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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事兒(全集)》21 曙光(2)
現在陸炳已經死了,徐階少了一個強大的對手,然而他仍然無法得到任何幫助,楊博還活著,他也還是極其討厭嚴嵩,但這位仁兄卻不願意也沒法摻和進來,因為他有一個獨特的興趣愛好——打仗。

 張居正後來曾經說過,他最景仰的人之一就是楊博,這位仁兄之所以名聲在外,是因為他文武兼備,智勇雙全,不但擔任過國防部長(兵部尚書),以後還乾過人事部長(吏部尚書),如此跨專業發展,可謂是複合型人才。

 而他最牛的一次表現,是在與蒙古軍隊對壘的戰場上。

 嘉靖三十三年(1554),韃靼發動十余萬大軍進犯薊州,消息傳來邊軍非常恐懼,以為要完蛋了。楊博卻十分鎮定,每天都卷著鋪蓋在古北口城牆上打地鋪,呼呼大睡,睡醒了卻也不下去,就在城牆上呆著督戰,他不下去,別人也不敢下去,一天到晚都屯在這裡,這就可憐了蒙古人,連續打了四天四夜,連牆根都沒摸著,隻好全部撤走。

 戰後不久,嘉靖為表彰他的功勳,升他為正部級都察院右都禦史,兼任兵部尚書,此後他又擔任了宣大總督。這麽一位牛人,之所以沒有進入朝廷,天天在邊界喝風,除了他本人熱愛戰爭,對政治不感冒之外,也要拜嚴嵩同志所賜。

 由於嚴世蕃的提醒,嚴嵩對此人戒備萬分,每次嘉靖想起楊博,準備召他回來的時候,嚴大叔不是說他身體不好,就是說邊界太忙,他走不開。就這樣,楊博在祖國邊疆站了十幾年崗,就算想幫徐階的忙也沒轍。

 而高拱更是老奸巨滑,他即不爭,也不靠,每天就等著參加嘉靖同志的追悼會,然後一夜之間奴隸翻身作主人。

 但低調的他,卻還是引起了嚴世蕃的注意,此人雖說人品極壞,眼光卻著實極準,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發現了高拱的才能和企圖,於是他找上了門,並且開門見山:

 “我聽說裕王殿下對家父(嚴嵩)一直有所不滿,不知是否屬實?”

 這是一句要人命的話,而面對著嚴世蕃的質問,高拱顯現出了超凡的反應能力,他鎮定地回答:

 “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嚴首輔是國之棟梁,裕王在皇上身邊多年,一向對嚴大人禮遇有加,傳言絕不可信。”

 這句話恩威並施,先說我不得罪你,再講明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裕王畢竟是裕王,你最好放聰明點。嚴世蕃自然明白,聊了一陣後就走了,高拱卻十分清楚,這位仁兄突然上門,一見面就亮凶器,絕不只是為了過過嘴癮。於是他派人給嚴世蕃送去了厚禮,這才算把事情擺平。

 在高拱看來,保住裕王,就保住了一切,徐階死也好,活也好,都不關他的事。

 張居正倒是想插一腳,可他現在只是個中央大學副校長,才是個正六品官,朝中像他這樣的一抓一大把,真可謂是百無一用。

 於是幾番窮折騰,變來變去之後,徐階終於再次弄清了形勢:在他的身邊,沒有任何可靠的幫手,而在他的面前,還有一個最為可怕的敵人——嚴世蕃。

 ☆暗示

 打了這麽多年交道,徐階已經看得十分清楚,嚴嵩之所以能夠長盛不衰,枝繁葉茂,只是因為嚴世蕃。

 這位嚴公子雖然是個瘸子外加獨眼龍,卻實在是聰明蓋世,但凡官場上的那套玩意,無論明規則、潛規則,他都了如指掌。他在朝廷的職務是工部左侍郎兼尚寶司丞,工部搞工程,而尚寶司管機要,嚴世蕃大致相當於建設部副部長兼機要處處長。

 這兩個崗位是朝廷裡最肥的肥差,讓嚴世蕃乾這份工,那就是讓黃鼠狼去看雞,而他對陰謀及人心的把握,更是到達了人類智慧的頂點,想在他面前耍詭計,只能是班門弄斧。

 比如當時的一位河道總督,奉命去修繕淮河,朝廷撥了十萬兩白銀,這位兄台想撈一把,用了五萬兩完工,自己留下三萬,其余的自然要送給嚴副部長。

 可是嚴世蕃收到錢後,卻還是把他叫到了自己府上,讓他把剩下的錢交出來,總督大人裝糊塗,說結余就這麽多,實在沒錢了。

 於是嚴長官生氣了,看見對方不上道,當即拍案而起:

 “不要自作聰明,你手裡至少還有三萬兩!”

 總督聞言大驚,隻好老實交待,把剩下的錢交了出來,嚴世蕃同志也算夠意思,還是給他留了點。

 油水被挖走,疑問卻尚未解開,嚴世蕃又沒有現場觀摩,怎麽知道自己撈了多少錢呢?

 看見對方乖乖就范,嚴世蕃便幫他解開了他這個疑團,他拿出了一張業績考核表,得意地告訴對方,是這張表告訴他的。原來這位仁兄每次審查河防工程時都格外留心,仔細觀察,久而久之,他總結出了一個規律:其實一直以來,朝廷修河堤的錢總是綽綽有余的,只要拿出一半,考核成績就能合格,如果用到七成,考核必定是優秀。

 而這項工程的考核只是合格,所以他斷定對方吞掉了一半。

 在貪汙腐化上,嚴世蕃充分發揮了細致入微、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做到了手中有數,心中不慌,人精明到了他這個程度,可以算是極致了。

 但這些在徐階的眼中,也不過是小把戲而已,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嚴世蕃的另一項特殊能力。

 嘉靖皇帝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但很難糊弄,也很難伺候,他經常會乾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只為了不讓大臣看出自己的心思。自從修道修玄之後,他變得更加難以捉摸,從不主動透露自己的意思,經常讓身邊的大臣們無所適從。

 為了達到神鬼莫測的目的,在給臣下們下達命令時,他使用了一種特殊的方法——遞紙條。

 這不是作弊,也不是為了晚上約人去看電影,事實上,它是一種極為凶險詭異的政治手段。

 之所以說它詭異,是因為嘉靖寫下的那些紙條,即使寫成告示,貼在街上,也毫無關系,寫在那些紙條上的,其實並非什麽具體事項,而是暗語。

 這些暗語或者是幾個字,或者是一句話,看上去不起眼,然而在這些暗語之中,卻隱藏著嘉靖的真實意圖。

 之所以說它凶險,是因為這些紙條往往只會寫給內閣中的幾位大臣,用來傳達自己的態度,但如果你不夠聰明,沒有及時參透紙條中的玄機,皇上支持你反對,皇上前進你後退,那就麻煩大了。

 可是問題在於,這些所謂的暗語,唯一的標準答案隻掌握在嘉靖自己的手裡,如果你搞不明白,沒有會意,他雖不會責怪你,心裡卻知道你不夠聰明,不可重用。

 他相信,只有采用這樣的方式,才能有效地控制住所有的人。

 可是他又一次錯了,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並非只有他而已,嚴世蕃也應該算一個,而他的那種特別能力,正是破譯暗語。

 嘉靖三十四年(1555),張經被免職之後,趙文華想讓剛當巡撫的胡宗憲頂替總督的位置,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事任命,所以奏折送上去很長時間,都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突然有一天,嚴嵩收到了一張嘉靖寫給他的紙條,上面只寫了六個字:憲似速,宜如何

 嚴嵩略一琢磨,便了解了其中的含義,憲自然是指胡宗憲,這句話的意思是胡宗憲似乎升得太快,你認為應該怎麽樣。

 於是他準備再為胡宗憲說幾句話,建議破格提拔幹部,並寫好了奏疏,就在他準備送上去之前,嚴世蕃湊了過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然後他大笑了起來。

 “你錯了,”嚴世蕃得意地說道,“皇上的意思並非如此。”

 他告訴自己的父親,那個宜如何的宜字,並不是應該的意思,而是指楊宜。

 楊宜,時任南京戶部右侍郎,從政經驗豐富,對於嘉靖而言,他比愣頭青胡宗憲要可靠得多。所以皇帝的真正意思是,胡宗憲升得太快,你認為楊宜如何。

 這雖然是一句問話,但嚴嵩很明白,它代表的並不是疑問,而是一種態度,所以他立即上書,推薦楊宜接任總督。

 這只是嘉靖同志諸多謎語中的一個,由於他自幼苦讀,十分博學,在紙條上經常使用典故和生僻字,所以只有與他同樣學識淵博且聰明絕頂的人,才能解開這些暗語。

 毫無疑問,嚴世蕃符合這個近乎苛刻的條件。

 於是在之後的日子裡,嚴嵩始終能夠在第一時間迎合皇帝的意圖,並逐漸成為嘉靖不可或缺的人。

 對於這一獨特專長,嚴世蕃十分自負,他和嘉靖同志一樣,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他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事實上,他並不是暗語的唯一破解者,在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個人也具有相同的能力,很不幸的是,這個人正是徐階。

 徐階也曾經遇到相同的境況,在屬於他的那張紙條上,寫著這樣幾個字:卿齒與德,何如?

 當看到這六個字的時候,徐階嚇得魂都沒了,句中所謂齒,是指年齡,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你的德行與年齡是匹配的嗎?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它也可以這樣翻譯:你這把年紀,怎麽是這樣的德行?

 一般說來,如果不是要收拾人,絕不會說這樣的話。但在短暫的恐慌之後,徐階鎮定了下來,他再次仔細分析了這六個字,並憑借他的智慧找到了正確的答案:所謂德,不是德行,而是指歐陽德。

 歐陽德,時任禮部尚書,所以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你和歐陽德,誰的年紀更大?

 就這樣,徐階成為了第二個破譯者,並就此穩固了自己的地位。而對於這一切,嚴世蕃並不知道。

 但處於暗處的徐階卻也無計可施,問題很明顯,要解決嚴嵩,必須除掉嚴世蕃,可是嚴世蕃實在太過聰明,毫無漏洞可鑽。

 既不能進,也不能退,這場智力競賽再次陷入了僵局,然而就在他百無聊賴,苦苦等待之時,一個偶然事件的發生,卻徹底改變了雙方的力量對比。

 嘉靖四十年(1561)十一月,由於消防工作不到位,宮裡失火,說來也是湊巧,哪裡不好燒,偏偏就燒了西苑的永壽宮——皇帝大人的寢宮。

 這下嘉靖同志無家可歸了,隻好搬到玉熙宮暫住,如此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於是他找來了嚴嵩,詢問有關重建的事情。

 不知道嚴嵩同志那天是不是吃錯了藥,自己有好幾套房子,就不管領導的死活了,隨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三大殿剛剛修完,余料不足,陛下可以暫時移居南宮。”

 這就是找死了,你哪怕建議他住工棚,也比讓他去南宮好。所謂南宮,就是當年明英宗朱祁鎮住過的地方,他被自己的弟弟關押在那裡,度過了一段十分難忘的時光。

 對這段歷史,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嚴大人為了湊合,竟然建議嘉靖去住那所獨特的牢房,實在不知他怎麽想的。

 果然皇帝大人發火了,對嚴嵩怒目而視,此時冷眼旁觀的徐階意識到,自己臨場表現的機會到了,他立刻站了出來:

 “陛下暫居偏殿,陰濕狹小,臣於心不忍,雖三大殿剛成,但據臣估算,以其所剩余料,足以重建永壽宮,三月即可成功。”

 聽到這話,嘉靖頓時興高采烈起來,他連聲誇獎徐階,並將此事交由其全權處理,朝堂上隨即充滿了喜悅的氣氛。

 就在那一刻,被拋在一邊的嚴嵩顫抖了,他以畏懼的眼神看著身邊的徐階,十多年來,他從未把這個人放在眼裡,也從未意識到此人的可怕,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但為時已晚。

 在長達十余年的忍耐之後,徐階終於第一次佔據了上風,他看著嚴嵩衰老遲緩的背影,心中充滿了快慰。十幾年來,在這個朝堂上,嚴嵩用盡了手段,耍盡了陰謀,殺掉了一個又一個人無辜的人,而作為一個旁觀者,他見證了所有的慘劇,也學到了所有的權謀。

 嚴嵩,這都是你教給我的,現在,我將把從你那裡學到的一切,一樣不少地還給你!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嚴嵩因為房子問題焦頭爛額的同時,另一個打擊也向他襲來。

 他的老婆死了,相濡以沫幾十年,夫妻感情非常深厚,所以對於嚴嵩而言,這是一個十分沉痛的噩耗,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事情要嚴重得多,在噩耗的背後,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根據明代慣例,母親死了,兒子要守孝服喪,這一重任自然要由嚴世蕃來承擔,但是這樣一來,嚴嵩就麻煩了,因為青詞是嚴世蕃寫的,主意是嚴世蕃出的,兒子去守靈,工作就完了。他既破譯不了嘉靖的暗語,也無法應付紛繁複雜的局面。

 於是嘉靖對他的信任不斷減少,對徐階的欣賞卻與日俱增,而朝中的牆頭草們也紛紛改換門庭,嚴黨的實力大幅削弱,自擔任首輔以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竟如此的脆弱。

 如果這樣下去,毀滅只是個時間問題,但作為一個從政四十余年,老奸巨猾的人物,他決不甘心就此完蛋。為了保全自己,反敗為勝,他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不久之後的一天,在西苑值完班後,嚴嵩主動找到了徐階,表示想請他吃頓飯,並懇請他務必光臨。

 徐階如約而至,寒暄兩句大家開吃,然而剛剛吃到一半,嚴嵩突然停了下來,叫出了自己全家老小,站在徐階的面前,突然帶頭跪了下去,隨即幾十口人黑壓壓地跪了一片。

 還沒等徐階反應過來,嚴嵩就用極其哀怨的口氣說道:

 “我年紀已經老了,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的這些不肖子孫就拜托您照顧了。”

 面對這個後生晚輩,這個和自己作對十余年的敵人,嚴嵩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雖然他並不情願,但他十分清楚,在目前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只能忍氣吞聲,這是麻痹對方的唯一方法。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情景,徐階陷入了思索,眼前的一切似乎非常熟悉。

 想起來了,那是在十五年前,嚴嵩和嚴世蕃跪在夏言的面前,苦苦哀求著他網開一面,保證自己會痛改前非。

 那是在三年前,王世貞跪在嚴嵩的面前,淚流滿面,哭天搶地,只求他放過自己的父親,而嚴嵩和藹地扶起了他,承諾一定盡力營救。

 於是他立刻上前拉起了嚴嵩,做出了明確的表示:

 “首輔大人不用擔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嚴嵩,你終於害怕了嗎?你終於想退出了嗎?

 但一切已經太晚了,你要知道,這是一個不能棄權的遊戲。

 為了你的貪欲和利益,你殺掉了夏言、沈煉、楊繼盛,你舍棄了那些在俺答鐵蹄下呻吟的百姓,你害死了許多無辜的人,破壞了所有遊戲規則,現在你想收手,已經不可能了。

 這並不是遊戲,而是一個殘酷的賭局,你不能退出,直到你把從這裡贏得的財富,連同你的本錢,全部輸得乾乾淨淨。因為我所要奪走的,不是你的首輔寶座,甚至也不是你的性命,而是你所有的一切。

 單靠善良和正直對你是無濟於事的,我將用我自己的方式戰勝你。

 為了我所堅持的信念,以及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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