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陶淵明《歸園田居》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陶淵明《歸去來兮辭》
這是帝師的第五部。
儒家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柳青梵,顯然已經做到了儒家眼中的“達”。但儒家的達,永遠不會是他的歸宿。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以一篇《逍遙遊》作為生命重要標識和特殊起點的柳青梵,一生心願追求的,豈能僅僅是廟堂之上那看似顯貴、尊榮無盡的世俗名位?
何況,與尋常人相交,共享樂易,共患難難;與天子相交,共患難易,共享樂難。所謂伴君伴虎天威難測,越勾踐功成而文種誅,范蠡若非遠退江湖,後世焉有一陶朱公?漢劉邦危難中可對臣下許地封疆,而江山一開創,韓信見誅蕭何自汙……功高震主,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而更多的時候,則是天子無私,天家無情,天子威嚴容不得半點挑釁,哪怕,只是一點點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可能。
前鑒不遠,多少繁華如夢,輕霧散盡,風過無痕。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咀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莊子.大宗師》裡一句“相忘江湖”,是多少人畢生參悟不透,而臨了頓悟卻又求之不能。
而青梵,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困境,也不會讓自己心愛的弟子陷入那樣的困境。
世間,陰陽相生,正負相成。秉承著天命入世的青梵,自然有其出路。
功成身退,山水寄情——陶朱、留侯早已選擇過的道路。周到的安排,從容地離去,保全個人的發膚身體,保全君臣際會的青史英名,更保全那一片不應該受到任何權利、名位、**與世俗的一切汙染的師友親朋的真情實誼。
而這,也是我心中最好、最理想的一種出路。
只是這條路,這條急流勇退、從最高處飄離抽身的道路,從來不比迎難而上更為輕松和簡單:退一步,或者海闊天空,也或者深淵無底。
惟有進退如儀,方是真正的完美。
因此,此處的《歸去來》並非化自陶淵明那首雖然著名,其實意氣十分無奈的《歸去來兮辭》;此處的《歸去來》, 是明達通透的一世夙願,功成身隱的山水余生。
有一首歌這樣唱道:
天道常變易,
運數杳難尋。
成敗在人謀,
一諾竭忠。
丈夫在世當有為,
為民播下太平春。
歸去歸去來兮我夙願,
余年還做畝民。
清風明月入懷抱,
猿鶴聽我再撫琴。
“緣止於帝師之情誼,而志托與山水之常青”,且讓我的青梵,去從容地實現屬於他自己的諾言與理想。——歸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