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奔走一天,看了無數頂燈吊燈立燈台燈……眼睛徹底花掉鳥,今天只能更新這麽一點點了,對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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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軒帝每一次私下宣召柳青梵,旨意都是和蘇親傳的。
這是一種滿朝皆知的默契:對於旁人,包括加官晉爵封賞賜予在內的一切例行旨意,是否由胤軒帝心腹的內廷總管和蘇宣旨直接表現了天恩的深厚程度。但對於當朝唯一的太子太傅、三司大司正柳青梵,只有在胤軒帝有特別緊要國事政務,必須與他詳細周密商議的時候,才會派出始終隨侍皇帝身邊的和蘇前去傳旨。
遠遠地看見馬車上皇家的裝飾,全方維立刻打發小廝前往書房通報,一邊急急迎上去給和蘇行禮隨後引路。早已將交曳巷走得爛熟的和蘇也不多話,跟著全方維一路快步走過正堂和垂花穿廊,徑直走向青梵的書房。
“……蘭卿,準備拜帖和請柬。後日府上小宴,請林間非、商飛白、呂安、孫壹仟、姚嵩五人過府用晚飯。”合起手中書卷,青梵放松了身體倚在書房內間的軟榻上,語聲平靜地說道。
坐在小案邊上整理文書的蘭卿頓時一驚,一雙看向青梵的眼睛絲毫不掩未曾料到的驚訝。但見青梵目光深沉,心中不由頓時一凜,“是,公子。”說罷立刻坐下,取過小案上專門置放大司正府各類文書多寶屜裡製作精美的紅封請柬開始填寫。
見他下筆成句文不加點,青梵微笑一下,隨即向侍立在內外書房的雕花寶屏邊的月影純道:“那一天的晚飯布置在看雲軒外,要把那一架古藤收拾起來,然後配上相應的桌椅器具。”沉吟一下又道,“花朝七日回頭,民間或有風俗忌用葷腥。你跟全方維兩個看著準備合適的菜色,明天早上開出來給蘭卿過目後再發下置辦。”
“少爺放心,尹純理會得。”月寫影微微欠身,笑吟吟地答道。
青梵點一點頭,隨即抬頭看向屋外:“外面誰來了?”
和蘇從屏風後轉出,欠身行禮:“柳大人,皇上宣您進宮見駕。”
“這個時辰進宮……”看一眼屋角立著的水鍾,青梵嘴角扯出一絲淡淡微笑。向和蘇進來時便站起侍立的蘭卿點一點頭,隨即站起身當先向外走去。“小朝後皇帝與靖王議論了什麽?”
和蘇趕了兩步緊緊跟上。“皇上屏退了宮監侍人……以奴才的見解,約是與西陵有關。”
青梵頓時輕笑起來:“西陵國書預計什麽時候到?”
“聽說使者已經到了安塔密斯,兼程趕路的話十四日應該到達承安。念安帝將太子入殿拜祭的吉日定在四月初二,時間上並無太大問題。”
“出使西陵的人選組成還沒有定下來?”
“或者這便是皇上宣召大人進宮的目的。”
兩人走得極快,說話之間便到了府門,和蘇緊趕一步上前掀起馬車車簾。青梵看他一眼,嘴角微微揚一揚,隨即邁步上車。兩人在車廂內坐穩,青梵這才靜靜開口:“他還要你傳什麽話?使節歸途上河工的巡查安排?”
縱然早已習慣了柳青梵的言行處事,和蘇才是忍不住驚訝地抬眼直視那雙異常沉靜幽深的眸子,靜默片刻後才字斟句酌地說道:“皇上大概的意思是,三皇子誠郡王殿下為正使,而副使的重職大任,希望由大人您或者您信任的官員來擔當。”
青梵眯起眼睛倚靠向車窗邊,手指輕扣車廂內壁的雕花紋飾。“這就是他小朝後特意將人留下的緣故嗎?這麽說,三皇子擔任正使也是由九殿下首先提出的人選?”見和蘇頷首,青梵輕輕搖一搖頭,“這件事情原本不需要任何討論商議,風司廷從任何一方面考慮都是正使的最佳人選。至於使節團其他的人員組成……有時候皇子太過精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精明能乾並有心胸抱負的皇子不止一個的時候。總覺得這一次浫溝溥水有什麽問題,希望是我多心了。”
“靖王殿下向皇上舉薦了參將裴征為正使護衛一路隨行。”和蘇眼眸中突然一道精光閃過,但隨即低垂了眉眼。“而使團的隨行護衛皇上也已經屬意靖王殿下負責,並允許殿下便宜行事。”
“借這樣機會察看沿途民情,對皇子來說是好的經驗和歷練,胤軒帝陛下考慮得十分周到。”
擎雲宮規矩內監、后宮不得妄議朝政,侍奉胤軒帝四十載,一直穩居內廷總管之職的和蘇自然懂得分寸。何況柳青梵十三歲起居於擎雲宮中整整六年,宮中長日與他接觸頻繁,和蘇非常清楚什麽樣的言辭神氣是他獲得足夠信息、需要安靜思考而停止談話的信號標志。垂下目光,和蘇靜靜聽馬車車輪碾過一塊塊鋪路石板的聲音,一時車廂內一片沉默。
馬車在擎雲宮西華門外停下來,驗過通行腰牌,兩人極快穿過兩重小殿到達澹寧宮側禦書房。和蘇還未通報,先一步接到內監傳報的胤軒帝已經走出禦書房來。青梵急忙上前行禮,不等身子伏低風胥然已經一把將他拉起,一邊笑吟吟攜起他的手。“擾了愛卿的晚飯是朕的錯誤,不過今日宮裡送來兩件新奇海鮮——朕素知愛卿行走大陸見多識廣,且品味之妙、食用之精天下少有,這才宣愛卿來與朕共同品評。”
青梵心裡暗暗發笑,臉上卻是笑容謙恭溫雅。“陛下過獎了。 有陛下在前,青梵豈敢稱精善飲食?”
“朕記得愛卿《四家縱論-儒經》中有細論飲食之篇,‘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愛卿批注言‘養生者善用此一條則終生受益’,禦膳廚房現在還有愛卿題寫的匾額在牆。而《道經》所言‘治大國如烹小鮮’,藏書殿朕時時與眾卿議論此題,愈論愈深覺其中含意深遠高妙。”停下腳步,風胥然含笑著靜靜凝視那雙幽黑眼眸。“雖然有些性子古怪又偏執文字的士子也會以‘君子遠庖廚’為由拒絕親手調製美味的樂趣,但是朕向來不認為青梵也是其中的一員。”
嘴角微微抽搐,青梵隨即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陛下的意思,青梵明白了。”
風胥然忍不住大笑起來:“一個玩笑而已……今日青梵是朕的客人,安心與朕一齊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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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論語-鄉黨篇》
治大國若烹小鮮。——《老子道德經-六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