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一種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別人的焦點,面前這個淡淡微笑的白衣男子無疑也是這種人,他的容貌沒有阿神那種美麗到令女人都妒嫉的詭異,那英俊的臉卻別有一份陽剛的剛毅魅力。身上一身素白古式半身袍自肩上傾下遮住了半身,另一半露出來的肌膚卻閃爍著熒熒光輝,仿佛散發著陽光似的,是,是散發而不是反射,他只是這般微笑著,卻仿佛便是天地間所有光芒,額上那一點深紅寶石更是將他襯得仿佛神氐一般。
而讓我感到驚悚的卻是,他緩緩接近的氣息猶如太陽般耀眼,強大而炙熱,那種強大的威壓壓得我差點喘不過氣來,就仿佛身上背著五嶽大山一般,連腳步都沉重得難以想象,而這種感覺越接近他的時候感覺越盛,赫爾墨斯如常微笑下眉間的凝重更是加深了我的警惕之心。
他的目光溫和而溫暖,如同他的微笑一樣迷人,我卻感覺不到暖意,我感覺得到,那金色的雙瞳中隱隱的敵意,就仿佛我心底,那仿佛應合似的漸漸浮現的厭惡,轉眼濃烈。
赫爾墨斯長笑一聲,看著來人笑道:“阿波羅大人,是什麽風把你給吹到東方這小城市來了?一見面就是一個這麽大的下馬威乾嗎?還不趕快收起你的威壓,要是壓壞雅典娜大人的小朋友,小心你賠不起!”
笑容不變,阿波羅輕瞥了赫爾墨斯一眼,那金瞳中陡然爆出的凌厲竟是嚇得赫爾墨斯倒退了一步,只是快得仿佛錯覺,等我凝神看去之時,卻只看見他溫和的眼,他開口,聲音敦和而溫暖,仿佛寒冬裡的暖陽:“赫爾墨斯,退下,我不是來找你的。”
他的語氣是淡淡的,仿佛理所當然的平淡,他的眼神是平和的,看著我的樣子仿佛看著一個久違的老友,他卻是高傲的,高傲得赫爾墨斯在他面前仿佛揮之即去的嘍囉。
赫爾墨斯滿臉苦笑,訕訕地想要說些什麽,卻已被我阻止。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做出這種動作,但是卻仿佛習慣似的,我輕瞥了他一眼,竟是同樣淡淡說道:“赫爾墨斯,退下。”
比起阿波羅那給人隱約感覺到的高傲,我的語氣竟是自然得讓人生不起一絲遐思,就仿佛本該如此一般,赫爾墨斯笑容微僵,那陡然爆起的神采卻是耀眼得令人驚心動魄,他不發一語,卻緩緩地退下身去。
回過頭來,對面阿波羅眼中一閃而逝的驚異落入眼簾,心中疑惑方起便已被另一種愈加濃烈的情感所支配~手負背,我微微抬頭,淡淡地掃了溫和微笑的阿波羅一眼,心中那股沒來由的厭惡陡增,一種莫名的暴躁敵意越來越濃烈,濃烈得我眼中的敵意毫不遮掩。
“你是,來找我的?”明知故問,這裡只有兩個人,不是找赫爾墨斯,當然便是找我,但是我卻仍是這般問了,神態平靜,語氣平和,淡淡的表情下卻是不需任何言語足以形容的驕傲,深入骨髓。
阿波羅笑了,濃濃的眉毛輕輕一抖,卻泄露了他的真實心情,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去觀察他的眉毛,就仿佛早已熟悉他的習慣一般,純粹只是下意識的,然後我笑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這種熟悉的感覺,卻是第一次讓我感覺到了除了痛苦迷惑之外的東西。
淡淡地掃了掃,四周什麽也看不見,抬起頭,我卻可以看見那金色的巨型圓罩以我們為中心,將整個龍華都籠罩了進去。我淡淡一笑,不露輕蔑,卻更勝輕蔑:“不動聲色地維持著這麽大的結界真是有夠氣派的呢”
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我的眼中演繹著囂張的嘲諷,有個叫楊一航的初中老師這麽說過,真正的驕傲是深藏在平淡之下的,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他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阿波羅臉色不變,眉毛卻微微一挑,沒見他動作,那龐大的結界卻已經收縮起來,和以往我所見過的不同,那金色的厚壁竟是濃厚得仿如實質!半圓的圓形結界變成圓柱型的直聳雲霄,看不見盡頭。
“那麽,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阿波羅、大人?”微微皺眉,這個稱呼讓我一陣別扭,無論是正常的我還是此刻不正常的我,都感到別扭的拗口,但是,這一皺眉落到其他人眼中,含義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阿波羅眼中閃過一抹怒色,雙瞳裡的金色仿佛更深了幾許,那龐大的威壓更是瞬間爆漲,直衝而來!沒有風,卻仿佛狂風大作,看不見風沙的無形威壓壓得我連眼都不得不眯起。
這突來的無形風暴來得快去得更快,甚至簡短得仿佛根本沒發生過一般,我卻知道,不是錯覺,腳底那踩出的深印便是明證。那強大的氣勢是我所從未見過的,我本以為我會退卻,我本感到恐懼,但是那一刻,卻有一種凌駕恐懼之上的莫名猛地從心底竄出。
拂了拂額上長發,即便適才的風不過只是我的錯覺,我笑,平淡而冷漠,那自骨子裡透出的驕傲,一點一點地往外散出,那不是像面前阿波羅那般憑借威壓凝聚出的威勢,那就仿佛是我靈魂底處的驕傲,近乎本能的驕傲!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做到這般淡然,我從來沒想過這般淡然竟會讓人感到這般驕傲,那高高在上的隻容許別人仰視的高傲,一如神氐,只是這麽站著,卻是俯視,似笑非笑:“好威風啊”
阿波羅臉色不變,眼瞳金色卻微微一縮,我清楚地看見裡面浮現的一抹訝色,只是轉瞬間卻化成了更深沉的怒火,仍是那張英俊的臉卻隻讓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陰森。
“真是過獎了”阿波羅淡淡一笑,那陽光一般的魅力卻已消褪不少,我心底那種莫名的厭惡感卻更加深沉,那潛藏的敵意竟是越加濃烈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我一陣長笑,似譏嘲、似開懷,良久,阿波羅的臉色卻始終未變,笑聲稍歇,我淡淡開頭,“阿波羅大人是吧?那麽,可以告訴我了嗎?不知道你這位尊貴的大人來找我這個無名小卒是為了什麽呢?”
“你不知道?”阿波羅微微一怔,眼神中透出一絲疑惑,轉瞬怒火更熾,聲音提高了不止一度,追問一聲,卻已變成質問,“你不知道!”
我的回答卻隻讓阿波羅更怒,連他的頭髮都顫抖著,似乎正強忍著什麽巨大的怒火一般,我卻有些莫名,陡地突然想起之前的夢魘,心中駭然聳動,那種詭異的不祥預感卻更加濃烈起來!莫名的心慌讓我心亂,莫名的煩躁讓我突然無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疑惑,卻冷笑,反問:“為什麽要知道?”
阿波羅笑,大笑,長笑,臉,卻沉了下來,冰冷,看不出一絲笑意:“好,很好,非常好那麽,看來我這次,真是來對了”
“來對了?”搖頭,失笑,我冷下臉來,寒聲道,“我們認識?不知道這位高貴的大人是在哪裡認識我的呢?我這平凡小民怎麽會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位大人難道是認錯了人?大人竟然會認識我這等升鬥小民嗎?真是可笑!”
“可笑?”阿波羅眉頭微皺,緩緩搖頭,看著我的目光卻漸漸凝聚,金色的光芒有若實質,他豎起手指,輕輕搖動,“不,一點也不可笑′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對你卻已經是聞名已久了,林黔冥”
“哦?”我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有名,值得您這位‘大人’特地這麽關注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
“你知道我是誰?”阿波羅突然開口直問,冷淡的雙瞳中溢滿譏誚,“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大人’二字竟也可以叫得這麽順當嗎?還真是讓我意外呢,我原以為”
“我需要知道嗎?”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下意識的,莫名的煩躁,我的話冷冷的,連我的眼都是冷的,“我需要知道什麽?我為什麽要知道?我很忙的,哪有時間什麽阿貓阿狗的來歷我都去搞清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似笑非笑地接口道,“既然有些人大言不慚地祭出‘大人’這種稱呼了,那我就讓他滿足一下又如何!”
阿波羅大怒,被人罵成阿貓阿狗能不動怒的可能不多,但是能在爆發之前便壓抑下來卻更少,而阿波羅無疑便是那極少數中的佼佼者,他臉上的怒色剛顯便已經換成了微笑,即便那微笑卻讓人寒冷,他的語氣卻連一絲音調都不曾改變。
“你說得不錯,強者是不會去關心一隻螞蟻的名字是什麽?”阿波羅淡淡而笑,他眼中的譏嘲卻更深,仿佛意指的那隻螞蟻便是我,“可是也有例外。”他搖著手指,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盡顯儒雅風流,“螞蟻無法咬痛巨人,但是如果讓巨人感到煩躁的”啪的一個響指,路旁齊人高的花石已碎成粉末,阿波羅卻只是淡淡笑著,雙瞳底,寒芒驟閃,“就會像這樣”
我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淡笑答道:“很漂亮的魔術。”
“魔術嗎”阿波羅眼中又露出那種譏誚,微微轉頭,他看向赫爾墨斯,淡淡笑道,“這便是林黔冥麽?這便是林黔冥本人嗎?這真的便是讓我第二次承認失敗滋味的林黔冥嗎?!”
看著面前笑裡藏刀劍拔弩張的兩人,赫爾墨斯嬉笑著,滿臉盡是興奮,他的眼中閃爍的光芒我便不是陌生,那是以前我在阿神的眼中所經常看到的調皮神色。赫爾墨斯大笑一聲,滿眼促狹:“不是他又是誰呢?”微微一頓,他眨了眨眼,又笑道:“就算你不相信我,難道你不相信雅典娜大人嗎?就算我會看錯,難道雅典娜大人也會犯錯嗎?”
“是嗎?看起來不像呢”阿波羅輕笑一聲,轉向我的眼中卻只剩下不屑,還有那令我不解的怒火,混雜著傷心失望的金色怒火,熾熱得仿佛太陽,熊熊地燃燒著直要將我燃燒殆盡!
看著他不屑的眼神,心中那股莫名的怒火更盛,我無法理解自己在這個陌生人之前為何這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我卻清楚地感覺到,我非常討厭他,這種厭惡是源自靈魂的厭惡,看著他我就好像是看見狗在我面前津津有味地吃著大便一樣的惡心!恨不得一劍把他捅死然後亂劍分屍剁成肉醬喂狗!
“哦,那還真是失禮了呢!”我磨著牙,冷哼一聲,“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在您這種大人物的心中痕跡竟然還很深呢!”
阿波羅搖頭,失笑出聲,卻感覺不到他的一絲笑意,金色的眼瞳中更是毫不掩飾的冰冷,如同他溫度驟降的音調:“只有你!只有你啊,林黔冥,只有你這個凡人啊!!”
憤怒終於毫無掩飾地怒吼出聲,那本不該出現的回響混合著他的話語將那渾身散發出的威壓瞬間推至最高。胸口一悶,那倏然的衝擊竟是大得我連反應都來不及,喉頭還未感覺到甜,血卻已經噴了出去。我的腳絲毫未動,腳下卻是深深的兩個腳印,陷入半尺,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執著,我本不是這麽頑固的人,但是不知為何,看著面前這陌生的男子,我竟是感覺到心底那寧死也不願退下半步的執著!
喉頭終於微甜,那突湧的血腥竟是忍不住再了一口,耳旁卻突然傳來一聲冷哼!並不是特別大聲,但是卻仿佛清音一般,陡地將阿波羅的怒吼回音給震散!赫爾墨斯輕搖著頭,滿臉的不可思議:“真是讓人無法置信呢?沒想到阿波羅大人竟也耍起這種心眼了嗎?”目光一冷,赫爾墨斯不屑地道,“不宣而戰是為偷襲,而且還是對一介凡人使用這種手段,您不覺得您太費心機了嗎!難道您已經連太陽神的尊嚴和神氐的驕傲都已經拋下不管了嗎?”
“赫爾墨斯,你在說什麽啊?”瞥了赫爾墨斯一眼,阿波羅笑,左手中突然出現的豎琴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中,右手隨手撥出幾道清音,聽在耳內卻讓我又是一陣氣血翻湧,卻聽他淡淡說道,“難道你已經忘了,這本就是我的武器啊”
臉色突然泛出幾絲怪異,臉上不知道是什麽表情,赫爾墨斯怪笑道:“我倒是忘了,阿波羅大人您還執掌音樂,這便是達夫妮之琴了嗎?嘖嘖,真真是巧奪天工呢!可是阿波羅大人,您難道已經放棄了偉大神氐的尊嚴,連戰鬥前的宣戰都直接略過而進攻了嗎!!難道您連戰鬥的公正都已經拋棄了嗎!在偉大的戰爭女神雅典娜大人的府邸面前,您敢回答我嗎!”
阿波羅淡淡地瞥了赫爾墨斯一眼,轉過頭來,不再看他,他的眼瞳已恢復平靜無波,模糊的迷霧在他的眼前遮上迷茫,沒有波動的眼神卻更讓人感覺到冰冷,仿如他縹緲的歎息:“挑戰宣言嗎?呵我連戰鬥宣言都從未聽過便已經失去了永遠無法再挽回的勝利,就算這樣,你也還要說我偷襲嗎?赫爾墨斯!”迷霧散去,迷茫未斂,那彼此倒映的怒火卻陡地更加清晰,仿如同時!他的聲音逐漸冰冷,再感覺不到溫度,“我和他之間的戰爭早已經結束了啊,赫爾墨斯”他嘴角的微笑卻倏然猙獰,“赫爾墨斯,你以為我是來做什麽的!我是來復仇的啊!這個——”他的手指著我,他轉過頭, 盯著赫爾墨斯怒喝道,“這個凡人,只不過是一介卑賤凡人的他,卻將她奪走了!!我連被事後告知的資格都沒有便已經失去了戰鬥的權力,淪為失敗者!!!”
“尊嚴?呵呵驕傲?呵呵”阿波羅眼瞳一寒,手中豎琴已經消失無蹤,“我的尊嚴和驕傲早就被這個卑微的凡人踩進爛泥中用力踐踏!公正,呵,我被公正對待過了嗎!”
“阿波羅大人”看著阿波羅那變得猙獰的英俊面孔,赫爾墨斯微微一頓,原本的話語到了口中卻終於無法說出口,欲言又止,隻化成一聲悠長的歎息,“終究,無法阻止您了嗎”
“不錯,赫爾墨斯,你是無法阻止我們的”緩緩往前踏出一步,只是這般舉步仿佛便已經抽光了我的力氣,我咬著牙,我的話語卻沒有一絲停頓,我看也沒看赫爾墨斯一眼,我的眼隻盯著對面那同樣高傲而受傷的男子,冷冷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是看到你那張比我帥的臉我就忍不住一肚子火,來吧!要戰就戰!”
赫爾墨斯越睜越大的眼已經被我們兩人直接無視了,阿波羅卻笑了,即便他的眼和我一樣冰冷,燃燒著莫名的火焰,我聽見他冷冷說道:“很好,我總算找到第一個她看上你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