到今天這個樣子,賀藍不曾預料,更不能及時應變阻擋敵軍,致使如今窘迫局面,也是考斯爾的罪責難辭。只是我既然說過不令風司冥前進一步,就絕不會背叛誓言,無論情勢到了怎樣的地步,考斯爾都不會離開所屬的戰場半步。所以,接下來的事情……接下來地事情就要拜托給典禮司儀大人了。隴大人!”

 見考斯爾從鋪上站起,一腿屈膝,雙手拱抱,隴君一驚之下慌忙跪倒,雙手扶住賀藍手臂:“將軍,隴君當不起這般大禮!您身上還有傷……將軍,您快快起來!”扶賀藍重新坐好,隴君才在他面前跪下,“臣知道您地心意,必當盡心竭力勸服皇上——”

 “不,不是皇上。皇上的性子你我都知道,否則,不會有‘只要保住京城’這一句傳來。”考斯爾微微笑一笑,伸手輕輕扶在隴君肩頭。沉默半晌,“為我東炎,保住太子——草原的根基不能毀在這裡,王族地血脈,更不可以隨著宮牆倒塌而玉碎無存。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可是,經過大祭司……那天他的那一句,還有這一次,這一次紅土坡的失手,雖不能說什麽,我心裡卻總覺不安。隴大人,你是緋櫻宮裡皇上唯一可以全心信賴的忠實臣子,也是禦華王族在東炎國中唯一可以性命相托的顯赫家世——阿史葉迷一脈,必須保存下去,您一定要承諾考斯爾會守護這一脈骨血永遠流傳下去!”

 凝視賀藍.考斯爾精光閃動的鐵灰藍眼眸,隴君喉頭顫動幾下:“是的將軍,我明白;隴君一定不會辜負自己的姓氏,不辜負禦華王族的信任。”

 賀藍微笑著,輕輕頷首,扶在隴君肩頭的手掌緩緩加重力氣。“隴大人,隴卿,現在我能相信、能托付的也只有你。皇上的脾氣,絕不會答應我們,但他是東炎的君王草原的主宰,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一定會有比我們所想更長遠的應對和……後手安排。他只是不肯承認,也不會服軟,你一定要及時勸服他,甚至,搶先一步代皇上決定。”見隴君臉上微微顯出驚惶之色,賀藍微笑一下,手上力氣卻放松開去。“京城有你護著,無論出什麽事情都不會應手失措,知道這個,戰場上我便再沒有後顧之憂。”

 隴君深深叩首:“請將軍放心。”再拜起身,“身負重任,請將軍恕我先行一步。 ”

 看著隴君縱馬遠去的背影,賀藍.考斯爾低聲道:“全生。”

 “將軍?”

 “你跟上隴大人,記著,無論何時,護住……主子!”

 “可是將軍我不能離開,在這樣的時刻!”

 “全生!”賀藍.考斯爾目光倏然透出罕見的冰冷銳利,低沉而森嚴的語聲如巨石砸中趙全生心胸。“難道,你要我最後的一點努力都沒有意義,要我此刻所受的一切都白費嗎?!”

 哀求地凝望自己主上,趙全生似乎還想分辨懇請,卻被耳邊猛然一聲巨響震僵了身體——

 鼓聲,北洛再一次進攻的鼓聲!

 猛地一甩,趙全生不能控制地摔向帳邊拴著的戰馬,背後賀藍.考斯爾的聲音在震天的戰鼓中清晰異常:

 “走——還不快走!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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