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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本源之零點風暴》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9)
第三章傾國二姬

 一

 山東的原住民是東夷人,在4600年前,以蚩尤為首領,弟兄八十一人,役龍使豹,呼風喚雨,很酷的,並且他們“銅頭鐵肩”,被估計為古代最早的金屬冶煉者。英雄的蚩尤跟項羽稟性差不多,把黃帝打得九戰九負,卻一戰而北。蚩尤死後,被黃帝尊為戰神,畫成圖騰來嚇唬別的不服氣的人。

 據說,頭盔是蚩尤先生最先發明的,頂上還裝了獸角,可以刺人——像三角恐龍——蚩尤也是滿有想象力啊。青銅頭盔像一個扣著的鍾,頂子部分隆起得比現代頭盔高,那是為了容納古人的大發髻。頂上還澆鑄成各種獸面形狀,用來嚇敵人一跳,表面經過打磨,比較光滑,但裡面粗糙不平。因此,要先裹上頭巾再戴盔,以免蹭掉頭皮。頭盔頂上還有一個插座,可以裝上野雞羽毛,將軍級別越高,羽毛越長,為了突出在戰場上的指揮地位和可見度。如果是元帥,那就像戲台上的楊宗保那樣,插上兩條雉雞翎啦!

 繼蚩尤之後,山東的東夷族名人是“大舜”,再往後是射掉九個太陽的後弈(嫦娥的老公),其他還有造字家倉(吉頁頡)、大司法家皋陶和盤古、伏羲以及伏羲的老婆女媧、有巢氏等等,都是山東名人,只是有些成為了神話。

 東夷人民的特點是善射(比如後弈),好勇(比如蚩尤),有仁心(比如大舜),並且喜歡養豬——大汶口墳墓裡出土豬頭。東夷的文明程度其實很領先。豬的四個小腿兒,沒法逐草而居,說明他們不遷徙。既然不遷徙,東夷族的農業文明也就不會落後。古代拆字先生把“夷”拆成“大”和“弓”,“大”是君子的意思,“弓”,說明這些大人君子們善射。

 大人君子據說又長壽,所以東夷有不死之國,天真的秦始皇還到山東沿海的烏托邦尋找不死藥。最近,有人甚至拿墨西哥的八卦太陽歷做證據,說東夷人穿過白令海峽,成為印地印第安人的始祖,倘如此,那簡直是值得驕傲了。

 然而值得驕傲的、善射又仁義而且不死的東夷人卻一直遭受華夏人的絞殺,夏商時代,東夷族不斷挨揍,紂王臨破產前,還在揮動主力軍跟東夷乾仗。經過長期興兵,東夷人被壓縮到山東半島偏東,到了大周朝建立以後,東夷族在商朝舊勢力(所謂“殷頑”)慫恿下造反,對抗周政府。大周政府軍在老幹部周公、薑子牙帶領下東征,三年苦戰,把東夷人進一步打壓到山東南部一帶,收縮進淮河下遊。

 東夷撤退所出讓的膠東半島,分封給了薑子牙,是為齊國。事實上,薑子牙本身就是東夷人)。,以薑子牙鎮守膠東,有點兒以夷治夷的味道。

 也許是為了監督薑子牙,齊國南面又設了魯國,大聖人周公被封到那裡。

 周公派兒子周小公來治理魯國。“周小公”受其聖人爸爸的影響,有點文人脾氣,生搬硬套他爸爸那套禮義治國方針。他寫了長達三十筐竹簡的工作報告,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魯國土著(東夷人)不尊周禮,痛心疾首地說服各個部落進行自我改造。魯國的商朝遺民,類似猶太人,很會做生意,打造了良好的商業基礎,。(難怪商人叫“商人”)。。)但周小公覺得這是資本主義尾巴,非割掉不可,商人們必須改按中原模式到井田裡去,撅著屁股鏟地,不許做小買賣。魯國人其他東夷秉性,也被周小公花了三年時間狠狠地整改過來了(比如性自由和尚武精神)。全盤“周”化以後,嚴格刻板的周禮大獲流行。魯國人開始講求親情禮義、和和美美,大家互相作揖磕頭,在山水秀麗資源富足的魯國,過著束手束腳、不鹹不淡的日子。

 這時候的魯國不過方圓百裡,跟山東境內七十多個其他各姓諸侯(包括齊國)一樣,不過只是彈丸之地,一個縣城大小(中央政府怕他們羽翼豐滿尾大不掉)。同時期的希臘城邦也一樣,都是小國寡民,每個城邦平均不到5萬人口。

 300年後,到了春秋時代,魯國在東周時期第一任魯隱公走上歷史舞台,混了11年就被手下大臣羽文殺了,。接下來,公元前711年(鄭莊公33年),魯桓公即位。

 魯桓公重色思傾國,即位多年求未得,小妾雖然有幾個,正宗的愛情鳥卻還沒來到。按照同姓不婚的原則,魯國(姬姓)要到齊國(薑姓)去討媳婦。齊國的齊僖公老爹膝下,二公主文薑如花似玉,桃腮杏臉,蛾眉鳳眼,體若春柳,步出蓮花,不知羨煞了不知多少貴胄公子。本來她是想嫁給鄭莊公的英雄兒子鄭昭公,昭公謝絕了。魯桓公於是人棄我取,要娶文薑。

 齊僖公認為,齊魯兩國,從祖上薑子牙和周伯禽(周小公)起,就是門當戶對的高乾,雖然魯桓公長相接近青蛙,還是應允了吧。

 於是老模哢嚓的魯桓公把如花似玉的美女文薑迎娶回曲阜老窩。

 美眉文薑,按《詩經》描寫,她經常在眾人陪同之下,駕著華麗的馬車,高仰著臉兒,趕著雄壯整齊的駟馬,在曲阜城外大道上,無拘無束、自在無憂地遊走,很有唐朝公主自由潑辣風格,或者象像那個不守規矩、愛闖紅燈、讓警察滿世界追跑的英國王妃黛安娜。並且,文薑不擺什麽貴族架子,態度和藹、歡聲笑語不斷,輕松隨和,與平民百姓有說有笑,更讓人想起黛王妃。文薑身上,充分體現了齊國女子果敢大膽,沒有周禮束縛的天性(東夷傳統,在齊國獲得保留)。這位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出場美女——“文薑”,帶著少女恣情的歡笑來到魯國,給這個迂腐的國家帶來一股清新自由空氣。

 當年,文薑還沒出閣的時候,就喜歡上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用現代眼光看,這麽一個大美女,天生麗質不知珍惜,特別在當時,男女不能坐在同一張席子上,遞東西也要由仆人轉達。但是齊國,沒這麽羅嗦的禮教。有時候,文薑把酒杯、果品遞給哥哥,一隻嬌嫩而豐軟的手,會在哥哥身上什麽地方有意無意地停留一下。哥哥吃驚地抬頭看時,發現文薑眼中,春水搖蕩。哥哥總在夢中發現文薑身體斜對著他,胸脯凸得那麽高。他貪饞地望著她,眼光細細舔食著她的雪白肌膚。在倆人內心深處,一種偷食禁果的**,不可抑製地滋長起來。

 文薑和哥哥,終於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在桑樹林兒裡抱著,倆人了起來。他們的老爹齊僖公也許知道這事,但不管。當初,齊國第一任國君薑子牙,順應東夷人習俗,保留了當地性解放、尚武等東夷傳統(而不是象像“周小公”那樣,對魯國移風易俗)。《詩經》十五國風裡邊,一般都是男的泡女的,惟獨《齊風》裡的女孩泡男孩,大白天跑到男方家裡熱乎,第二天天亮才走。齊國女子癡情外露,諸侯聞名(有盛唐風格)。

 美女文薑16歲以後,南行四百裡,出嫁魯國,把靈魂裝入空虛的口袋,走上另一個陌生。她的哥哥親自送她。倆人私聊,哥哥說,以後還有見面機會嗎?妹妹說,慢慢等吧,讓我們風雨同床、共同期待吧。

 等齊僖公老爹在七國大戰後死掉,文薑的哥哥接班,登上君座,是為齊襄公。

 齊襄公一看自己跟妹夫魯桓公平起平坐了,立刻邀請後者來到臨淄進行國事訪問,並且要帶媳婦。(國事訪問要帶媳婦,那時候沒有這規矩,魯國大臣紛紛反對)。

 魯國講禮的大臣們翻出《周禮》,勸說道:“女的呢,應該住在丈夫家裡,男的呢,應該跟妻子一屋,這就是禮。不要亂動,一動就出問題。”魯桓公不聽,漫應了一聲,挎著媳婦文薑,很牛氣地來到齊國臨淄國賓館住下。

 不料,就在夜裡,發生了兩國人民都不願意發生的緋聞事件,即,作風很差的齊襄公跟其同父異母的妹妹文薑再次風雨同床了。

 魯桓公一看媳婦一夜沒歸,知道不是好事。老實人急脾氣一上來,就跟武大郎一樣莽撞了——武大郎不就買了把菜刀嗎!魯桓公也跟夫人大發雷霆,要死要活地喊,還把帽子摔在地上。

 文薑於是哭哭啼啼向哥哥訴委屈:因為沒有愛情,這樣的家庭再不能維持了。

 齊襄公有進步思想,主張婚姻是自由的、,女人是大家的,有德者娶之。另外,他也怕魯桓公回國後刀兵相向,於是齊襄公就產生西門慶殺人的惡念,定下毒計,在下一輪宴會上,把魯桓公灌得爛醉,由齊公子彭生扶醉人回館驛休息。公子彭生大約是個力士,或者桓公太弱不禁風,總之結果是,魯桓公被公子彭生一扶,就鬧了個“拉肋而死”。

 “拉肋而死”是怎麽個死法,我不知道,還好,不是被草藥毒死的,外傷一目了然,屬於“他殺”。

 二

 齊魯青未了。

 短山上空徘徊不去的白雲,把魯桓公客死臨淄的消息,送回了魯國人耳朵中。講禮的魯國人遭受奇恥大辱,氣得吃不下飯去,他們說:“齊國真是不講禮了啊,讓我們的主公戴著綠帽子在上黃泉趕路上趕!”(當然他們不會是這麽說了,“綠帽子”這個詞是唐朝李白的詩中才開始出現的,是當時娛樂圈不正經人士的裝色)。。)

 魯國上下一致認為,挽回面子要緊,遂督促齊襄公懲辦凶手,別太讓諸侯們笑話我們了。

 齊襄公原本就是墮落的一代,沒什麽高尚信仰,一切圍繞個人利益,看見公子彭生沒什麽用了,就把他當替罪羊殺掉。彭生臨死還不服,嚎了半天才死。

 乾掉彭生這件事,也說明齊國人不象像魯國那樣講“親情仁義”,齊國是依照“薑子牙”的武人治國路線,尊重東夷人傳統的競爭精神,發掘有一技之長的專家、,重用能人和功臣,不拘一格地搞活經濟,開發漁鹽,治理鹽鹼地,鼓勵婦女織造,刺激器皿手工藝生產,引導商朝遺民發展商業以補充農業的局限,國力蒸蒸日上,並且有尚武風格,不停地欺負魯國。(後來,齊國出了個大能人管仲,魯國出了大聖人孔子,毫不奇怪)。。)

 魯國人把自己的死國君從他大舅子那迎接回來,但不接文薑。文薑克死了丈夫,眾怒難犯,不敢再回魯國,待在齊國呢,又人言可畏。於是她就取了個中庸之道,跑到兩國邊境上的一個小鎮子呆著,猶猶豫豫。兒子魯莊公說:媽你怎麽不回來了。於是就在小鎮給他媽築了個離宮,在那涼快著,不時派使臣問候,送點奢侈品。

 小孩兒魯莊公奉媽媽文薑之命,跑到齊國來挑媳婦。魯莊公歲數不大,但也快十好幾了,需要定親了。他舅舅齊襄公接他住下,想了半天,哪個妹妹也舍不得給,最後咬一咬牙,決定把一個剛一歲的宗室女兒,——還不會撒嬌說話呢,許配給魯莊公。

 魯莊公有氣不敢撒,罵罵咧咧回了國,等著漫長的十幾年過去,媳婦長大了,再去娶。

 齊襄公本人,也娶了個老婆,是周天子的閨女,周閨女命短,過了不一年就悶悶不樂地死了。(一個人的一生,就這麽一句話就完了)。。)

 老婆死了,齊襄公又自由了,就跑到邊境上去找漂亮妹妹文薑。魯國人就在《春秋》上使用精神勝利法,罵齊襄公說:“會夫人薑氏於哪哪哪。”

 這一個“會”字,是有講究的,暗示那不是什麽好會,作風有問題。這種“腹誹”式的批評就是所謂“春秋筆法”,一字褒貶,亂臣賊子懼,不過亂臣賊子是否真懼,就難說了。

 齊襄公在位,高台廣池,田獵飲酒,不聽國政,卑聖侮士,唯女是崇。整個花花公子形象。後來的齊桓公也是如此,整個齊國的風俗就是奢侈,直到漢代還有人說“齊俗奢侈”。

 花花公子齊襄公當國君日久,覺得也應該乾點事業,別讓人光覺得自己就是個泡妞高手。正這時候,機會來了,中原地區鄭莊公死後因為爭奪嗣位而大亂了好一陣的鄭國,派使者來說,我們鄭國又換國君啦!

 原來,鄭昭公(就是拒娶文薑的那位)手下大將高渠彌造反,打埋伏把鄭昭公殺了。

 聽說高渠彌犯上作亂,齊襄公高興了,發出請貼,邀請高渠彌帶著新立的國君來齊國會會。

 高渠彌正怕諸侯各國不承認自己所立的新國君,趕緊接受齊國示愛,跑去結盟。

 盟會上,剛要歃血(把牛耳朵血抹在嘴上),齊襄公突然翻臉,叫道:“亂臣賊子在此,還不快給我拿下”。。”甲保安上們上去就把鄭國新君給殺了,然後把明星隊員高渠彌給辦了個車裂。

 車裂是古代死刑最殘酷的一級,俗稱五馬分屍,把整的一個人向五個方向揪,揪成海星那樣,最後揪成五塊兒(歐洲也有這樣的殺人法,使用兩匹馬,但是人體其實很結實,輕易揪不斷,用戰車來揪,就容易多了)。齊襄公用五輛戰車,20匹大馬揪死高渠彌,揪得這麽誇張,是為了給自己做廣告,讓天下諸侯都曉得是他把鄭國壞蛋揪死的。

 齊侯替國際上主持完了這個正義,匡扶了鄭國社稷,心花怒放,為了獎勵一下自己,就又去邊境上偷會文薑妹妹,當然又被魯國的阿q們偷罵一頓。

 主持完鄭國的正義,鄭國北邊200裡處,衛國的“正義”,又出問題了。

 衛國也是個不俗的國家,從北方屏障洛陽。它地處巴爾乾北部,河南、河北交境界,和更北方的燕國一起,防范北方異族。

 目前在任的衛國國君衛宣公,卻是個老淫棍。先前,他勾搭他爹的小媳婦,倆人到郊外去,慌亂之中,生下一個孩子叫急子,意思是“著急的時候生下的孩子”。(兒子娶爹的老婆或者妾,在春秋時代不算非禮,它就象像繼承父親財產一樣)。。)

 老實巴交的急子長大成人,該成親了,議定從齊國娶來大美女宣薑(即是“文薑”的姐姐,另一個美女兼掃帚星。)。

 文薑和宣薑,齊國英雄的兩個小姐妹,都有傾人之人之國的魅力。文薑以其美貌傾死了魯桓公,宣薑這裡又要把衛國傾得家破人亡了。具體情節是這樣的,衛宣公聽說兒媳婦宣薑豔壓群芳,春光撩人,禁不住渾身亂顫,想了想,就不願意把她送給兒子了。於是老衛在淇水之上築了個享樂的台子,派兒子“急子”出國當駐外大使,自己則跑到台子上等著。

 宣薑從齊國娘家一來,找不到新郎官“急子”,發現的卻是老公公一雙色迷迷的三角眼。全身亂顫的老公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來這個女孩越是不簡單,雪白的臉蛋顫動的嘴唇,微峰送爽的一抹小酥胸。老衛樂得把台子都顫搖晃了,仿佛火焰觸動了硫磺,全身撲上去,忽地就燃燒爆炸啦。宣薑也沒辦法,就在淇水之上,解開衣帶,跟老公公浪漫開了。幕天席地,大有野趣,旁邊是一群吵鬧的蛙聲。

 而朝歌城裡老衛的老婆(也是老衛的爹的妾),也就是急子的親媽,見老公又有二奶了,自己失寵,氣得要命,上吊勒死了。

 幾年後,急子從外國回來,看見媽沒了,老爹跟自己沒上門的媳婦好上了,並且連生倆孩子,大的叫子壽,小的叫子朔。一看這形勢,急子可真成“著急的孩子”了,心說:“爹,您把一家人搞得都不知怎麽論輩份了。”

 其實整個春秋時代,男女**,君臣相殘,同室操戈,父子反目,兒子繼承老子的媳婦,或老子偷娶兒子媳婦,各種非禮的事兒揪發難書,跟六十年代的美國差不多,。人們非常另類,極端前衛,要不怎麽禮崩樂壞了呢,把孔子氣得夠戧。

 急子著急的樣子使衛宣公又愧又怕又討厭。又過了幾年,衛宣公和二奶宣薑生下的小兒子“子朔”,已經長到了可以說人壞話的年齡,於是憋足勁說急子的壞話。宣薑也希望急子早死,好讓子朔當繼承人。

 既然大家都想讓急子死,衛宣公就吩咐他再次到外國出差,同時子朔布置刺客在河邊埋伏,一看見拿著白牛尾巴的使節就給殺了。

 不料這個陰謀給子朔的哥哥“子壽”(宣薑的大兒子)得知了,這個子壽是個善主,趕忙給急子通風報信。

 急子點點頭,萬念俱灰,他說:“我不想逃跑,如果跑了,咱爹和你媽就要沾上惡名,我不能置咱爹和你媽名譽於不顧,寧可我自己死了算了。”(這都什麽輩份啊)。

 道義面前,子壽也不願輸給急子,實施“替死計劃”。他把急子灌醉,持了急子的白牛尾巴跑到河邊,埋伏在那裡的刺客看見牛尾巴,如期跳出,把這個當仁不讓的子壽誤作急子給殺了。

 真急子酒醒之後找不見子壽,連忙追到河邊,跟那幫刺客打聽:“大哥,對不起,問一下,剛才看見拿白牛尾巴的人了嗎?”

 “看見了,不過我們已經把他殺了,人頭在這裡,還熱乎呢,你摸摸。”

 “對不起,大哥,您剛才殺錯了,麻煩您再殺一遍好嗎?我才是急子。”

 刺客說:“哦,是嗎,謝謝啦。”

 就把真急子也照單收殺了。

 同一天裡,衛宣公的辦公桌上擺上兩隻兒子的人頭,子壽和急子,象像兩隻祝壽的壽桃。衛宣公呢,也不知道是該樂還是該哭,從此開始白日見鬼,一閉眼就做惡夢,顫得更厲害了,連宮殿都跟著顫,沒半個月也就顫崩掉了。

 如願以償的子朔,歡天喜地當上了大衛國的主人,號稱衛惠公。

 可是衛惠公下面的幹部群眾都不服,衛惠公外出領兵找南邊的鄭國打架,前腳剛走,國內就搞了政變,廢掉了他媽媽宣薑,另立了一個公子做國君。

 衛惠公無可奈何,不敢回家,就往東三百公裡跑到***老家齊國去了。

 齊襄公看見大妹子宣薑的兒子來了,高興得不得了,說:“外甥啊,你也是來挑媳婦的嗎?咱這兒就剩兩歲三歲的娃了。”

 衛惠公哭著說明來意,希望大舅借他點車馬回國複辟。正想在國際上出風頭的齊襄公一拍胸脯,說:“要媳婦難辦,要兵馬容易。”立刻發出英雄帖,武力送衛惠公回國。

 衛惠公帶著齊、宋、魯、陳、蔡五國外援,兵車連結,殺氣騰騰,又奔衛國回來了。衛國新上台的國君趕忙向老嶽父求救。他的老嶽父也是了不起的人,周天子是也。

 周莊王的群臣都不願意出兵,上次周桓王肩膀中箭,好了傷疤可不敢忘了疼,還是迷眯著吧,裝縮頭烏龜吧。

 不速之客齊襄公帶著趾高氣揚的五國大兵開進衛國,把具有一半齊國血統的外甥衛惠公扶上複辟的寶座。

 三

 在我們的公元前七世紀的初始,魯桓公被活活拉死,鄭國新君被銅鉞斬殺,衛國舊君則實現複辟,所有這些新世紀的獻禮,都歸功於我們齊國的“花花公子”齊襄公。這個“兄妹戀”的酷哥,順手還把“紀國”給滅了,打通了齊國東南擴張的必由之路,從而向歷史和齊國人民證明,他齊襄公不是只會泡妞的,。並且從史書上看,他後來似乎也不再私會自己的妹妹文薑了,令後者徘徊在齊魯邊境上,象像一朵搖搖擺擺的花兒,等待撫慰。

 吹吹打打、鑼鼓喧天的齊襄公可謂志得意滿,關上大門,留人駐守在臨淄郊區,以抵禦外患。

 按理說,戍邊軍隊應該扎在國境上,而不是國都郊區,但那時候的世界地廣人稀,國都城池以外,實際是荒莽森林。齊國大地上,人生靜悄悄的,被大片綠色的森林覆蓋著(所以這裡又叫青州,曹操之所謂“青州兵”是也)。林嶂包圍之中,孤島一樣的城邑,使人們晚上睡覺可以聽見豺狼的歌唱,狐狸的嚎叫,以及呦呦的鹿鳴(正在發春)。

 既然城池是孤零零地淹沒在深深的林嶂中,那麽打仗,就直接深入敵國都城,進行毆打。把軍隊駐戍在城市郊區,而不是邊境,宜其然也。

 隨著周天子的式微(“式微”就是“勢弱”的意思,見於《詩經》),諸侯們開始搞兼並活動,象像白細胞吞噬細菌,霸氣一點的諸侯吞吃周邊的親戚小國。齊國和魯國也在蠶食競賽中擴大著自己的地盤,把鄰居囊括在自己的兜中。國人們頻頻出征,鄙人們拚命開荒,女人們拚命在佔領區生孩子,終於“鄰邑相望”,雞鳴狗吠之聲可以相聞,山東的人氣越來越旺了。但這都是幾百年後的圖畫,現在還說不上這麽熱鬧。

 公元前686年,駐守在臨淄郊外的兩員齊國大將,由於好逸惡勞,受不了城外的風吹雨淋和森林中亂跑的老虎威脅,遂在竹簡上寫字(篆書),打報告給齊襄公,請求調回城裡享福。(齊國人一向崇尚奢靡,城裡有電影院,夜總會,好玩兒的多)。。)

 齊襄公一邊吃西瓜,一邊吐籽,鼓著嘴打發他倆說:“瓜代為期。”意思是,等明年再到了吃西瓜的時候,就讓你倆回來。這是個成語,叫“及瓜而代”,表示期滿換屆。不過,說他吃西瓜卻是錯誤的。西瓜是唐朝以後才有的,從西域傳來,所以叫西瓜。齊襄公吃的應該是甜瓜,就是比西瓜小一號的甜瓤小瓜,切開,把裡邊的籽甩出來,再吃,很甜的,清香味兒。最初,我小時侯時候吃甜瓜,不知道怎麽弄那些籽出來,我爸爸就很有經驗地教我,一甩小臂,籽們就依照順序全部蹦出來了——如今,他已教盡了我生活的常識,永遠地離開我了,在我寫這本書的中間,永遠地離開了。當新的一年的甜瓜再次成熟,他已不再有機會繼續教導我,繼續和我一道吃人間的甜瓜了。地闊天長,他已不知所在。願他在宇宙中安息。

 公元前685年齊國大地上的甜瓜,終於在盼望中成熟了,而回城的詔書卻遙遙無期。兩個在郊外等待了一年之久的駐防大將,已經不耐煩了,聯絡了公孫無知,準備一起造反,蓄時待機,懷下了非常之志。“公孫無知”,這名字起得有個性(不知他上一輩怎麽想出來的)。

 甜瓜熟了以後,齊襄公無意招回邊將,反倒出城打獵。領著聲勢浩大的隊伍打獵,是古代最具魅力的戶外運動,隻懂得蹦迪、酒吧、卡拉ok的可憐現代人,是想象不出打獵之令人迷醉癡狂的。如今生態大破壞,野外沉寂乾涸,只有小麻雀和田鼠在點綴太平,野兔子都少見,狼啊,老虎則更沒有,便是有錢人也沒有打獵的福氣。

 齊國人保持著東夷族“尚武好獵”之風,他們的遊獵之樂,在《詩經》裡有傳神描寫。

 盧令令,其人美且仁

 盧重環,其人美且鬈

 盧重(金每),其人美且(人思)

 “盧令令”是環子的鈴聲清脆悅耳,心情飛揚飄逸,“盧重環、盧重(金每)”,是馬的環鈴,子母環,叮當作響。“其人美且鬈”,是大力誇獎獵人的漂亮,是個大帥哥,留著卷曲的胡子,扛著一杆“馬槍”,槍筒上挑著山雞,或者一隻大狗熊。

 在深山老林跟野獸捉迷藏的齊襄公,呼哧呼哧跑得正酣,突然遭遇一隻大野豬。大野豬本來不可怕,打獵打得就是大野豬,但是這隻豬卻會“人立而啼”,非常異類,有進化成“豬人”的趨勢,把齊襄公嚇得扯著嗓子使勁叫喚,頭皮發緊,倆爪發麻,扭身子就跑。

 野豬齜著獠牙追在他的脖子後邊,一路發出人類的叫喊,猛烈不舍,把小齊追得象像過街的老鼠,鞋子都跑掉了。

 小齊在眾人簇擁下撒丫子狂奔,眾人賽跑,跑最後一名的倒霉。

 命最後總算撿到了,但齊襄公的鞋子跑丟了一隻。那時候的人多打赤腳,貴人才穿鞋,小齊穿的又是值錢的鞋,絲履或真皮,現在只剩一隻了,於是吩咐人回去找。那人死活找不回來,於是賞了他一頓鞭子。

 據說鞋子是被野豬拾去了,這頭瘋狂的野豬不但學會了直立行走,還向往一雙

 “皮鞋”,其實他是公子彭生變的,就是那個把魯桓公“拉肋而死”的大力士,被齊襄公當做當作替罪羊殺死的冤枉家夥。

 叛亂剛好就在當天晚上暴發,兩員駐扎在郊外心懷不滿的“甜瓜大將”,因長期不能與家人團聚而心理變態,他們夥同自小與齊襄公結怨的公孫無知,正式策動造反。仨人壯起膽子摸近國君打獵的宿營地,正好撞見白天找鞋的那個仆人,一把抓住。找鞋的慌稱自己也恨死了齊襄公,也要造反。仨人說:“給我們個理由先。”仆人就脫下衣裳,給仨人看了脊梁上的鞭痕,一條一條的,象像爬了一脊梁蜈蚣,都是因為找不到鞋而挨的打。

 信以為真的造反派命令他頭前帶路,不料此人一獲寬釋則魚躍而逃,一路大呼小叫,組織親兵護主。

 但是,造反派輕易就攻破了簡陋的營地大門,亂殺一氣,挑起帳子用寶劍亂捅(那時的劍不適於砍,而適於刺),床上的人被刺得夾著胳肢窩直樂,舉火一看,卻不是齊襄公——是個大夫假扮的,沒齊襄公那麽帥。

 齊襄公哪去了呢?齊襄公呢?藏哪了?趕緊四向下翻找,——齊襄公其實是藏在了內室門後頭,可惜,當他差不多就要躲過去了的時候,帷幕之下突然露出一隻空鞋子,引得好奇的敵人過來檢查,再一劃拉,露出旁邊的齊襄公。“甜瓜大將”一劍進去,血撲撲地就象像啤酒一樣帶著香沫子噴出來了。齊襄公在他事業發展之際,就這樣毫不壯烈地死了。那隻丟掉的鞋子居然又憑空落在帷幕下,引發了敵人的搜查,一定是公子彭生的厲鬼(那隻野豬)做的手腳了。

 這位和文薑妹妹留下一串風流佳話的齊襄公大哥,一天之內兩次在鞋子上出了事,最後搭上了小命,可見他是很不會管理自己鞋子的。這次事變可以稱做稱作“鞋子事變”。

 齊襄公一死,大家一下子都愣了,等明白過來,他的一幫弟弟侄子們,趕緊為了繼承權互相掐。先是造反派“公孫無知”(侄子)近水樓台,在兩員“甜瓜大將”擁護下,自立為君,沒兩天,卻被周天子駐齊國特派員——上卿國氏和高氏,帶動私人武裝,給誅殺了。國君位子再次出現空白,於是,齊襄公的弟弟裡邊,一個叫“公子小白”的,由鮑叔牙保著,一個叫“公子糾”的,由大名鼎鼎的管仲保著,殺奔臨淄,預備看看誰的運氣好。

 兩支賽跑奪權的兵車隊伍在半路上還碰了個正巧(這也說明了當時道路建設的有限)。

 管仲是保著公子糾的,為了對抗公子小白,管仲偷偷摸摸鑽進對方營地,照小白肚子上就放了一箭。小白不傻,故意咬破舌頭,滿嘴噴血,四腿亂蹬,使管仲愉快地誤以為暗殺得手,遂不再發箭續射。小白逃了條活命。(古代練習射箭,是一門課程,要求右手執兩、三支箭,一邊射,一邊夾在手指裡預備著,以便於連發)。。)

 其實管仲只是射中了小白的帶鉤,人沒事兒。所謂帶鉤,就是古人的腰帶扣。古人袍子外邊有腰帶,絲的或皮革的。腰帶在肚子前通過“帶鉤”連結,“帶鉤”的樣子,一端是短柱,一端是鉤,兩者搭掛在一起,一般它是玉質的,青銅的也有,所以可以擋住管仲的一箭。

 帶鉤除了可以系腰帶,還可以懸掛很多大小不一的玩意兒:寶劍啊、,錢包啊、,鏡子、香囊、弓、印章、玉佩啊,等等,還有毛巾(不是棉的,是絲的,那時候還沒有棉花)——越是有身份的人越不嫌麻煩,腰帶上物件越多,光那玉佩的串子,就羅列得有半幅袍子那麽大,走起來清越鳴響,體現了有閑人的雅致)。

 管仲和公子糾一夥以為小白被射死了,勝券在握,遂慢慢地溜達(木軲轆車硬要快跑起來,也很顛屁股的,雖有真皮的坐墊,其顛得的程度,也相當於騎著自行車下樓梯)。所以管仲、公子糾就慢慢地溜達,屁股雖然舒服了,到了臨淄,眼卻傻了。“公子小白”已經在鮑叔牙的張羅下,群臣擁戴中,於公元前685年,當上了齊國的總負責人——就是春秋未來的第一霸主“齊桓公”。

 管仲和公子糾氣急敗壞,求助於魯莊公。魯莊公以前受夠了大舅齊襄公的氣,這回大舅一死,很想趁亂撈點政治好處,所以答應下來,助公子糾奪位,倘若事成,可以間接控制齊國。

 魯莊公親自指揮戰車,在臨淄城外的“乾時”地區,跟以逸待勞的齊桓公部隊,鬥了一仗。結果魯莊公大敗,被追得跳了車。好在他的部將繼續開著他的戰車跑,誘走了追兵。魯莊公一瘸一拐逃回曲阜老窩,齊桓公(小白)的使者也跟著追到。為了穩住飄搖不定的君位,齊桓公命令使者傳話:魯國必須殺死窩藏在魯的公子糾。

 魯莊公和一群驚弓之鳥的大臣們討論,覺得為了外人玩命不值得,就殺公子糾,以息齊桓公之怒。

 公子糾狐疑不定的親兵比劃了幾下就四向下潰散,公子糾象像一隻被拔了毛的雞,死於非命。他的屬下“召忽”發了一通忠臣不事二主的感慨,自殺殉主。而當初把事情搞壞了的管仲哥哥,卻不肯自殺,寧可當俘虜。管仲說:“自古有死臣也是生臣。我志向遠大,雖然不死,也和召忽異曲同工。”

 管仲從前當過兵,抗扛過槍,下過海,經過商,是個有辦法的人,在諸侯中已經小有名氣,所以魯莊公的大臣們建議:請留下管仲輔佐魯國。但魯莊公覺得違逆了齊桓公。大臣說:“那就殺了管仲,以免別的國家得到他。”

 齊國使者馬上攔住,說:“不許殺,管仲射過我們主公一箭,主公恨之入骨,非親手射他一百零八箭不可。”

 於是,魯莊公按照中庸哲學理論,選擇了事後證明最為愚蠢的辦法,不殺管仲也不留管仲,把他引渡回齊國處理。

 木籠囚車裡的戰犯管仲一路顛簸著,向北方走去。管仲站在木籠車裡,腦袋從籠子頂上的窟窿裡探出來,看著外邊自由的世界,蝴蝶在飛舞——這是我的一種遐想。其實這是錯誤的。以這種姿勢站著,到不了齊國就得站死。因為,等他站累了, 腳一軟,脖子上就要吃力,最終會被木欄勒死。

 管仲應該是坐在囚車裡。

 囚車外面正是殘秋天氣。聲勢浩大的秋天,佔據了山東原野。管仲的命運就象像白雲,寫在天空的字裡行間。也許他會有美夢成真的意外境界,但那何其柔弱,不堪被言辭說破。

 管仲的擔心不是來自齊國,而是來自魯國。齊國那裡,有他的好朋友鮑叔牙接應。鮑叔牙是他從前做生意的搭檔,商人懂得分散投資風險。倆人約定:一個去保公子小白,另一個保公子糾,不論誰保的主子繼承君位,都要提攜對方作官。所以,如今的鮑叔牙已經在臨淄城裡給囚犯管仲,預備了一頂宜怡人的“烏紗帽”。

 管仲擔心的卻是魯國。假如魯國人後悔,派人追殺上來,那就只有坐等領死了。於是,據《呂氏春秋》說,管仲運用心理學知識,親自作詞作曲,編了歌,教給押送他的士兵們唱。大家前頭唱後頭和,邊唱邊走,腳下生風,不覺得疲勞了。

 秋季的山東原野,一行北向的車隊蜿蜒而行,伴著它的,是路邊成叢怒放的狗尾巴花,彌望滿野,如火如荼,搖曳飄揚於遠古的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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