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新世界——聖杯戰爭(35)

　天地變色。

　天空被紅的色彩所籠罩。

　那是來自天際的紅蓮，妖豔而致命。

　一顆顆宛若流星暴雨一般的火球在天空匯合，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地面。

　這是整個劇目中最為閃耀的一刻，但身在舞台中的演員卻顯得如此悲哀。

　叛亂軍中的大部分士兵被仿佛神跡一般的美景所吸引。

　他們甚至忘記了自己正置身戰場，忘記了下一刻將會到來的毀滅。

　在那一刻，宛若螻蟻一般的士兵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那轉瞬而至的火焰。

　眼眸中流露出各式各樣的感情，惶恐，悲傷，憎惡，留戀，不甘……

　唯一相同的，是同樣映入了所有人眼簾的那一抹輝煌的紅。

　那是屬於他們最後的景色。

　那一刻成為了永恆……

　然後，天崩地裂。

　那是宛若滅世的爆炸。

　精美的宮殿被炸成了無數的殘渣，看似堅固的石壁瞬間成為了灰燼。

　在那令天地變色的魔法面前，一切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沒有悲傷，沒有慘嚎，就在那一刻，所有的士兵靜靜的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整個宮殿陷入一片火海。

　基斯死死的抱住了懷中的小公主殿下，兩人被猛烈的衝擊力掀翻，在半空中翻滾良久，最終落入地下。

　“基斯叔叔，你要抱到什麽時候啊?你這個大色狼，放開我啦！”

　撫去腦袋上的灰燼，狠狠的呸了幾口唾沫，那位小公主一臉不悅的說道。

　基斯深深的凝望著懷中的那位小公主。

　空氣宛若凝固一般，小公主的臉色漸漸慘白。

　“基斯叔叔?”

　“不要嚇我啦，基斯叔叔，我要生氣了哦……”

　“大不了以後我不叫你叔叔了啦……”

　“回答我啊，基斯叔叔……”

　基斯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絲寵溺，一絲眷戀，以及，一絲愛慕……

　那是最後的眼神，宛若畫布中被固定的人物一般。

　雪莉的基斯叔叔再也無法回應那位小公主的話了。

　在雪莉看不見的背後，那裡已然一片模糊。

　血肉消失殆盡，骨骼斷裂，腸子從背後拖了出來，但卻沒有任何濕濡感，內髒在爆炸瞬間所產生的高溫下散發出淡淡的溫熱，血液早已被蒸發。

　在甚至能夠將大理石化為灰燼的爆炸之下，那堅固的盔甲及經歷了多年的鍛煉的堅實肌肉絲毫沒有意義。

　“老師！！”

　海騎領主翻身，奮力撲向大魔法師捷西卡，將其覆在身下。

　作為一名魔法師，雖然擁有著強大的攻擊力，但相對的，反應卻理所當然的遲緩。這種特性，即使是大魔法師也無法修正。

　伴隨著四周刺耳的爆炸聲，捷西卡的大腦一片麻木。

　唯一所進入視線的，是那個男人憨厚的笑顏。

　以及，那燒灼成焦炭的身體。

　利斯塔，那個男人終於實現了自己的承諾，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捷西卡。

　那個粗豪的男人是笑著離開的。

　是因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或是終於如願以償的推倒了心中宛若天人一般的老師。

　已經沒有人能夠知道他的想法了。

　眼眶中流出的淚水在瞬間被四周的高溫所蒸騰。

　有多久沒有流淚了呢……

　“海恩！結界！！！”

　老騎士阿倫大聲吼道，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將軍瞬間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判斷。

　“恩……知道了。”

　在爆炸發生的一瞬間，海恩勉強支撐起了僅供三四人躲避的結界。

　那樣的結界，雖然足以抵擋空間中火焰的肆虐，但卻無法長時間抵擋由於爆炸而產生的衝擊，以及四處橫飛的建築碎塊。

　“呯！”飛射而來的巨大的碎塊被長槍擊飛。

　老將軍阿倫與領主騎士斯科特守護在海恩的身邊。

　“該死的，艾爾文，你在幹什麽?！”

　反抗軍的首領，艾爾文無神的坐倒在海恩的結界守護之中。

　“結束了，是我的錯，我將大家帶入了死地……”

　與艾爾文同鄉的領主騎士斯科特一把抓起對方的衣領。

　那巨大的力量，甚至將艾爾文整個人提了起來。

　“混蛋，你才是我們之中最重要的一員吧，任何人都可以沮喪，唯獨你沒有這種權利！現在還不是絕望的時候，我們還有逃跑的希望啊！！！”

　“還有……希望?”

　那位反抗軍的首領那暗淡無神的眼中再次閃耀出光輝。

　“清醒了嗎?”

　那位年輕的領主笑了笑。

　“抱歉，斯科特……”

　恢復過來的艾爾文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景。

　爆炸已然結束，四周蔓延著無邊的火海。

　四周一片狼藉，那作為帝國象征的皇宮已然成為了歷史的塵埃。

　沒有任何建築物能夠在那仿若神罰一般的毀滅性打擊之下聳立。

　到處在燃燒著。那是事先被潑灑在宮殿之中的火油的功勞。

　但相對於滔天的火焰，那不斷湧現出的濃煙才是最為致命的存在。

　一般士兵已然死絕，地面上僅僅存留著千奇百怪的屍體。

　不，那已然不是屍體，而是只能夠被稱呼為肉塊的東西。

　“嗚……”即使已然習慣了戰場的殘酷，但是這宛若修羅場一般的景象，弄得艾爾文陣陣反胃。

　然後，艾爾文發現了不遠處的雪莉及大魔法師捷西卡。

　那兩人依然沉靜在深深的哀傷之中。

　作為不斷轉世，生存了數百年的大魔法師，捷西卡的精神足以令她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淡淡的向艾爾文點了點頭，那位大魔法師默默的看了一眼利斯塔的屍體，最終緩緩走進了海恩的結界之中。

　艾爾文迅速越過地面上重重的斷壁殘痕，來到了雪莉的身邊。

　“艾爾文，基斯叔叔不理我了呢……”

　那是怎樣的表情啊，那個天真而無憂無慮的少女完全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令人不忍直視的哀傷。

　少女的心靈伴隨著某些最為重要的東西一同被硬生生的撕裂了。

　“他是在討厭我嗎?因為我總是惹麻煩，惹他生氣。”

　“……”

　艾爾文一陣默然。

　“走吧……”

　“等等，基斯叔叔還在那裡啦。”

　被艾爾文拉著手臂，雪莉拚命掙扎了起來。

　“……”艾爾文緊緊咬著牙，鮮血從嘴角流淌了下來。

　“艾爾文，放手啦，你真的很奇怪耶，我要等基斯叔叔啦！”那位公主殿下拚命的捶打著艾爾文的身體。

　“基斯他已經死了！”

　艾爾文向著雪莉大聲吼道。

　沉默……

　“你，你騙人……基斯叔叔，基斯叔叔他……”

　那位少女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流淌了下來。

　“基斯叔叔，我再也不淘氣了，飯會按時吃，絕對不會再挑食，也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我不會再一個人離家出走，不會趁你不注意偷拿你的錢袋，所以，所以，請你回來吧……”

　“……”

　“艾爾文幾乎是拖著那位仿若失去了靈魂的少女進入海恩所布置的結界之中。

　然而，此刻的天空再次出現了新的變化。

　一片紅色的雲朵極為反常的出現在漆黑的夜空中，遮蔽了整個天幕。

　紅雲在天空翻滾著，咆哮著，宛若那狂暴的遠古巨龍一般，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嚴。

　“禁咒……”

　大魔法師面色慘白的說道。

　“開始吧，捷西卡老師，開始準備進行空間移動吧，那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海恩向著大魔法師說道。

　“空間移動需要進行長時間的吟唱，恐怕無法在天空的禁咒完成之進行移動。海恩，防禦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大魔法師緊緊的凝視著那位雖然並無師徒之名，但卻在漫長的旅程中得到了自己所有真傳的年輕人。

　“我明白，捷西卡老師，即使豁出性命，我也會拚命維持結界的。”

　海恩收起一貫的漫不經心，嚴肅的說道。

　天空的紅雲猛烈的翻滾著，即使是艾爾文等一眾戰士系成員，也能夠感受到空間中無法抑製的狂暴魔力。

　然後，從雲中滴下了一滴眼淚。

　那是鮮紅的淚珠。

　沒有任何慈悲與憐憫，將一切化為虛無的神之淚。

　宛若淚水一般的地獄之炎滴入了大地。

　海恩的魔法結界在與淚水相接觸的一瞬間，猛然顫抖了起來。

　結界外壁不停的產生波動，肉眼可見的光芒在不斷閃爍，整個結界仿若隨時都有可能突然破碎一般。

　海恩臉色猛的慘白，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還，還沒好嗎?”

　海恩望向了那位此刻已然散發出純白光輝的大魔法師。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繁複魔法陣漸漸浮現在那位魔法師的腳下。

　“完成了！”那位大魔法師身體一陣搖晃，宛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虛弱的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跌倒在地。

　作為快速施展巨型魔法的代價，捷西卡將體內所積攢的魔力一掃而空。

　“抓住我的手！”大魔法師高聲說道。

　艾爾文拉著哭成一團的雪莉，抓住了捷西卡的手。

　“海恩！”

　艾爾文伸出手。

　“動……動不了了……”

　海恩絲毫不敢亂動，那攜帶著無盡熱量的神之淚並沒有消失，而是繼續存在於空間之中，與海恩的結界互相角力，不斷消磨著結界的力量。

　老騎士阿倫與領主騎士斯科特左右架起海恩，打算在結界消失的瞬間踏入捷西卡的魔法陣中。

　然而，就在此刻，大地一陣劇烈的震動。

　地面突然凹陷，而海恩三人所在的位置，恰巧處於凹陷的邊緣。

　“海恩！斯科特！阿倫！！！”艾爾文不可抑製的狂吼。

　海恩的表情劇烈的轉變著。

　不甘，無奈，最終轉變為一臉苦笑。

　“真失敗……”

　“這就是我的最後了嗎?”

　“雖然不想死，但是似乎已經回天無力了呢……”

　“我已經做的很好吧，今後會在家鄉樹立我的銅像，或是在天空中浮現出我的頭像，供人瞻仰吧……”

　“要活下去啊。艾爾文，我的兄弟……”

　萬般牽掛，最終化為輕聲的呢喃。

　“真抱歉啊，海恩，斯科特，要年輕人陪著我這樣一個老頭子一起死掉。”

　老騎士阿倫無奈的說道。

　“不，在成為騎士的那一刻，我就已然有了死在戰場上的覺悟，唯獨可惜的是海恩……”

　那位年輕的領主惆悵的說道。

　結界在海恩墜入地下的那一刻猛然碎裂。

　無盡的灼熱襲向所有人。

　四周的一切瞬間被那無邊的紅蓮所包圍。

　“走啊，捷西卡老師！！！！”

　從已然看不見的深淵之中傳來了海恩淒厲的吼叫。

　“……”

　緊緊咬住牙，捷西卡在瞬間發動了空間傳送的咒文。

　伴隨著一道白光，艾爾文，雪莉，以及捷西卡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那宛若九幽深淵的地獄之中。

　紅之領域覆蓋了基斯的屍體，覆蓋了利斯塔的屍體，覆蓋了海恩，覆蓋了斯科特，覆蓋了阿倫，覆蓋了無數的反抗軍士兵的屍體。

　在那一刻，所有高尚的，不堪的，美好的，醜陋的，強大的，渺小的，聖潔的，黑暗的，一切的一切，伴隨著那充斥著整個空間的紅蓮，一同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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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打算這章結束的，一不小心又碼了一大堆出來，真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