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手不覺抖了一下,身體無力地搖擺著往後一坐,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我,我殺人了——”
正神志恍惚地回不過神來,忽聽得有個聲音嘖嘖輕歎了幾聲。“唉呀呀,出手還真是狠哪!”說著,原本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的朱厭忽然直身坐了起來,在瑤華的目瞪口呆之下,緩緩地抽出插在胸口的碧水劍。劍離開身體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上倏地閃過一片金光,隨即原本飛濺了一身的鮮血立時消失無蹤,連胸口的傷口也瞬間沒有了痕跡。
“你,你——”瑤華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朱厭側過身來,看著瑤華,似笑非笑道:“殺人的滋味怎麽樣,小東西?很刺激,很讓人愉快吧?呵呵。”他笑了幾聲,低眉將碧水劍隨意地變大變小地把玩著,輕歎著說道。“不過真是可惜呢,這樣是殺不死我的。”
瑤華漸漸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但一時還沒有記起來要從地上站回身來,只是愣愣地看著朱厭。“你——你是人,還是妖怪?”
朱厭笑道:“都不是。”說著,抬手將手中的碧水劍一晃,變作發簪一樣的大小,拈在手中,下床來到瑤華身前,躬身將斜插到了瑤華的發間,然後顧自嘖嘖地稱歎幾聲。“真是別致。”
“都不是?”瑤華愣了一下,從他欺近過來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魔?”
朱厭輕笑一聲:“真是不可愛的小東西。魔族會有神光護體,擁有不死之身麽?”
“神光護體?”瑤華驚愕地木然重複了一聲。
朱厭被瑤華愕然的表情逗得又是一笑,伸手捏捏她有些僵硬的臉蛋,說道:“不用露出這麽難以置信的表情吧。雖然也快忘記得差不多了,不過我的確是被封過神的,但至於封號是什麽,我還真的是忘記了。”
“封過神?”瑤華更加不敢相信地叫了起來。“你騙人,神怎麽可能會殺人?怎麽可能會是你這樣子的?!”瑤華一直被灌輸的知識都是,神乃是這個世界最神聖的統治者。他們善良、正直、公正、嚴明,在天界默默地注視著人間的一舉一動,記載下每個人的平生事跡,予以獎賞或是懲罰。若是煉妖師乃是妖之監管,那麽神,便是整個人間的監管。在瑤華所接觸過的人的心目中,神都是那樣至高無尚地存在。瑤華也是!
朱厭輕笑道:“記性還真是不好。神的日子真是太無聊了,所以接到邀請的我,便過來這邊看看了。”
“你現在何止是看看?!”瑤華幾乎要從地上跳了起來。“現在兩軍開戰,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去?!你若果真是神,應該設法平息這場戰爭才對,怎麽反而攙和進去,弄得天昏地暗的?!我才不相信你的話呢!”
“你說的是要戰爭平息嗎?”朱厭蹙了蹙眉。“這個我可做不到——沒有戰爭的話,日子平平淡淡地一成不變,豈不是無聊透頂?”
“又是無聊?!無聊這兩個字根本就無法為你的所作所為做借口?!”瑤華忿然道。“是不是說,如果日子不無聊的話,你就會放棄參與這場戰爭?!”
朱厭沉吟了一下,說道:“那當然,日子若是有趣得緊話,沒有這場戰爭也無所謂了。”
瑤華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朱厭笑道:“不騙人——更加不會騙小孩子。”
瑤華立馬道:“那好,你給我十天時間,我一定想出辦法讓你覺得日子很有趣。但是這十天時間裡,你不許用我去要脅巫月哥哥,也不許要脅聞人愁一!”
“如果我還是覺得很無聊呢?”朱厭不緊不慢地插了一句。
瑤華一咬牙,說道:“那麽,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朱厭露齒笑了笑,說道:“聽起來很不錯呢。”說著,他又不知從何處摸出那邊檀香扇來,在幾根手指之間翻轉了幾下,轉向左手手掌“啪”地拍了一下,笑盈盈地說道。“好吧,那就這樣定了,如果你真能讓我覺得有趣的話,那麽,我不僅可以放你回去,而且還可以幫你實現你的夢想——平息這場戰爭。”
“好!”瑤華一口應下。
朱厭以扇半掩了臉龐,湊到瑤華面前滿懷希望地問道:“那麽,是從現在開始?”
瑤華道:“從明天開始,今天都已經是晚上了,而且我還要規劃一下這幾天的計劃。”
“哦,是麽,還有規劃,聽起來真的像是很有趣的樣子。”朱厭眯著眼睛笑了笑,轉身窩回床上躺著,緩聲說道。“還真是讓人期待呀!”
這一夜,瑤華趴在燈下,寫寫畫畫,絞盡腦汁想著她所認為有趣的事情,一直拚博到東方漸漸泛白,方才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正睡得迷糊,卻被人用力地推醒。睡眼惺忪地爬起身來,看到站在身側的一個身影,良久才分辨出來原來是紫凌。“紫?”
“你跟爹爹說了什麽?”紫凌沉著臉,劈頭便問道。“一早他就讓我去告訴景尚,昨日與他約定之事暫緩十天再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呃?”瑤華愣了一下,心中暗自想道。“他倒還是挺講信用的。”
紫凌見瑤華只是暗自沉吟,並不回答她的話,不由一擰眉,不悅道:“幹什麽不說話?”
“紫。”瑤華回過神來,剛睡醒的腦袋一時沒想起她剛才問的話,便只是順著自己心中所想的問道。“朱厭應該不是紫的父親大人吧?”
紫凌的臉色倏地一沉,冷聲道:“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瑤華一怔,見紫凌神色不對,連忙擺手說道:“我,我只是隨便問問。”
“呵呵,這裡還真是熱鬧呀。一大早的,都聚到這裡來了。”
門外響起一陣輕笑聲,瑤華回過頭去,就看到朱厭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不知是否是剛起床的原因,隻穿著件月白色的長衫,腰間松松地系著條藕蘭色的絲帶,一別往日一身華麗麗的盛裝,反而顯出幾份寧靜的恬淡來。
紫凌看見朱厭,匆匆說了聲。“我出去了。”說罷,便提身快步地躍門出去了。
朱厭回頭看了一眼,回身晃悠悠地進來,看著瑤華笑盈盈地問道。“規劃好了麽?”
“差、差不多了。”瑤華一驚,連忙回過身去整理昨天寫畫了一整夜的草圖。昨晚一古腦兒地的確是想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被她“唰唰唰”地快速記在紙上。但是當她現在將那些紙收拾回來看時,卻震驚地發覺上面字歪歪扭扭地,竟面生得緊。捧在手裡,不敢置信地翻了幾頁,猛然想起這些東西似乎都是後半夜快要睡著了時寫的,不覺後背一陣發寒。
“怎麽了?”朱厭好奇地湊過身子來。
瑤華連忙“唰”地一聲將草圖往懷中一抱,抬臉朝著朱厭笑笑道:“沒,沒什麽,我都已經規劃好了,完全沒問題了。”
朱厭抬眼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揚唇露出貌似純稚的笑容,“那就好呀,現在就開始了嗎?”
瑤華連忙道:“先吃早飯。”
朱厭笑眯眯地說道。“好啊。”
飯後,瑤華便領著朱厭來到後院。摸出幾道靈符,變幻出一地的小麻雀,遍布了一地,“嘰嘰喳喳”地啄食。然後去蹲下身子去四面地找些豌豆大小的石頭,滿滿塞了一手,回過身去遞給朱厭。
朱厭微微揚了揚眉,興趣缺缺地問道:“這是做什麽?”
瑤華回望了一眼麻雀們,說道:“用這石子去丟它們呀。”
朱厭勾起嘴角笑了笑,從她手中抓了一顆石子來,在手中拈了拈,便要扔將過去,瑤華從旁提醒道:“不能用法力。”
“哦?”朱厭不以為然地笑笑,瞄準一隻麻雀,反手便丟了過去。朱厭瞄得自然是很準的,眼看著飛來的石子就要砸上麻雀的腦袋,忽而間小麻雀像有預感一般地一跳跳開。石子夾著風聲在它身後“啾”地砸去,遠遠地滾開了去。小麻雀卻仍然安然無驚地低頭琢食。
“哈哈,沒打中。”瑤華幸災樂禍。
朱厭笑道:“還真是沒打中。”隨即又從瑤華那裡接過一顆石子,再次丟了過去。一連幾次,情況都與第一次大同小異。無論朱厭如何控制著力量,但到緊要時刻,卻仍然都被小麻雀輕松地一跳跳開。
聽到瑤華在旁邊越笑越大聲,朱厭微微蹙了下眉頭,反手抓住她的衣領,一把將她拎到面前,捏著她的臉說道:“小東西,是你搞的鬼吧?”
瑤華皺皺瓊鼻,故意揚聲說道:“哦,你自己打不中,就賴到我身上,沒羞。”
朱厭搖了搖拎著她的衣領的手,不悅道:“還敢說我沒羞,分明是你用法力控制著那些個鳥,卻不準我用法力,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瑤華搖著頭,一副“你不知道了吧”的神情。“這樣才好玩嘛!你用法力丟的話,就算有幾萬隻,還不是要被你一下子全扔中。而且這個遊戲的規則本來就是這樣的,我們也只不過按規則執行而已。”
“遊戲規則?”朱厭覷著眼看她。“遊戲的規則就是一切由你說了算吧?”
瑤華道:“那當然,這個遊戲是我想出來的,當然是我說了算。”
朱厭瞪著她,隨即想到什麽,又笑眯眯起來。“說的也對。那麽,現在你的遊戲也玩過了,接下來是不是要玩我的遊戲了?”
“你的遊戲?”瑤華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擺手說道。“不用了吧,我已經想了足夠多的遊戲了呢——”看著朱厭一直笑眯眯的注視著她的目光,又隱約帶著危險的氣息,瑤華頭皮微微發麻,也只能屈服地垂下頭,歎聲說道:“好吧。”
朱厭聞言笑盈盈地放下她,躬身將她抓在手裡的小石子全部撥到自己手裡,又示意她站遠一點。看著她一臉警惕地瞪著自己,朱厭不由心情大好地搖了搖手中的石子,笑眯眯地說道:“遊戲的規則是,我負責扔,你負責躲。為公平起見,大家都不能用法力,看,我的規則就厚道多了,不像某人的那麽霸道。”
瑤華忿忿地看著他,他居然讓她代替小鳥給他當耙子扔了。
“啊,對了,既然是遊戲,那麽應該有遊戲獎勵才對。”朱厭忽然揚聲說了聲,裝模作樣地思索了一番,回眸笑眯眯地對瑤華說道。“這樣吧,你輸了,就得讓我親一下,到時候不許賴帳。”
瑤華神情僵了一下,隨即反口說道:“你怎麽知道我一定輸?”
“明白明白。”朱厭連忙笑著說道。“我這麽公正,當然不會屈了你的。如果一直都沒有被砸中的話,那就是你贏了。你贏的話,我就讓你親一下。”
瑤華驀地跳了起來,大聲說道:“這哪裡公正了?!”
朱厭完全無視瑤華的強烈抗議,笑嘻嘻地說了聲:“開始了哦。”就拈了石子出來,瞄準瑤華一顆接著一顆地丟去。瑤華只能躍身躲著,心中暗自想著輸和贏都是自己吃虧,得想個辦法出來才行。見那家夥興致勃勃地一顆顆扔著,心下忽然一動,覷著一塊飛撲過來的石子,躍身揚起一腳,便將石子踢回了去。
朱厭見狀,微微驚了驚,隨即扔掉手中的石子,也學著瑤華的樣子,又將那顆石子踢了回來,一面笑著說道:“現在換用腳踢,石子在誰那邊掉下來,就是誰輸!”
瑤華不禁冒汗,心想這樣不行,還是有輸贏,必須得想個不能決輸贏的辦法才行。而朱厭卻顯然是想要讓瑤華輸,每次都將石子踢往歪七歪八的詭異方向,害得瑤華每次急奔了過去踢一腳回去之後,下一刻又得馬不停蹄地奔向另一面,沒幾個回合,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
“過來了哦!”朱厭笑嘻嘻地提醒。
瑤華喘過一口氣,快步奔了過去,一腳將石子踢了回去,袖管中卻暗自金光閃過,那顆石子飛到半空中時,忽而一陣疾風過來,吹得石子幾個跟著,便遠遠地滾了過去。“掉中間了。”瑤華打的主意是,掉在中間的話,應該是沒有輸贏了吧。
朱厭早將瑤華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卻也並不揭穿。這會兒見瑤華要走動,立馬出聲喝止:“不要動。”
瑤華怔了一下,抬眼不解地看著他。
朱厭笑道:“石子掉下來了,得丈量距離啊。距離哪邊近,就算哪邊輸!”說罷,他一揚手指,那顆石子所落之地忽然躍起一片明光,緊接著朝著他與瑤華所在的方向放射出兩根線來。見那兩根光線緩緩爬近,瑤華臉上的表情開始僵硬,這樣來測,距離必定有遠近,她怎麽可能會算得那麽精確。
看著朱厭笑得像狐狸一樣,瑤華不由開始暗自冒冷汗。
“朱先生。”
院口非常及時地響起一聲呼喚聲。
瑤華回過頭看去,站在拱門處的是一位侍從打扮的中年人,朝著朱厭躬身一禮,稟報道:“有幾位紫苔的客人過來,正與大人在前廳會話,說是要見朱先生。”
“哦。”朱厭應了一聲,回頭看了眼大松了口氣的瑤華,淡淡笑了笑,便跟著那侍從往前廳去了。
待他走後,瑤華打心底歎出一口氣。“嚇了我一跳。”一松懈下來,疲憊隨即襲卷而來,轉過身一屁股坐在石墩下,捶著腿,喘著氣說道:“真難伺候啊,累死我了。”
正抱怨著,院門外一前一後有兩道人影,領先一步徐徐而行的人影側目望見瑤華,微微停滯了一下步伐,轉身款步而來。
“那個小姑娘。”
瑤華聽到說話聲,連忙回過頭去,赫然看到一個天仙似的美貌女子停立在她的面前。一時驚豔得瞪大眼睛,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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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兩個無聊人無聊的談話
朱厭:好無聊啊。
蘇近雪:是啊,無聊得快發霉了。
朱厭:不如,出去走動走動?
蘇近雪:累啊,傷身。
朱厭:不如, 下局棋吧,聽說蘇莊主的棋藝還不錯。
蘇近雪:煩啊,傷腦。
朱厭:不如,一起去打《零紅蝶》吧。
蘇近雪:恐怖啊,傷神。
朱厭:不如,去看一下電視上熱播的《藍色生死戀》吧?
蘇近雪:煽情啊,傷脾。
朱厭:不如,去吃點石榴吧?
蘇近雪:麻煩啊,傷牙。
……
朱厭:(忍無可忍)你除了吃棗之外,到底還肯乾些什麽?
蘇近雪:削好的切成塊的蘋果,我也吃的。
朱厭: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