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成石發出一聲驚悚的叫聲,整個人近乎失控地撞出門去,差點沒撞倒手上還拿著手機的王天樂。
“快快快!去醫院!”成石發瘋似的掐著王天樂的衣領,瘦弱的他居然把王天樂這個肌肉男給提了起來!
“成石,你別這樣!”戴安芬想去拉成石,但是成石的手臂卻仿佛泰山般巋然不動,倒霉的王天樂隻感到喉嚨口一陣悶氣,差點沒背過氣來。
成石的異變讓那些保鏢都誤會了,三四個大漢聯手,終於抓住成石的胳膊將他製住,可成石還是像一條瘋狗般掙扎不止。
“你們別亂來!”藍果嚇得連忙跑出包廂,這個時候他也接到一個電話,當他聽了十幾秒,他臉上原本充斥的笑容頓時無影無蹤,只剩下惶惑和不安。
“你說什麽?!范輝死了?還撞死了三個人?一家三口?!媽的!有沒有搞錯!”藍果忿忿將手機摔到了地上,可憐的手機頓時在與地面的親密接觸中四分五裂。
藍家的保鏢剛剛放開成石,成石又丟下王天樂和戴安芬,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向著醉仙樓停車場跑去。一路上接連撞翻了好幾個端著飯菜的服務生,引得背後罵聲一片。
“苗苗……苗苗……”成石跑得渾身仿佛燃燒了一般,口中有氣無力地喃喃著苗曉菊的昵稱,當他衝進停車場時,已經完全陷入慌亂的他居然看了半天沒看到湯楠和自己的奧迪車!
偏偏此時停車場內的車輛比較多,正縮在車內的湯楠也沒有看到成石。
當眼神再次粗略掃過一行車輛,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車時,成石狠狠地把自己的領帶拽下來,又拚命向馬路邊上跑去。
成石來到馬路邊上不住的招手,不管身後王天樂和戴安芬的叫喊多麽急切,他攔了一輛出租車便急吼吼地鑽了進去,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司機以為他要打劫。
“去醫院!快!”成石拍著車窗不住地吼道,而就在此刻,他再次被動進入了鏡子世界!
鏡子世界中的靜寂仿佛在一瞬間抽走了他的煩躁,讓他的大腦在安寧中得到了清醒,在去醫院前,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解決。
成石鑽出了車廂,又向著醉仙樓藍竹所在的包廂跑去。他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己成為了《勞拉快跑》的主角,不斷在奔跑中尋找改變命運的方法,一次次失敗,但又一次次繼續,直到找到真正的幸福。
當成石來到原本藍竹所在的包廂時,卻發現那裡已經人去房空,一切仿佛都好似沒有發生過,整整齊齊的桌椅,乾淨的桌布,亮晶晶的空餐具……
“該死!讓他跑了!”成石急切地衝出包廂,想要趁著藍竹的殘影還在附近的機會找到他,成石一連撞倒七八個服務生,她們身上叉開到腰部的旗袍內的風光並沒有耽誤成石一分一秒,成石迷茫地在醉仙樓上上下下,不但依次踹開其他包廂的房門,就連廚房和衛生器具擺放室都去過了!可是他就是沒有找到藍竹!
“莫非……”當成石踹開飯店經理大門欣賞了一幕“經理非禮打工妹”的靜態圖後,他又稍稍思索了一下,“馬勒戈彼得!我真是白癡!”
在鏡子世界裡人的觸覺等感覺似乎都很淡薄,成石並沒有因為狂奔而感到氣喘籲籲,不過他還是很明顯的看到,一滴滴汗珠正前仆後繼自自己的額頭衝出皮膚,落在了自己的眼睛裡,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而他的雙腿,似乎也變得有些慢了。
成石這輩子就沒有衝刺過這麽長時間!他跑了多久?半小時?四十分鍾?還是五十分鍾?成石急躁地穿梭在停車內,終於在一輛正在啟動的林肯車內看到藍竹和藍果的折影!
這對父子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謙卑,恰恰相反,藍果此刻就是一副氣極敗壞的模樣,藍竹則是皺著眉頭沉思的老狐狸造型。
正好!一箭雙雕!成石也管不了許多,拉開車門拔出刀子就要捅人!可是……可是就在刀子剛剛劃破藍竹的西服,成石只看到眼前所有東西如同電視機換台般忽地一閃,周圍的聲音又變得吵雜不堪,車鳴聲,車內的廣播聲,手機鈴聲……還有司機有些憤怒的吼聲,都讓成石在一瞬間感到這個世界無比喧囂。
“喂喂喂!你到底要去哪個醫院?!”出租車司機憤怒地吼著,不過他的車並沒有停,計費表已經衝破了四百大關,看來他是趁著成石進入鏡子世界的那當兒到處亂晃了。
成石腰裡的手機響個不停,成石也趕緊摸出來一看,卻是王天樂打來的。
“石頭哥!你現在究竟在哪裡?!剛才打電話為什麽不接?”王天樂的聲音很急切,不過也帶有一份安心。
“我……我要去醫院……”成石此刻激動得連話都說不齊,又掛斷了電話。
成石又看了一下時間,自己剛才進入鏡子世界時間居然達到了一個小時!
“喂?!我說小老板,你到底要去哪家醫院啊?”司機一邊看著計費器偷笑,一邊佯裝憤怒地問道,剛才成石一問三不答,雖然身上沒什麽酒氣,但給人感覺就是個喝醉了沒清醒的小開,他也不介意帶著這個冤大頭到處轉。
成石還在懊悔剛才沒有殺掉藍竹,卻又被司機的聲音喚回了現實。
苗曉菊出事了!自己要去醫院!
“去……去哪家醫院呢?”成石愣了一下,自己剛才太急,連病人送到哪家醫院都不知道。
司機戲謔地看著“醉鬼”成石,看成石一身名牌,應該也不缺錢,他只要再多帶著這個小開到處轉兩圈,今天的營業額就太爽了。
“去市第一醫院。”成石報出了范煌所在的那間醫院,畢竟那是國有醫院,算是市內最強的醫院,一般而言,像交通事故的傷者都會往那兒送。
“好勒~”司機很詫異成石為什麽突然恢復了清醒,但還是很高興地應道,車頭一轉,已經快開到郊區的出租車又向著市中心的第一醫院駛去。
一到市第一醫院門口,成石隨手扔出十幾張百元“毛票”,剛剛邁出車門,卻發現自己渾身臭汗淋漓,雙腿仿佛灌了鉛得老沉老沉,最後竟然撲通一下撲街在醫院門前!
“果然喝醉了。”司機輕笑了一聲,吻了一下手中的鈔票,又鑽入了**滾滾的都市車流之中。
而成石,卻在精神和**上感到了雙重的無力感。
成石突然感到他四周的夜色,暮靄,寂寥,奔騰著放逐的騷亂,欺負不停的怒濤。他的身體內此刻只剩下疲憊與絕望。他的身子仿佛有千斤重,任他怎麽努力都有點站不起來,仿佛身下就是一片虛空,沒有立足的地方。
他像是一具屍體,漂泊在無限淒涼的靜寂幽冥中。怒吼的寒風是他僵直。他的手在痙攣,仿佛握著那片虛空。風雲突變,漩流狂飆,無用的群星伴著深深的孤寂一頭撞向了大地。
苗苗出事了?!他該怎麽辦?鏡子世界只能破壞,不能創造……他是殺戮的惡魔,而不是分享生命的天使。成石甚至有點不敢進入醫院的感覺,他害怕看到苗曉菊的屍體,他就像一個打聽到自己考試不及格的孩子,明知道可怕的結果就在眼前,卻又抱著一絲僥幸心理不敢去正視,非要等到崩盤的結果來到面前,他才徹底絕望。
失望的人總是要聽從命運的擺布,窮於應付的人往往只能坐以待斃。成石奮力與命運抗爭,他曾經可以獲得幸福,但是命運最終再次讓他陷入了絕望和孤寂之中,只有絕望和孤寂才能讓命運繼續玩弄他。讓他只能任其自然,任其飄蕩不再抵抗,從此只能掙扎在滅亡的陰慘深淵中不能自拔。
幸福真的是很遙遠的東西。成石的眼睛被汗水和淚水淹沒,他掙扎著向醫院大門口爬去,他的衣服髒了,亂了,他不在乎,他只是本能地想去見一見苗曉菊,他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場惡夢,當惡夢醒來,苗曉菊還是那麽淡淡的笑著,站在自己的身前……
四周的人都驚駭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成石,他們的表情有驚恐,有鄙夷,也有戲謔,沒有人幫忙扶他一把,一如這些年來,成石獨力支撐的人生一般。他如同爬蟲一般在命運的戲弄下向著自己的幸福爬去,沒有人幫忙,而當他能夠站起來時,失控的**又將他打回原型……鏡子能力沒有帶給他幸福,帶給他的,只有破壞後的病態滿足和失去後的刻骨孤寂。
成石的鏡子能力起源於他的孤寂,而鏡子能力能夠帶給他的,似乎也只有孤寂。不管這份罪惡的孤寂身上,包裹著多麽華麗的新衣。
“苗苗……等我……”成石嘶啞著歎了這麽兩句,終於兩眼一黑,頭微微地低了下去,陷入了無憂無慮的夢中……
他殺了范輝,卻付出了苗曉菊一家,三條命換一條命,非常不劃算。
他想殺藍竹,但是卻功敗垂成,他的計劃似乎總是會被變化打亂,而他也在不斷修補錯誤中犯下更多的錯誤。
成石的世界曾經是悲慘的灰色,鏡子能力讓他稍微塗抹裝扮了自己的世界,但唯一的顏料,卻是**和殺戮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