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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事兒(全集)》11 必殺劉瑾(2)
此時,京城的劉瑾正洋洋自得,他沒有想到,叛亂竟然如此快就被平定,當然了,在報功的奏折上,只有他的名字。而為了紀念這次勝利,他打算順便走個後門,給自己的哥哥封個官,就給他個都督同知吧。

 可惜的是,他哥哥沒福氣當官,幹了兩天就死了。

 劉瑾十分悲痛,他決定為哥哥辦一個規模宏大的葬禮,安排文武百官都來參加,為自己的哥哥送葬。

 這一舉動用俗話來講,就是死了還要再威風一把!

 為了保證葬禮順利進行,劉瑾反覆考慮了舉行儀式的日期,終於選定了一個他理想中的黃道吉日:正德五年八月十五日。

 這確實是一個黃道吉日,但並不適合出喪,而是除奸!

 這之後的日子,劉瑾和他的部下日夜勞碌,為葬禮的順利舉行做好了準備,只等待著約定日子的到來。

 八月十五日,晴。

 天氣是如此的適宜,劉瑾正感歎著上天的眷顧,一群騎馬的人卻已來到了德勝門。

 張永到了,他從寧夏出發,日夜兼程,終於趕到京城,在這個關鍵的日子。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疑慮和顧忌,因為就在密謀後的那個清晨,臨走時,楊一清向他交出了所有的底牌。

 “楊先生,我此去即使能夠說服皇上,你有把握一定能致劉瑾於死地嗎?”

 這意思很明白,我豁出命去幹,但你也要把你的後台說清楚,萬一你是皮包公司,個體經營,兄弟我就算犧牲了也是無濟於事的。

 楊一清笑了:

 “張公公盡管放心,劉瑾一旦失勢,到時自然有人找你,十日內必殺劉瑾!”

 張永松了口氣,拍馬準備走人,楊一清卻攔住了他。

 “張公公準備如何向皇上告狀?”

 “朱寘的反叛告示足夠了。”

 楊一清卻搖了搖頭,從自己的衣袖裡拿出一份文書:

 “那個是不行的,用我這個吧。”

 張永好奇地打開了文書,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這份文書上不但列明了劉瑾的所有罪狀,還有各種證據列舉,細細一數,竟然有十七條!而且文筆流暢,邏輯清晰,語言生動,實在是一篇難得的好文章。

 他倒抽一口涼氣,看著泰然自若的楊一清,不再多言,收好了文書,掉轉馬頭就此上路。

 娘的,讀書人真是惹不起啊!

 夜宴(晚飯)

 張永準備進城,聞訊趕來的一幫人卻攔住了他,原來劉瑾得知此事,十分慌張,對危險即將到來的預感幫助了他,他立刻下令,張永改日入城,今天的葬禮如期舉行。

 可他太小看張永了,對這些阻攔者,張永的答覆非常簡單明了——馬鞭。

 “劉瑾老子都不放在眼裡,你們算是什麽東西,竟敢擋路!?”

 張公公一邊打一邊罵,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進了城。沒人再敢上前阻攔。

 劉瑾聽說之後,對此也無可奈何,隻好垂頭喪氣地告訴手下人,葬禮延期舉行,改在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日。

 其實劉瑾大可不必鋪張浪費,他也就只能混到八月十五了,為節約起見,他的喪事可以和他兄弟一起辦。

 張永將捷報上奏給了皇帝,朱厚照十分高興,立刻吩咐手下準備酒宴,晚上他要請張永吃飯,當然了,劉瑾也要在一旁作陪。

 張永得知了這個消息,他沒有去找朱老大閑聊,卻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靜靜地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今晚,就是今晚,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

 一股不祥的預感纏繞著劉瑾,他雖然文化不高,卻也是個聰明人,張永早不來遲不來,偏偏今天來,一定有問題。

 但他能幹什麽呢?

 向皇帝告狀?還是派人暗算?

 劉瑾想了很久,對這兩個可能出現的情況,做出了自己的準備,他相信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

 然後他自信十足地去參加了晚宴。

 較量正式拉開序幕。

 晚宴開始,由朱厚照宣讀嘉獎令,他表揚了張永無私為國的精神,誇獎了他的顯赫戰功,當然,他也不忘誇獎劉瑾先生的後勤工作做得好。

 兩邊誇完,話也說完了,開始乾正事——吃飯。

 朱厚照隻管喝酒,劉瑾心神不寧地看著張永,張永卻不看他,只顧著低頭大吃。

 不久更為奇怪的一幕出現了,眾人歌舞升平,你來我往,很快就有人不省人事,張永似乎情緒很高,也喝了很多酒,而劉瑾卻滴酒不沾,他似乎對宴會沒有任何興趣,只是死死盯著張永。

 宴會進行到深夜,朱厚照還沒有盡興,這位仁兄還要接著喝酒作樂,張永似乎也很高興,陪著朱厚照喝,劉瑾不喝酒,卻也不走。

 這正是他的策略,只要看住張永,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能暫時控制局勢。

 但很快劉瑾就發現,自己不能不走了。

 我明天還要去送葬啊!

 看這樣子,一時半會兒是散不了了,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陪著這二位兄弟玩通宵吧。

 於是他終於起身告辭,征得朱厚照的同意後,劉瑾看著喝得爛醉的張永,放心地離開了這裡。

 但在走之前,他吩咐手下辦了一件事情:加派兵力,全城宵禁,嚴禁任何部隊調動!

 這就是劉瑾的萬全之策,堵住張永的嘴,看住張永的兵,過兩天,就收拾張永本人。

 可是劉瑾失算了,他不知道,其實在這場混亂的酒宴上,張永也一直暗中注視著他。因為在這個夜晚,有一場真正的好戲,從他離開宴會的那一刻起,才剛剛開演。

 張永等待了很久,當他發現劉瑾不吃不喝,只是呆呆看著自己時,就已經明白了這位老兄的打算——今天跟你耗上了。

 那就耗吧,看看到底誰怕誰!

 在酒宴上行為失態的他,終於麻痹了劉瑾的神經,當他看見劉瑾走出大門後,那醉眼惺忪的神態立刻蕩然無存,所有的智慧和勇氣一瞬間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動手的機會到了!

 “陛下,我有機密奏報!”

 拚死一搏!

 喝得七葷八素的朱厚照被這聲大喊嚇了一跳,他好奇地看著跪倒在地的張永,打開了那封楊一清起草的文書。

 文書上的罪名大致包括企圖謀反、私養武士、私藏兵器、激起兵變等等,反正是哪條死得快往哪條上靠。

 看見朱厚照認真地看著文書,跪在下面的張永頓時感到一陣狂喜,如此罪名,還怕整不倒你!

 可他等了很久,卻一直沒有任何回音。

 張永納悶地抬起頭,發現那封文書已經被放在一旁,朱厚照的手中又端起了酒杯。

 朱厚照發現張永看著自己,便笑了笑,說了幾句話,也算給了張永一個答覆。

 這是一個載入史書的答覆,也是一個讓張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答覆。

 “這些事情不去管它了,改天再說,接著喝酒吧!”

 事前,張永已經對朱厚照的反應預想了很久,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等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答覆!

 張永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當他看見自斟自飲的朱厚照時,才確知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處境!

 話已經說出口了,宮中到處都是劉瑾的耳目,明天一早,這番話就會傳到劉瑾的耳朵裡,到時必定死無葬身之所!

 怎麽辦?!怎麽辦?!

 張永終於慌亂了,他渾身都開始顫抖,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他想起了半個月前密謀時聽到的那句話。

 “決不可後退!以死相爭!”

 都到這份兒上了,拚了吧!

 他突然脫掉帽子,用力向朱厚照磕頭,大聲說道:

 “今日一別,臣再也見不到皇上,望陛下保重!”

 朱厚照終於收起了玩鬧的面容,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你到底想說什麽?”

 “劉瑾有罪!”

 “有何罪?”

 “奪取大明天下!”

 好了,話已經說到頭了,這就夠了。

 然而張永又一次吃驚了,因為他聽到了這樣一句回答:

 “天下任他去奪!”

 這下徹底完了,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沒有心肝的人啊!

 張永絕望了,一切看來已經不可挽回,一個連江山社稷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還有什麽是不可割舍的呢?

 不!還有一樣東西!

 霎時,渾身所有的血液都衝進了張永的大腦,有一個回答,可以挽救所有的一切!

 “天下歸了劉瑾,陛下準備去哪裡?!”

 朱厚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這才意識到了一樣自己決不能不要的東西——性命。

 劉瑾奪了天下,自己要去哪裡?能去哪裡?!

 玩了五年、整日都沒有正經的朱厚照終於現出了原形,他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殺氣:

 “去抓他,現在就去!”

 其實那天晚上,劉瑾並沒有回家,他就近睡在了內值房,為的也是能夠隨時對可能出現的情況做出應對。

 應該說,他的這一舉措還是收到了一定效果——起碼方便了抓他的人。

 正當他睡得安穩之時,忽然聽見外面喧囂一片,他立刻起身,大聲責問道:

 “誰在吵鬧?”

 劉公公確實威風,外面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一個聲音回答道:

 “有旨意!劉瑾速接!”

 劉瑾這才穿好衣服,不慌不忙地打開了門。

 然後他看見了面帶笑容的張永。

 第二天,權傾天下的劉瑾被抄家,共計抄出白銀五百多萬兩,奇珍異寶文人書畫不計其數,連朱厚照也聞訊特意趕來,一開眼界。

 但朱厚照並未因為劉瑾貪汙的事實而憤怒,恰恰相反,過了一個晚上,他倒是有點同情劉瑾了,畢竟這個人伺候了他這麽久,又沒有謀反的行動,就這麽關進牢裡,實在有點不夠意思。

 於是他特意下令,給在牢中的劉瑾送幾件衣服。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張永開始忐忑不安起來,萬一劉瑾死魚翻身,自己就完了。

 可是隻過了一天,他就徹底的放心了,因為有一個人如約前來拜會了他——李東陽。

 張永總算知道了楊一清的厲害,他不但說動了自己,料定了皇帝的猶豫與對策,還安排了最後的殺招。

 李東陽辦事很有效率,他告訴張永,其實要解決劉瑾,方法十分簡單。

 第二天,六部六科(吏、兵、禮、工、刑、戶)、十三道禦史(全國十三布政司)同時上書,眾口一辭彈劾劉瑾,罪名共計十九條,內容包括貪汙受賄、教育司法、控制言論等等,瞬息之間,朱厚照的辦公桌被鋪天蓋地的紙張淹沒。

 更為致命的是,有關部門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重新審查了劉瑾的家,他們極其意外地發現了上千副盔甲武器(上次是疏忽了),同時還發現,原來在劉瑾經常使用的一把扇子的背後,有暗藏的兵器(上次也疏忽了),這麽看來劉瑾應該是一個絕世武林高手,隨時準備親自刺殺皇帝陛下,過一把荊軻的癮。

 看著滿桌的文書和罪狀,還有那把扇子,朱厚照斷絕了所有的慈念:

 “狗奴才,你真的要造反啊!”

 可是劉瑾就是劉瑾,即使是到如此地步,他還是做出了令人驚訝的行動。

 刑部按照朱厚照的指示,召集眾官會審,劉瑾上堂之後,不但不行禮,反而看著周圍的官員們冷笑,突然大喝一聲:

 “你們這些人,都是我推舉的,現在竟然敢審我?!”

 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的官員們頓時鴉雀無聲,連坐在堂上的刑部尚書(司法部部長)都不敢出聲。

 劉瑾這下子來勁了,他輕蔑地看著周圍的官員,又發出了一句狂言:

 “滿朝文武,何人敢審我?!”

 劉瑾兄,以後說話前還是先想想的好。

 話音剛落,一個人就走了上去,站在劉瑾面前大吼一聲:

 “我敢!”

 還沒等劉瑾反應過來,他又一揮手,叫來兩個手下:

 “扇他耳光!”

 劉瑾就這麽結結實實地挨了兩下,被打得眼冒金星,本來火冒三丈的他睜眼一看,立刻沒有了言語。

 因為這個人確實敢打他,此人名叫蔡震,官雖然不大,卻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駙馬。

 而且這位駙馬等級實在太高,他的老婆是明英宗朱祁鎮的女兒,朱祁鎮是朱厚照的曾祖父,朱厚照該怎麽稱呼老先生,這個輩份大家自己去算。

 這就沒啥說的了,劉瑾收起了囂張的勢頭,老老實實地被蔡震審了一回。

 經過會審(其實也就他一個人審),最後得出結論:

 劉瑾,欲行不軌,謀反罪名成立。

 朱厚照批示處理意見:凌遲。

 劉瑾先生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以前有很多人罵他殺千刀的,現在終於實現了,據說還不止,因為凌遲的標準刀數是三千多刀,劉兄弟不但還了本,還付了利息。

 我一直認為凌遲是中國歷史上最不人道、最黑暗的刑罰,但用在曾害得無數人家破人亡的劉瑾身上,我認為並不為過。

 因為正義最終得到了伸張。

 此後,劉瑾的同黨也一一得到清算,足智多謀的張彩先生也很不幸,陪著劉瑾先生去了陰曹地府,繼續去當他的謀士。朝堂上下的劉黨一掃而空。

 一個月後,楊一清被調入中央,擔任戶部尚書,之後不久又接任吏部尚書,成為朝中的重量級人物。焦芳等人被趕出內閣,劉忠、梁儲成為新的內閣大臣。

 經過殊死拚爭,正直的力量終於佔據了上風,大明王朝再次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

 李東陽終於解脫了,他挨了太多的罵,受了太多的委屈,吃了太多的苦,等了太久太久。在那些艱苦的歲月裡,所有人都指責他的動搖,沒有人理會他的痛苦。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李東陽完成了他的事業,實現了他的心願,用一種合適的方式。與劉健和謝遷相比,他付出了更多,他的一切行為都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地良心。

 李東陽,難為你了,真是難為你了。

 正德七年(1512),李東陽申請退休,獲得批準,他的位置由楊廷和接替。

 四年後,他於家鄉安然去世,年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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