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崮梁,節治府內。
朱仕琿突然出現在了後花園裡,讓幾個守花園的仆人都感到萬分的驚訝。
以往,朱仕琿每日傍晚時必在後花園出現,可自從發妻羅氏去世之後,足足三年裡,朱仕琿都未踏足後花園半步。直到幾個月前,朱孝蕊,也就是朱仕琿唯一嫡出的女兒十六歲成年,正式接管了後花園,朱仕琿才會偶爾來一下。
也許,有人會覺得朱仕琿是個很專情的人,可他又有十多個小老婆,而且還有三十多個俗出子女。
在任何一個節治使大家族中,俗出子女是沒有多少前途的。男子一般會從軍,只有立下赫赫戰功,才有可能得到家族的承認,名字被列入族譜之中。女子就更為悲慘了,大部分會被當作政治工具,用來與別的大家族,其他州的節治使聯姻,甚至被下嫁給軍中有功將士,為節治使籠絡人才。
朱家也不例外,朱仕琿有十多個俗出女兒,其中一半以上嫁給了暉州各地的大戶人家,還有幾個嫁給了虎嘯軍中的將士。可朱仕琿並沒有考慮過朱孝蕊的婚嫁問題,因為朱孝蕊是他唯一嫡出的女兒,絕對的掌上明珠。
“蕊兒啊,父親是不是又老了許多?”只有在朱孝蕊面前,朱仕琿才會表現得像個慈父。在五個兒子面前,他絕對是一個嚴厲的父親。
“父親,你這麽年輕,怎麽回老呢?女兒從未見過比父親更英俊瀟灑的公子哥了。”
“呵呵……”朱仕琿立即笑了起來,“還公子哥,為父頭髮都白了一半了,還算是公子哥嗎?”
“我說是就是嘛,難道誰敢說不是?”朱孝蕊爬在父親身上耍起了渾。
“對,對,蕊兒都說是了,誰還敢說不是?”
這是朱仕琿難得的放松機會,只有在女兒面前,他才能放下所有的包袱。就如同當初在妻子身邊的時候一樣,他不用考慮節治府內的爾虞我詐,不用考慮戰場上的血雨腥風,他只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個普通的男人。
“主公……”一名親兵出現在了花園的門邊,猶豫著不敢過來。
朱孝蕊立即跳了起來。“瞎了你的狗眼嗎?有什麽事,等下再來。”
“主公……這……”親兵很是猶豫,節治府內,無人不知朱孝蕊那千金小姐的脾氣,更無人敢去招惹她。
“過來吧。”朱仕琿長歎了口氣,難得的清閑時光結束了,他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說道,“蕊兒,去給父親取點吃的來,父親餓了。”
“父親要吃什麽?蕊兒這就去取來。”朱孝蕊瞪了眼那個不識抬舉的親兵。
“隨便吧,清單一點的,別太甜了。”
“桂花糕,綠豆糕……”
朱仕琿笑著搖了搖頭。“哪樣都行,快去吧。”
朱孝蕊經過那名親兵身旁的時候,還惡狠狠的說道:“下次再敢這個時候來,小心我拔了你的狗皮!”
那名親兵嚇得哆嗦了一下,這大小姐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見此情形,朱仕琿唯有苦笑,他朝那名彷徨不知所措的親兵招了下手。
“主公,你派我們去查的事情有結果了。”
“這麽快?李洪濤他們離開崮梁了?”
“是,今日一早離開的。”親兵拿出了一張折好的紙,“這是我們查到的結果。臨行前,他隻購買了一批布料,還請了幾個裁縫到百市集去,另外……另外……”
朱仕琿迅速的看完了紙條上的內容,微微皺了下眉毛,問道:“他沒有采購糧食與軍械?”
“沒有,但是他好像接觸過一個外地的糧商。那人昨天就離開了崮梁,往潛龍關去了。另外,他那個叫蔣晟的手下去幾家鐵匠鋪打聽過各類武器裝備的價格。軍師也在前天給了李洪濤軍械采辦令,一個大隊的采辦令。”
朱仕琿思考了一下,說道:“就算他有采辦令,他也沒有足夠的錢來采購軍械,這個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主公聖明,只是還有一事……”
“什麽事?”見到親兵有點猶豫,朱仕琿不耐煩的問道。
“小的還打聽到,李洪濤用五世子之名,逼迫布莊老板以成本價出售布匹給他。”
“哦!?”朱仕琿一愣,立即就笑了起來,“這個李洪濤還真是個無賴啊,他是怎麽逼迫布莊老板的?”
“他說……他說……”親兵猶豫了一陣,才說道,“他說是在為五世子的少營采辦物資,所以……”
“哈哈……”朱仕琿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純粹的地痞流氓無賴,真是無賴透頂啊。”
“主公,這事……”
“布莊老板沒有虧本?”
“沒有,只是以成本價出售的。”
“那就算了,讓他去鬧吧。”
“可是,李洪濤用五世子之名……”
“他本來就是少營的軍官,也確實是孝信的手下,而且少營現在就他這一個大隊,他說是幫孝信采辦物資,這也沒有錯。再說了,他還有點分寸,算不上是欺民壓市。”
“只是,其他營……”
“這與其他營有何關系?”朱仕琿歎了口氣,說道,“這事就別管了,還有別的事嗎?”
“就是采購糧食一事,他找的是外地糧商,小的覺得有問題。”
朱仕琿微微點了點頭。“看樣子,他想采購很多糧食。不過,我們給他的軍餉就那麽多,他買的也是其他州的糧食,沒有給我們增添負擔,他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那小的再派人去查……”
“嗯,這段時間把他盯緊點,有什麽消息速速來報。”
“是!”
親兵剛退走,朱孝蕊就端著兩盤糕點走了過來。
“父親,你要把誰盯緊點啊?”沒等朱仕琿開口,朱孝蕊又說道,“是那個叫李洪濤的村氓嗎?”
“村氓!?”朱仕琿好奇的看著女兒。
“村野流氓,不是村氓是什麽?”
朱仕琿立即笑了起來。“確實如此,他確實是個村氓。”
“女兒也見過他呢。”
“哦?你什麽時候見過他?”朱仕琿警覺了起來。雖然他早就知道朱孝蕊經常外出,還經常惹上麻煩,但是他也沒有製止,畢竟就這麽一個女兒。
“那天他進城的時候,女兒正在外面遊玩,就看到他了。不過,此人確實很奇怪。”
“奇怪?”朱仕琿搖了搖頭,“他不僅僅是個怪人,而且還是個貪婪的小人。”
“可是……”朱孝蕊卻不太讚成,“以女兒見,此人其實就是一個無知村民,雖然某些方面讓人覺得很奇怪,可拋開這些成見不說,他還是有一些地方值得肯定的。”
“蕊兒,你不會是……”
“父親放心呐,這種村氓,女兒怎麽會上心呢?”朱孝蕊立即笑了起來,“女兒只是覺得,此人能與手下同乘牛車,絲毫不擺架子,算得上是體恤手下。另外,此人穿著樸素,且住的是最便宜的客棧,算得上是勤儉節約。還有……”
“夠了,夠了,難道這是優點?”
朱孝蕊立即說道:“在女兒看來,至少此人不像虎嘯軍中其他將士那麽浮誇。就算有很多缺點,可總有一些優點吧,不然父親為什麽要用他呢?”
朱仕琿一愣,立即苦笑了起來。如果有別的選擇,他會重賞一個山野村夫,任命其為典軍尉嗎?
“父親,這幾日女兒在城裡呆得很無聊。聽說靜心庵來了一個了得的神尼,女兒……”
“你恐怕不是想去靜心庵吧?”
朱孝蕊立即就笑了起來。
朱仕琿哪能不明白,他這個女兒從不信神鬼,只知道遊玩,就算去了靜心庵,恐怕也不是去拜神的。
“父親,女兒確實很無聊嘛。”
“那我明日就修書,派人送去南豐城,把這門婚事……”
朱仕琿一提到婚事,朱孝蕊馬上就軟了下來,趕緊說道:“父親,女兒終生不嫁,永遠都陪在父親身邊。”
“這怎麽可能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明年你就十七了,按照……”
“父親,女兒就是不嫁,女兒……”
“好了, 好了。”朱仕琿也強不過朱孝蕊。“這樣吧,這幾日,你五哥能下床了,你去陪陪他吧。等他好了,他就要去百市集勞軍,到時候你陪他一起去吧。”
“真的?”
“難道父親會騙你嗎?”
“那女兒從明天開始,就去服侍五哥,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早日康復。”
朱仕琿苦笑了起來,這個女兒還是太任性了。
想到五兒子朱孝信,朱仕琿心裡也是一陣感歎。
楊佩德的保命丹起了很大的作用,可朱孝信受的傷極重,昨日才醒來,身體還非常虛弱。朱仕琿也去看了好幾次,可每次都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這次,朱仕琿咬牙提拔李洪濤,就是為了給朱孝信建立一支嫡系部隊。想到現在五個兒子之間的情況,朱仕琿也感到無比傷神,卻又無可奈何。
兄弟相殘,節治使家族永遠不變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