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暴兵不息,街上亂石堆積堵塞路途,橫躺著無數具屍體。南城起了好幾處火,暴兵忙於洗掠淫殺,難民忙於奔命,全顧不上滅火。
徐汝愚與邵如嫣一前一後出了宅子,此時一隊呼蘭武士正押著抓來的數百名青壯開始清理街上的磚石。
蔡正石用磚石堵城時,倒也留了一些曲折的窄巷作為通道,只是無人引路,通往南城門的道路頗為難尋。
邵如嫣與趙景雲等人從南門出的城,卻未料到還要重走一遭,也識不得路,苦著臉,說道:“我回城時,都是穿牆越戶,難需記得路途?”
徐汝愚望著被堵死的巷尾,掉頭回走,說道:“獻上磚石封街之策的人頗有能耐,可惜蔡正石不戰而退,使這一奇策落到空處,否則褚師濟想以騎兵攻城,傷亡必定慘重。”
邵如嫣側頭望來,說道:“這法子卻是趙景雲想出來的,封街也是趙景雲領著人封的,城中守軍正想拒城死守,蔡正石卻過來讓城裡的守軍到孟門隘築壘防守,讓褚師濟從背後突襲。消息傳到城中,蔡正石又領著親衛倉皇逃離共城,這城中窄巷通道的路線知道之人不多,蔡正石逃出城去,諸將爭先效仿,這共城一時連統兵的人也沒有。趙景雲見共城不可守,便讓我等也離城而去。尉潦那時還藏在城中,發現磚石堆積的街道卻堵住城中軍民逃生的道路。”
徐汝愚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迎面走來一隊呼蘭武士,向徐汝愚行完禮便繞過去。徐汝愚這些日子蓄留髭須,半面臉又都是血汙,乍看上去有幾分猙獰,穿著赫連章的暗青色鎧甲,拔出刃口流泄明光的彎刀提在手裡,與那滿街奔走燒殺淫掠的呼蘭武士十分相肖。
邵如嫣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刀,說道:“呼蘭也出這麽好的刀?”
徐汝愚說道:“無精鐵難以成良器,百濟的精鐵讓呼蘭人控制了,然而這些年來幽冀又失去對燕山北麓的控制權,加上炒鋼、折鋼之術也流傳到天域,呼蘭出產的刀刃確實有超越中原的勢頭。”輕輕屈指叩擊刀身,發出清亮嗡響。
共城雖小,不過四五裡方圓,兩人卻在城中摸索許久,才望高高的南門城樓。呼蘭騎兵大部駐在北城門外的營地裡,每座城門隻遣了兩三百名兵弁駐守,此外只在城中心的官衙裡駐了一千騎兵。呼蘭騎兵從北城門營地出發,趕至最遠的南城門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徐汝愚暗自思量如果才能出得了城去。
“下面可是李先生?”
徐汝愚抬頭見城頭一員武將正從堞口探出身子,問道:“正是我,你喊住我有何事?”
“赫連將軍讓李先生返回大帳聽宣。”
徐汝愚皺了皺眉頭,說道:“怎麽又讓我回大帳?這位將軍,你是何時聽到赫連章傳令的?”
“已有許久了。”那人邊說邊從登城道上走下來,說道,“赫連將軍來南門傳令時,焦急得很,看來是什麽緊要的事。”
徐汝愚“哦”的一聲,撇了撇嘴,說道:“我去過大帳了,在城中走失了一會兒,還以為又有什麽事讓我回去呢。你將城門打開,我要出城去。”
那人望了一眼扮成男裝的邵如嫣,說道:“李先生要不要從南門抽調些人手?”
徐汝愚哈哈一笑,說道:“要不防備些暴民,我本想一人不帶,公子濟吩咐的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位將軍既然有心,不如你跟我一同出城去。”
那人打了個哈哈,笑道:“守城重責,末將不敢擅離。”揮了揮手,絞機發出的聲音猶如悶雷,城門緩緩打開,露出城外蒼涼的景致。
徐汝愚問過那人的姓名,拱了拱手,與邵如嫣向城外走去。過城門洞時,歷歷馬蹄傳入耳中。馬蹄聲甚急,蹄音在城門洞裡回蕩,聽不真切是從城裡還是城外傳來,城中磚石封道,從官衙往南門,還不如從城外繞行,多半是城外奔走的馬蹄音,忽的傳來少女清脆的嬌笑,徐汝愚怔了怔,暗道不妙,抓住邵如嫣柔嫩滑膩的小手,將她往身後拉了拉,說道:“如你所願,褚師岫煙過來了。”
邵如嫣臉上一燙,將手抽出來,依著徐汝愚的身子,探出半面臉來。
徐汝愚笑道:“還離得遠。”走出城門,發現褚師岫煙、岩琅、瑞兒三人在十余精衛的簇擁下從東面策馬向此處奔來,赫連章也赫然在內。
徐汝愚隻盼臉上血汙能遮住自己,然而事與願違,眾人馳至徐汝愚身側,一起勒住馬勢。
褚師岫煙望著徐汝愚,說道:“李先生怎麽這般模樣?”
徐汝愚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笑道:“不這樣,怎麽能出得了城?”
褚師岫煙微微一怔,目光越過他,落在邵如嫣黯然無光的臉上,說道:“一路上,李先生言語調笑,手腳卻有分寸,不似急色的莽男兒。聽赫連章說李先生向他討去一個絕色美人,岫煙倒要過來看看誰能讓你轉變了心性。”
早知道這麽容易讓她識破,還不如悄悄從西門走。徐汝愚皺了皺眉頭,又哂然笑了出來,說道:“這許多日子來,郡主一直對我不假顏色,令我十分沮喪,這才一時糊塗做錯了事,郡主如果給我些許機會,我這就隨郡主回城去,這女子我也不要了。”
褚師岫煙料不到徐汝愚會說這一番話,暗道:他平日對瑞兒守著本分,原來是將一番心思寄在我身上;跟瑞兒言語調笑,不過是借此對我旁敲側擊?如此想來,芳心竟有些亂了。
瑞兒啐了一口,罵道:“憑你這個糊不上牆的爛泥,還巴望呼蘭的明珠?”驅馬衝出數步,舉鞭就要抽來。
邵如嫣側掠一步,橫護在徐汝愚的身前,睜目向瑞兒望去,嬌斥道:“你敢?”眸光如秋水深湛明澈,就像寧謐的星子落在臉上,瞬間平淡無奇的面容無比生動起來,奕奕煥發出灼人的神采。
“啊”,瑞兒驚呼一聲,禁不住勒馬後退一步,望了望邵如嫣,又顧首望了望褚師岫煙,禁不住怔在那裡。
僅憑著一雙眸子,就生出這麽多的變化,瞬間綻發的容光竟讓平日也頗為自己容貌自負的瑞兒懾住心神,要露出真容來,真當得上人間絕色。褚師岫煙盯住邵如嫣那雙無比生動的眸子,暗自思量,禁不住將她與自己暗地裡比較起來。
岩琅含息發出“咄”的一聲,直灌眾人耳鼓,輕夾馬腹上前數步,策馬行到瑞兒身側,目光在徐汝愚與邵如嫣臉上掃視,說道:“這位姑娘好身手,卻不知是哪家的人?解了禁製,為何還要跟在手無縛雞之力的李先生後面?”
徐汝愚哈哈朗笑起來,說道:“一路上,岩老疑心最重,此時還是讓你看出破綻來了。”踏出步雲步,身子飄乎間搶到瑞兒馬前,舉掌抹在馬頸,纏手繞實,用力一扳,馬身頓時傾倒下來。左手抓住瑞兒肩頭,將她向岩琅摜去。
這諸多動作如行雲流水,俱在電光火石之間完全,岩琅、褚師岫煙都來不及反應。
瑞兒橫飛過來,岩琅伸手托向她的腰間,身子後挫,座下駿馬連連後退,待托實瑞兒身子,卻無丹力襲來,左手蓄積的丹息無法外泄,在經脈間鼓蕩,這一擊卻是自己生生受下。岩琅壓下胸間翻騰的血氣,橫托著瑞兒,退到褚師岫煙之間,警惕的望著徐汝愚。
馬兒倒地,激起一陣飛塵,長嘶一聲,又掙扎著立起來。徐汝愚踏鐙上了馬,拉著邵如嫣的小手,讓她橫坐在自己身前,伸手將臉上的血汙抹去,清亮的目光停在褚師岫煙花容失色的臉上,說道:“此時,你們也不難猜到我的身份,一路同行數十日,我不願為難你們,你們將路讓開,來日還有相遇的時候。”
忽的一聲長嘯,四道身影從城頭掠下,數名精衛不及反應,便給來人擊下馬去。尉潦搶過馬,掉轉馬首,橫在徐汝愚面前,望著褚師岫煙,頭也不回的說道:“先生,要不要將這顆呼蘭的明珠擄到江寧去,她的歌喉不賴,夫人也頗為欣賞?”策馬前驅數步,竟向褚師岫煙逼去。
徐汝愚頓感頭疼,見尉潦頗有自知之明的背對著自己,咳了兩聲,掉頭看向一旁。
樊文龍笑道:“江寧沒有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景致,岫煙姑娘也許住不慣,諸位還是將路讓開吧。”
方肅望著徐汝愚笑了笑,沒有說話;梅映雪牽過一馬,將韁繩遞到邵如嫣手裡,說道:“給你。”
邵如嫣從徐汝愚懷裡躍出,翻身上了馬,並依在梅映雪的身側。
尉潦、梅映雪、樊文龍、方肅四人將徐汝愚、邵如嫣兩人護在當中。
尉潦策馬逼來之際,岩琅、赫連章等人就將褚師岫煙護在當中。
城頭的呼蘭守軍也發現城下的異狀,掣出數十張長弓架在城樓垛上子,城樓守將似乎也知道尋常的長弓利箭對城下數人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隻讓長弓直指著徐汝愚等人,又分出數十騎從城門洞裡馳出,從徐汝愚等人身後圍過來。
尉潦按住鞘脊上的機括,鏗然清響,馬刀跳出一截,泄出一泓刀光直映在褚師岫煙的眸子裡,只聽得他一聲大喝,人已從馬上躍將起來,刀舉過頭頂,自上向下,直向眾人護衛當中的褚師煙劈去。
岩琅雖然早將兵刃掣在手裡,卻未料尉潦說殺就肆無忌憚的拔刀劈來,能在舉刀斜劈的瞬間將氣勢提到極致,予人千鈞萬石一起壓來,讓人心頭窒息。岩琅哪容他將這刀劈實,與赫連章一起舉戟撩擊,格住那一道刀光。訇然巨響,刀光止處,現出數點電跡迅疾沿著短戟蛇行直奔岩琅、赫連章的手掌。
岩琅、赫連章哪見過丹力化作電跡襲人,不及撤手,徑直讓電光擊中,雙臂一震,差幾把不住兵刃。赫連章隻覺巨力壓來,聽得嚓嚓數聲巨響,竟是身下坐騎受不住巨力,骸骨俱裂,直直的委頓倒地,化為一團血肉,赫連章忙滾向一側,噴出一口鮮血,化去心頭鬱積,將兩支短戟舞成一團,將自己護在當中,卻見尉潦挽著刀光直奔岩琅而去。
岩琅見刀光又來,不及想其他,飄身橫在褚師岫煙馬前,左戟橫擋,右戟反抽,又是一力湧來,擋不住,連退數步,抵在褚師岫煙坐騎的馬首上,情知無法生生受下此力,背肌微曲,將湧來的丹力禦到馬身上,只聽得駿馬痛嘶,“噔噔噔”與岩琅一起後退了數步,一頭栽到地上。褚師岫煙提劍立在痙攣不止的馬身上,遙指殺氣凌人的尉潦。
群馬齊嘶,受不住尉潦彌漫開來的殺氣,紛紛退避到兩旁。
樊文龍屈指彈了彈劍鋏,發出數聲清鳴,輕夾馬腹,如箭向赫連章而去,駿馬馳至赫連章身前,猛的一躓,兀的橫空躍起,從赫連章頭上越過。赫連章心頭一懈,暗忖:樊文龍奔郡主而去。卻見馬未著地,樊文龍騎在馬上,回首望來,說道:“那日,是你向我擲戟?”左手拿住劍首,拗曲,兀的放手,劍首彈直,一點幽昧的淡青光跡從劍首疾射而去,直沒入赫連章的胸口。樊文龍也不望那一擊效果如何,回過頭來,驅馬向岩琅、褚師岫煙逼去。
尉潦一人已是如此,何況再加上一個樊文龍,岩琅大喝道:“郡主快回城去。”也不敢迎上去,護在褚師岫煙的身側,向後側旁退去。
梅映雪回首望了一眼逼上來的呼蘭鐵騎,斂起笑意,說道:“你們先走,我阻上一陣。”拔出長劍,左手劍鞘脫手直貫入當前一名騎士的胸口。那人滾落下來,栽倒在飛塵裡。
徐汝愚與方肅相視一笑,各自輕夾馬腹,驅馬前馳;邵如嫣遲了一線,隻落下半個馬身,緊依著徐汝愚身側策馬飛馳。瑞兒怔在那裡,尉潦掠過她身邊,嘿嘿一笑,推了她一把,她原地旋了三圈,才將尉潦加在她身上古怪的勁道化去,卻嚇了一身冷汗。
身後蹄聲不斷,眾人馳過一道冰河,方緩下來,見梅映雪與數百呼蘭鐵騎一前一後向這裡馳來。徐汝愚遙遙望去,指著梅映雪身後一人,說道:“那便是褚師濟。”
梅映雪疾步掠過冰河,纖足所踏之處,“咯咯”巨響不斷,凍了數月堅實無比的冰層出現數道裂紋,迅疾向遠處延伸。褚師濟馳至河畔,勒馬止住衝勢,望著冰河上螺旋著向遠處延伸開去的裂紋,知道再受些許力道,冰層就會碎裂,側頭看去,裂紋竟延伸出裡許距離不止。褚師濟略有驚詫的望著梅映雪的背影,白衣勝雪。
徐汝愚翻身下馬,隔著冰河向褚師濟作了一揖,說道:“多謝公子濟遠道相送。”
公子濟哈哈一笑,說道:“青鳳將軍屈居帳下旬月,我竟未相識,真是眼拙了。此來無他,青鳳將軍遠行在即,我前來將腳力送還的。”躍下馬來,輕拍馬臀,將青駿趕下河灘,青駿探出前足,踩在冰沿上,“嚓嚓”聲響,青駿受驚退回河灘,擰過馬首望著褚師濟長嘶起來,逡巡數步,又緩緩踏上滿是裂紋的冰層。
眼見冰層就要碎裂,尉潦不忍,欲要躍將出去。徐汝愚伸手將他擋住,走下河堤,踩在河灘的亂石上,遙遙望了一眼青色駿馬,歎了一口氣,伸足在冰沿上點了點,才踏到冰層上。在他踏下的瞬間,一股蒼涼的氣息陡然彌漫出來,滲入他足下的冰河。
褚師濟詫然望著負手卓立在冰河上的男子,明明感覺不到他體內丹息的存在,竟能生出這般氣勢,與這冰河溶為一體,予人無人可撼的感覺。暗忖:傳言古練息拳以形導息,不需借天地竅就能吐納天地間的精微之息,果然是真的。
初春寒風如刃,吹過冰河,駿馬的青色長鬃飄起,青駿抑不住長嘶一聲,揚蹄向徐汝愚奔去,近十丈寬河面瞬息即過。徐汝愚待馬衝至身前,順勢騎上,撈起韁繩,輕輕的向上一提,青駿毫不停頓的頓蹄躍起,越過亂石河灘,立在古柳垂拂的河堤上。身後碎響不斷,尺許厚度的冰層瞬間碎成齏粉溶入水中,冰封數月的冰河露出澹澹水波。
勒馬停在河堤上的呼蘭鐵騎望著河中的情形,齊齊望向褚師濟。鐵騎繞到河對岸,耗時一刻不止,這邊能越過近十丈寬河的高手不多,褚師濟暗歎一聲,徐汝愚露出這一手,表明他若是想走,此間便無人留得下他。
當年徐汝愚在沂州與邵海棠、張仲道等人聯手在伊家的密集防衛下刺殺伊周武之事,世人記憶猶新。徐汝愚心脈受傷不愈,但是竟看他以形導息之術,實力應不比他在沂州時差,梅映雪、樊文龍俱是天下少有的絕世武者,尉潦、方肅與相他比,僅差一籌,自己若是貿然領人越過河去,說不定徐汝愚會有決心讓沂州之事重演。
徐汝愚眯起眼睛,望著慘紅的日頭。日頭漸斜,將一層流丹似的晚靄抹在遠際的疏林之上。
褚師濟望了望徐汝愚,又望了望西天邊的流霞,望了望身側的褚師岫煙,籲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勒韁控馬回過身來,身前鐵騎分到兩邊,將道路讓開。任由徐汝愚六人如此從容離去,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褚師岫煙望著徐汝愚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怔了怔,控馬轉身,向共城城池馳去,瑞兒眼眸起了霧似的怔望著遠方,直到岩琅推她才回過神來。
徐汝愚六人南行到河水之畔才折向沿著河水外堤向東而行。邵如嫣換回女裝,與梅映雪共乘一馬,徐汝愚也脫去赫連章的那半件鎧,絞去髭須,露出清瘦的真容來。此時已吹起東南信風,雖說春寒料峭,但給北方大方帶來一絲暖意。再過十天半月,河水之上的冰層就會逐漸減薄,到了二月之末,大河堤岸上將會迸出新綠。
高唐四野一片狼籍,死屍橫積。徐汝愚等人沿著高唐往安陽的驛道走了一程,心裡暗歎不已,趙景雲雖然將蔡正石遣往高唐的信使截下一次,卻無法截住第二次,高唐遣往安陽的援軍在路上終是讓伯顏子義親率的兩萬呼蘭鐵騎突襲正著,一戰而潰。高唐守將生怕呼蘭人故計重施,借潰兵入城之際,一並衝入高唐裡,遂緊閉城門,看著呼蘭鐵騎在高唐效野追殺萬余潰兵殆盡。
高唐城頭高高飄揚的旗幟, 迎風獵獵碎響不休。徐汝愚望著緊閉的城門,眼睛澀澀的,怔怔立了片晌,歎道:“文龍,你入城與那守將說,若他為一城百姓著想,就將高唐獻給伊翰文吧,就說北靜郡王當會明白他的苦心。”
樊文龍長歎一聲,徐汝愚此話無疑代表他對幽冀的形勢也是放棄了。將高唐獻給伊家,可以保全高唐一城百姓,河北的難民也可以通過高唐渡過河水到青州避禍。樊文龍躬身而揖,說道:“文龍去去就回。”
眾人繼續向東而行,所行之處,俱有呼蘭鐵騎侵凌之後留下的狼籍,蒼涼的晚照,廢墟裡的余燼在寒風中四逸,滲入冰土的黑色的血跡、死屍塞道,一路行去,竟未發現一家炊煙。
眾人行到陵邑境內,才遇見趙景雲、彭慕秋等人。
呼蘭鐵騎在幽冀南部的九邑飄走遊掠,趙景雲率領百余精銳躲得也實在辛苦。
趙景雲見哨騎領著徐汝愚六人緩緩馳進營地,趨步迎上去,伏身在地,說道:“大人遇險,景雲之失,請大人免去景雲司聞校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