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朱瞻寧一句話不說，悶頭鑽進了自己的營帳。李宣心情複雜地回了自己的營帳，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掀開營帳的簾幕，柳如是和秀兒正在營帳內守著一案幾肉食和菜蔬，輕聲絮語，等待李宣回來一起用餐。

　“呀，公子回來了，小姐。”秀兒回頭一瞥，站起身來，順手從一旁拿起一柄蒲扇，輕輕為李宣扇著涼。

　李宣笑道，“柳兒，你們怎麽還沒吃飯?趕緊吃吧。”

　柳如是走到營帳的一角，從銅製的洗臉盆裡撈起一塊毛巾，擰了擰，又盈盈走了回來，笑著遞了過去，“耀祖，看你這一頭汗，快擦擦！”

　李宣接過，隨意擦了一把汗，“柳兒，天有些熱，不過，等過了這一片草原，到了沙漠地帶，天會更熱的。讓你們留在燕京，你偏不聽，過兩天有苦頭吃了。”

　由於是在李宣的營帳內，柳如是除去了男式的長袍，露出了裡面的紫紅色短裙。她搖了搖頭，用香帕子在脖頸處閃動了幾下，低低道，“只要能與你廝守在一起，再苦柳兒也能受得了。”

　……

　夜色深了，外面一片寂靜。

　李宣躺在簡易的床榻上，柳如是坐在床邊，輕輕為李宣捶著雙腿。讓她回去睡覺，她總是不肯，非要等到李宣睡著了才走，李宣擰不過她，隻好任由她為自己按摩著。

　輕柔的小拳頭輕輕地落下，李宣的心神隨著柳如是粉拳的抬起落下，漸漸陷於一片平靜之中，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轟！隆隆！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如同奔雷一般，由遠及近。

　李宣全身一震，從床榻上一躍而起，望了一臉驚恐之色的柳如是一眼，匆匆出了營帳。

　沉寂的營地頓時被驚醒。士卒們燃起了熊熊的篝火，手中高舉著火把，個個在統領白岩的指揮下翻身上馬，刀劍出鞘，長槍緊握，將營地團團保護起來，嚴陣以待。這2000士卒都是禦林軍中千挑萬選的精銳，平時訓練有素，遇到突發情況也不會驚慌失措。

　白岩全身披掛，手持寶劍，帶著幾個親兵，穿過侍衛們圈成的人牆，急匆匆走進內營，向李宣躬身一禮，“李大人，似乎是瓦剌人的騎兵馬隊！”

　李宣凝重地點點頭，沉聲道，“白統領，靜觀其變。告訴士卒們，嚴陣以待，不要慌亂，一切聽我的號令行事……無論怎樣，我們就是拚死也要護得公主的安全。”

　“是！”白岩告辭而去。

　李宣站在高處遠遠望去，不遠處，火星點點，如同漫天飛舞的螢火蟲，飛速地向營地奔襲而來。

　轟！隆隆！馬蹄聲越來越響亮和嘈雜，漸漸已至跟前。

　的確是瓦剌人的騎兵。看樣子，似有數千人之眾。馬蹄聲在營地外圍戈然而止，一眾瓦剌騎兵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對新明營地的包圍。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隊騎兵與其他的瓦剌騎兵有著很大的不同:第一，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女子，個個用紅巾包頭，手持亮閃閃的銀月彎刀;第二，紀律甚是嚴明，訓練有素，數千人的騎兵隊完成包圍後，居然沒有發出一絲半點的雜亂聲響。

　這支瓦剌騎兵馬匹挨著馬匹，馬背上的瓦剌人鋼刀回收在懷中，神情冷肅地一起掃射著對面不遠處那同樣嚴陣以待的新明士卒，個個保持著異樣的沉寂和沉默。

　馬群一閃，瓦剌騎兵陣列中閃出一條道來，三匹紅馬縱馬出陣，打頭的，是一個身著短皮裙，長發披肩，背插長弓，手持精巧馬鞭的一個瓦剌青年女子，身子豐滿，豔麗無比，但神情卻很是冷酷和冷厲肅殺。她的馬後，跟著兩個同樣短皮裙的俏麗瓦剌少女，高舉著兩隻火把。

　青年女子馬鞭前指。身後的一個少女上前大聲喝道，“前面可是新明和親的隊伍?”

　白岩打馬上前幾步，手中的長槍指向天宇，沉聲應道，“不錯，正是！”

　“讓你們的主事之人出來，我們烏雲將軍有話說！”少女又大聲喊道。

　“哦，你們是什麽人?深夜包圍我軍營地，所為何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白岩在馬上回頭一看，李宣一襲青袍，手中握著一柄寶劍，神情灑脫地走了出來，站在他的馬後。

　白岩急急下馬，低低道，“李大人，使不得，危險！”

　李宣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我們和親而來……”

　正說著，卡赤匆忙走出營地，面色陰沉，向著少女身後的冷厲女子大聲喊道，“烏雲將軍，本特使奉太師淮王之命，去中原迎接新明公主和親儀仗，你們這是幹什麽?”

　沒等女子回話，他又側首輕聲對李宣道，“李大人，這是我瓦剌有名的女將軍，可汗的義女，烏雲琪琪格，能征善戰勇猛無比，人稱草原紅巾。”

　烏雲在馬上冷冷一笑，低沉地有些殺氣的聲音從一張櫻唇中傳出，“卡赤，本將軍奉可汗之命，前來護衛新明公主儀仗——那個新明和親特使，近前說話！”

　新明士卒們一閃，徐鳴身子凌空一躍，手中的寶劍鋒芒一閃，人也站在了李宣的身後，緊緊地護持著。

　李宣拍拍徐鳴的肩膀，笑道，“不要緊張，徐兄，我們既然已經深入虎穴，一切隨遇而安吧。”說罷， 李宣倒背雙手，將寶劍橫在腰際，大踏步走上前去，雙手一拱，淡淡道，“烏雲將軍，本官在此，請問你有何見教?”

　烏雲人還未說話，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肅殺之氣已經傳了過來。李宣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妖媚的瓦剌女子，怎的殺氣這麽重?又冷又酷，真是一個罕見的怪物！

　烏雲打量著李宣，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原來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新明太子派你這樣的人到我瓦剌來，真是笑話。”

　李宣不以為意地一笑，“本官的確是一介書生。但此次使命是和親，而不是與瓦剌交戰，故而派本官來沒有什麽不妥吧?”

　烏雲嘴角一曬，馬鞭向李宣一指，“我可汗就在前面的狼泉之處住駕，可汗讓本將軍前來帶你前去見駕！”

　李宣還未說什麽，身後的卡赤震驚道，“烏雲將軍，可汗什麽時候離開和林到了這一片草原了?”

　烏雲冷聲道，“可汗外出遊獵到此，聽聞新明和親隊伍經過，才住駕在此——新明特使，速隨本將軍前往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