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底,處理錢糧戶帳,製訂下年度的軍政制度,估算軍政支出等等事情都會讓朱仕琿焦頭爛額。今年的事特別多,小兒子成年正式設立少營,女兒婚嫁,還有虎嘯軍大戰後重振軍備。幾乎每一件事情都讓朱仕琿不順心。
羅瑞豐的隊伍遭到襲擊的消息是楊佩德親自送來的,兩人商議一番之後,朱仕琿就暫時把這件事丟到了一邊。
鬼都能想到,羅瑞豐在潛龍關以南遭到襲擊與堰州脫不了關系。
雖然從理論上分析,堰州曲家要對付羅瑞豐的話,最好是在暉州,或者是葛州界內下手,而不是在堰州界內下手。但是探子獲得的眾多線索都證明,此事絕對與堰州曲家有關。
襲擊隊伍的規模,襲擊行動的突然性,還有襲擊隊伍裝扮成商隊的不合理性,都無一例外的證明,襲擊隊伍是一支軍隊,並非山賊。
一支數百人的軍隊在堰州界內活動,曲家會不知道嗎?如果曲家不想讓羅瑞豐在自己的地盤上受到襲擊,從而引來羅世雄的瘋狂報復,會讓這麽一支龐大的軍隊在堰州自由進出嗎?
除了堰州曲家外,邢州項家也有“份”。
探子帶回來的那幾支箭矢就是證據,一種箭頭上有倒刺,箭尾有三片羽翎的短箭。這是血狼軍哨子的“專用”箭矢,隻適合哨子的短弓使用,別的弓根本就用不了。另外,箭箭致命,無一失的,這等箭法更不是常人所有的。
不管是曲家,還是項家,或者是兩家聯手對付羅瑞豐,對朱仕琿來說,他只能繼續觀望。就算羅瑞豐叫了他幾聲“嶽父”,現在羅世雄沒有動靜,他這個“嶽父”那麽積極幹嘛?
朱仕琿甚至感到很慶幸。
這次羅瑞豐親來崮梁,除了提親之外,還有迎親的意思。一百多車貴重的聘禮中,黃金五千兩,白銀二萬兩,綢緞二千匹,絹帛一萬匹,珍珠瑪瑙美玉不計其數。這足足頂得上暉州五年的府庫收入了。
雖然葛州物產豐富,府庫收入是暉州的好幾倍,這點聘禮對羅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是聘禮不是白送的,羅瑞豐還帶來了羅世雄的書信,先迎娶朱孝蕊過門,在南豐辦了婚禮之後,再送朱孝蕊回崮梁,由朱仕琿給女兒女婿辦回門宴。
這也符合禮數,當年朱仕琿就是這麽娶朱孝蕊的母親過門的。如果朱孝蕊留在崮梁的話,就得跟羅瑞豐一道返回南豐了,那後果……
想到這,朱仕琿就有點膽寒。雖然女兒去少營甲隊觀摩什麽狗屁“拉練”,在山裡把腳崴了,但是總比丟了性命要好得多吧!
收到女兒帶傷返回百市集的消息後,朱仕琿發過火,發了很大的火。現在,他卻有點感激那個不知道怎麽練兵,帶著一群山民到山裡亂轉的少營甲隊典軍尉,如果不是他臨時搞出個什麽“拉練”,恐怕朱孝蕊就算逃到了百市集,也會被“請”回來。
這些事朱仕琿心裡有數,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與楊佩德商議後,朱仕琿決定繼續觀望。羅瑞豐的情況不明,羅世雄沒有做出反應,只能暫時按兵不動,等待局勢變得更加明了再說。
朱孝蕊的事情也就暫時放到了一邊,可朱仕琿的麻煩並沒有減少。
去看了朱孝蕊之後,朱仕琿將朱孝信叫到了書房來。
“父親……”朱孝信這幾天也是提心吊膽的,就算在府裡活動,也是東躲西藏,害怕被父親撞上。
朱孝信心裡有數,是他將小妹帶到百市集去的,是他帶著小妹去觀摩甲隊的拉練,又是他拋下了小妹,單獨返回了崮梁,結果才導致小妹隨隊伍進山,意外受傷。暫且不論父親會不會追究他帶小妹離開崮梁的責任,朱孝蕊受傷這事他就脫不了乾系,如果父親一怒之下要懲戒李洪濤的話,恐怕他也保不住這個甲隊的典軍尉。
“孝信,這幾天,少營的事情搞得怎麽樣了?”朱仕琿沒有提朱孝蕊受傷的事,“前幾天為父跟你談了一次,由你決定少營其他四隊的典軍尉,你物色到了合適的人選嗎?”
這是朱仕琿給朱孝信的一項“特權”,以往都是由他首先任命各新設營的典軍尉。
“這……”朱孝信遲疑了一下,說道,“提拔典軍尉是小事,可是現在城中沒兵,就算設了營,幾個典軍尉恐怕也管不了多少事。”
朱仕琿也是有苦自己知。
牧馬坡大戰後,虎嘯軍雖勝猶敗,主力損失一半以上,年初招的新兵根本就派不上用場,再招新兵的話,除了多發糧餉,還能有多大作用?
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想招新兵也沒有那麽容易。連年戰亂,暉州人口凋零,往年還可以在“秋荒”時從難民中招募一批新兵,可今年難民的“素質”也降低了很多,老人、婦女、兒童不少,壯年男人卻不多。
搞了近一個月,招的新兵還不到一千人,連左營,右營與後營都沒有補充滿,哪還有多余的兵去組建少營?
朱仕琿揉了揉額頭,說道:“為父從將中營乙隊撥給少營,在其基礎上組建少營另外四隊,你看如何?”
朱孝信沒有任何遲疑,立即說道:“中營乃虎嘯軍的脊梁,而且負責保護崮梁與父親,這恐怕……”
“可是,現在為父也沒有辦法從別的地方給你征兵。”
“這……”朱孝信好是猶豫了一番,這才答應了下來,“那孩兒權聽父親安排。”
朱孝信的猶豫是有道理的。
因為四個兄長的營成立時間都比較早,所以沒有從中營調遣部隊去組成骨乾。朱孝信顧忌的就是中營的官兵。暫且不說這些人都是朱仕琿一手提拔起來的嫡系官兵,如果直接用中營的官兵組建少營的話,其他幾個兄長會怎麽看,會怎麽想?
朱仕琿也沒有別的選擇,還有一個多月,少營就要正式成軍,總不能讓小兒子當個沒有兵的統帥吧?朱仕琿對少營甲隊並不抱多大的希望,李洪濤還暫時算不上是少營的嫡系,這樣一來,如果不盡快組建另外四隊的話,少營還是朱孝信的少營嗎?
事情就這麽訂了下來,朱孝信也“知趣”的告辭離去。
最讓朱仕琿頭痛的還是虎嘯軍整頓軍備一事,想到來年春天永盛軍將再次入寇暉州,朱仕琿怎麽也安不下心來。
滿員編制應該達到一萬人馬的虎嘯軍現在只有不到五千人,其中有三成才招呼的新兵,近五成是年初招募的兵,老兵僅一千余人。五主營,二備營之中,除了中營實力猶存,上營並為參戰之外,就只有左營還有大概七百人馬,其他的三營都只有四百多人,下營更是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這是實際情況,在編制上並非如此。朱仕琿心裡有數,下面的軍官為了吃空餉,偽造兵員名額。此事,朱仕琿曾經處理過,可效果不大,殺了一批軍官,新上任的軍官照樣吃空餉。
吃空餉的事也就算了,畢竟任何一州的軍隊裡都存在著這樣的問題。最嚴峻的是,剩下的這點兵力根本就不足以應付任何一支入侵的敵軍。
朱家以武發跡,以武揚名,同樣靠武力生存,虎嘯軍這個樣子,還怎麽生存?
越想,朱仕琿就越是膽寒。只有一個冬天,要在一個冬天裡重振虎嘯軍軍威,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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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市集營地內,李洪濤一夥人圍在蔣晟身邊,都急急的等待著結果。
“算上這次五世子給的營地建設費用,我們總共還有三千二百五十八兩三十八錢的節余。”
眾人都是一驚,接著都露出了喜色。
“長官,是不是該發軍餉了?”田方笑嘻嘻的問了出來。
“軍餉?”李洪濤瞪了他一眼,“你就繼續做黃粱美夢吧,都給我出去,下午開始新的訓練!”
“是!”幾個排長立即灰溜溜的出去了。
轟走了眾人之後,李洪濤這才在蔣晟旁邊坐了下來,讓鄧頤斐也坐了下來。
“李大哥, 這軍餉的事……”
“我們很有錢嗎?”李洪濤苦笑了一下,“蔣晟,你自己算算,要給我們這幫軍官提供最好的武器裝備的話,要多少銀兩。”
蔣晟遲疑了一下,說道:“怎麽也得二千兩吧?”
“二千兩?那是零頭!”李洪濤長歎一聲,“五十名刀盾兵,五十名長槍兵的裝備共需要三千七百八十兩白銀,這還沒有計算長槍兵的短刀,軍官的佩刀,高級鎧甲等等。現在,我們有多少官兵?除掉你們兩個文職,戰鬥隊員有一百三十人,要武裝這一百三十人,至少得五千兩白銀。”
“你準備買最好的軍械?”
“當然。”李洪濤想都沒有想,“官兵的命,就是我的命,如果我連這點都做不到,還怎麽讓大家信服?”
“等等……”一旁的鄧頤斐看了李洪濤一眼,“李大哥準備直接采辦軍械?”
李洪濤與蔣晟都朝鄧頤斐看了過去,那眼神分明在問:除了采辦,還有別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