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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事兒(全集)》1 致命的正義(2)
☆一塊磚頭引發的血案

 在徐階看來,把嚴世蕃放出來比關在籠子裡好,讓他去飛,讓他去闖,終有一天會惹出麻煩的。

 正如所料的那樣,麻煩很快就來了,但肇事者不是嚴世蕃,而是另一位老熟人——羅龍文。

 這位仁兄前面已經介紹過了,他是胡宗憲的同鄉,為剿滅徐海當過臥底,立過大功,但之前也說過,此人心胸狹窄,好挑是非,不太講道理。所以在胡宗憲倒台後,他因勢利導,不知鑽了誰的門路,竟然投奔到了嚴世蕃手下,所謂臭味相投,兩人很快結成知交。

 既然是知交,嚴世蕃充軍,羅知交也充軍,同理,既然是知交,嚴世蕃當逃兵,他自然也當了逃兵。不過他沒有逃到江西,而是再次審時度勢,投奔了他當年的敵人——倭寇,成為了逃兵兼漢奸。

 雖說飯碗有了,但搶劫畢竟是個高風險的活,不比京城裡自在,久而久之,羅龍文越來越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光,也越來越痛恨坑他的鄒應龍與徐階,經常對人大聲疾呼:

 “必取鄒應龍與徐階的首級,方泄我心頭之恨!”

 這大致也就算個精神勝利法,他一無錢,二無人,憑幾個搶劫犯,也就只能在千裡之外發發牢騷而已,反正京城裡的人也聽不見。

 但他絕對想不到的是,自己的這句話正是最終毀滅的起始。

 很快,京城的徐階就聽到了這句話,天真的羅龍文並不知道,作為嚴世蕃的重要同黨,從他逃跑到投奔倭寇,都有人在一旁監視著他,看著他由逃犯成為搶劫犯,卻從來沒有人去製止。因為在徐階看來,這個人現在的舉動,將會成為誅殺嚴世蕃的利器。

 得知這句話後,徐首輔立即開始了行動,他不但將此話向皇帝上奏,大張旗鼓地進行宣傳,還調派大量錦衣衛保護自己和鄒應龍的家,並公開表示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嚴重威脅。

 嚴嵩整治藍道行之時,可謂是生死攸關,徐大人卻穩如泰山,一個人在千裡之外威脅了幾句,他卻如此激動,歸根結底,只是因為一個原因——政治目的。

 只有把羅龍文的事情鬧大,才能引起所有人的警覺,從而引出嚴世蕃,羅小弟做了倭寇,嚴大哥自然也逃不脫乾系,而對於這位獨眼龍,皇帝大人一直就沒什麽好感。

 嚴世蕃和嚴嵩已逐漸被逼入死角,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徐階的掌控之中,但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一件偶然事件的發生,卻讓這場好戲早早落幕。

 事情的起因,只是一塊磚頭。

 與羅龍文不同,嚴世蕃不沮喪,也不發牢騷,他正在江西袁州一心一意地蓋自己的新房,恰如徐階所料,嚴世蕃實在有夠囂張,按說一個逃犯,找幾個狐朋狗友,蓋了小茅屋住,躲著過日子也就罷了。可這位兄台竟然找了四千多民工,還唯恐人家不知道,每天敲鑼打鼓地開工修豪宅!

 當然,嚴世蕃敢如此招搖,袁州的知府大人自然也是打點過的,所以也沒人去管他。

 可惜的是,明代的官員編制並非只有知府。

 修房子的工人多了,自然會聚成一團找樂子,就在他們說說笑笑的時候,一個人路過此地,便多看了他們兩眼,偏偏這幫人正好乾完了活想找事,就向這位路人挑釁,說著說著,不知是誰無聊,還朝人扔了塊磚頭,當場掛彩。

 這位兄台還算理智,也沒有大打出手(對方人多),只是走上前來找他們的領導——嚴世蕃的仆人理論。

 可是嚴府的仆人態度蠻橫,根本不予理睬,旁邊有人看出苗頭,覺得這人舉止不一般,估計是個官,便提醒這位仆人客氣點。

 畢竟給嚴世蕃跑過腿,平日見過大場面,所謂宰相門人七品官,這位仁兄眼睛一橫,當場大喝一聲:老子在京城見過多少大官,你算是個什麽東西,還不快滾!

 面對這位凶仆,路人一言不發,捂著傷口,帶著羞辱默默地離開了。

 仆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大禍也就此種下。

 這位路人的名字叫做郭諫臣,時任袁州推官,正如那位仆人所說,並不是什麽大官,但這位狗腿子明顯不了解官場的某些基本概念,比如背景、靠山,比如一榮俱榮等等。

 郭諫臣是一個推官,主管司法,也就是當年徐階曾乾過的那工作,雖然他不如徐階有前途,但他有一個要好的朋友,這個人的名字叫林潤。

 於是在飽受屈辱卻無法發泄的情況下,郭諫臣將自己的委屈與憤怒寫成書信,寄給了林潤。

 誰不好惹,偏偏就惹上了這個人,只能說是嚴世蕃氣數已盡。

 林潤,字若雨,福建莆田人,嘉靖三十五年進士,這位仁兄雖說資歷淺,卻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先被分配到地方做縣令,由於表現突出,很快就被提拔到南京擔任禦史。

 要知道,在短短幾年之內由地方官升任禦史,是很不容易的,由於禦史要經常上書皇帝,如果運氣武動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將夜 凡人修仙傳 殺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職高手 錦衣夜行 超級強兵 仙府之緣 造神 楚漢爭鼎 不朽丹神 最強棄少 天才相師 聖王 無盡武裝好某篇奏疏得到領導賞識,像胡宗憲那樣連升幾級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這位林潤可謂是禦史中的佼佼者,他不但性格強硬,而且十分聰明,剛上任不久就敢於上書彈劾自己的領導——都察院左副都禦史,著名貪官鄢懋卿,且彈詞寫得滴水不漏,讓人抓不住任何把柄。

 雖然最後這次彈劾因為嚴嵩的庇護而不了了之,但林潤的罵功與機智給嚴世蕃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便拉下面子,專門請這位兄台吃了頓飯。

 在飯局上,面對財大勢大的嚴世蕃,林潤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反客為主,談笑風生。這件事情給嚴世蕃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之後一直對林潤十分客氣,唯恐得罪了他。

 然而林潤最憎恨的人正是禍國殃民的嚴氏父子,所以當他收到郭諫臣的書信時,一個念頭油然而生——彈劾嚴世蕃。

 雖然之前鄒應龍已經乾過一次,而且嘉靖曾警告過,敢再拿此事做文章者,格殺勿論,但林潤仍然決定冒一次險。

 和楊繼盛不同,林潤並沒有殺身成仁的打算,他的這步棋雖險,卻是看好了才走的,從後來的事情發展看,他很可能與徐階有著密切的聯系,所以對於目前的形勢,他了如指掌,經過之前的羅龍文事件,嘉靖的耐心已到了頂點,只要再點一把火,憤怒的火山就會徹底噴發。

 嘉靖四十三年(1564)十二月,林潤正式上書,烽煙再起。

 這是一份十分厲害的彈章,在文中,林潤再次運用了他的智慧,他不但彈劾嚴世蕃擅自勾結盜匪,欲行不軌,還爆出了那個地球人都知道的罪行——逃兵。

 刻意隱藏兩年,只是為了今天。

 看到奏章之後,嘉靖果然大怒,他再次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嚴令查辦此事,逮捕嚴世蕃。

 ☆天下無雙

 在得知諭令內容之後,徐階卻沒有絲毫興奮,反而顯得十分焦急,並立即派出了密使,要求務必在第一時間將此事告知林潤。

 徐階似乎過於著急了,諭令下達後,林潤自然會知道,不過遲一兩天而已,又有什麽區別呢?

 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極為明智的決定,正是這關鍵的一兩天,改變了事態的進程。因為徐階很清楚,林潤的奏疏雖然言辭犀利,卻並沒有實據,目前唯一能證明嚴世蕃有罪的,不過是半路逃回老家而已。

 而當諭令公開後,朝中的嚴黨成員必定會給嚴世蕃報信,以嚴世蕃的智商,一定會馬上溜號,跑回充軍地雷州,如此一來,林潤就成了誣告,事情也就會不了了之。

 所以決定事情成敗的,是信息傳播的速度。

 徐階的預料一點沒錯,就在諭令頒布的當天,嚴世蕃的兒子,錦衣衛嚴紹庭便連夜出發趕去報信。但當他上氣不接下氣到達江西時,看到的卻只是一片狼藉。因為兩天之前,林潤已經到此一遊,抓走了正在砌磚頭的嚴世蕃。

 這還不算,林禦史送佛送上天,連小兄弟羅龍文也一起抓了,並上了第二份彈章,歷數嚴世蕃的罪惡,連人帶奏疏一並送到了京城,

 嚴世蕃再次成為了囚犯,再次來到了京城,這一次,所有的人都認定他將徹底完蛋,包括徐階在內。

 然而當這位嚴大少爺進入京城之後,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再度發生了。

 嚴世蕃和羅龍文剛剛到京,便解掉了身上的鐐銬,堂而皇之地接受朝中官員的宴請,吃好喝好後連監獄大門都沒去,就直接住進了早已為他們準備好的豪宅。

 總而言之,這二位仁兄並非囚犯,反倒像是到前來視察的領導。

 目睹這一奇觀的徐階再次被震驚了,兩個朝廷欽犯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囂張,而朝廷百官卻視若罔聞,無一例外地保持了沉默。大理寺不管、刑部不管、都察院也不管。

 難道只有我看到了這一切?!徐階禁不住顫抖起來,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嚴嵩倒台了,嚴世蕃也二進宮了,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嚴黨竟然還有這麽強大的力量,還能如此肆無忌憚、無法無天!

 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徐階開始了新的思索,他終於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是一股極其強悍的勢力,是一個無比堅固的利益共同體,而要徹底毀滅它,單靠常規手段,是絕對辦不到的。

 要擊破它,必須找到一個突破口,而嚴世蕃是最為合適的人選,既然彈劾沒有用,逮捕沒有用,甚至關進牢房也沒有用,那麽我只剩下了一個選擇——殺了他。

 要讓所有脅從者都知道誰才是朝廷的真正統領者,要用最嚴厲的手段告訴他們,依附嚴黨,死路一條!

 就在徐階下定決心的時候,嚴世蕃正頗為輕松地與羅龍文飲酒作樂,但同為囚犯,羅龍文卻沒有嚴世蕃那樣的心理素質。雖說嚴黨關系廣勢力大,不用蹲黑牢,也不用吃剩飯,但畢竟自己是來受審的,如果到時把乾過的那些破事都攤出來,不是死刑立即執行,至少也是個死緩。

 然而嚴世蕃笑著對他說:

 “我等定然無恙,不必擔心。”

 羅龍文松了一口氣,他以為嚴世蕃已經搞定了審案的法官。

 嚴世蕃卻告訴他,負責審理此案的三法司長官,刑部尚書黃光升以及都察院左都禦史、大理寺卿全都不是嚴黨,而且素來與他有仇,隱忍不發只是時機未到,到時一定會把他往死裡審。

 還沒等羅龍文消化完這個噩耗,嚴世蕃又接著說了一件讓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已派人四處散播消息,為楊繼盛和沈鏈申冤,說他們之所以會死,全都拜我等所為。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三法司那裡。”

 羅小弟就此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他大聲向嚴世蕃吼道:

 “你瘋了不成?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不要慌”,嚴世蕃依舊鎮定自若,“這些罪名不但殺不掉我們,還能夠救我們的命。”

 他平靜地看著一臉疑惑的羅龍文,自信地說道:

 “殺我的罪名自然有,卻不是三法司的那些書呆子能夠想出來的,在這世上,能殺我者,唯兩人而已。”

 “一個是陸炳,他已經死了,另一個是楊博,我已打探過,他前不久剛剛犯事,現大權旁落,在皇帝面前已說不上話,不足為懼。”

 於是嚴世蕃自信地發出了最後的預言:

 “任他燎原火, 自有倒海水!”

 我的計劃萬無一失,是絕不會落空的,陸炳死了,楊博廢了,世間已無對手,舉世之才唯我一人而已!誰能殺我?!

 徐階能。

 在十多年前夏言被殺之時,他還只是個未經磨礪的副部級愣頭青,無論是權謀水平還是政治水平都還差得太遠。但經過多年的血雨腥風,他已習慣並掌握了所有的規則和技巧。到了今天,他已具備了參加這場死亡競賽的能力。

 事實上,從嚴世蕃進京的那天起,他的一舉一動就已在徐階的嚴密監控之下,從花天酒地到散布消息,徐階都了如指掌,與三法司的官員們不同,經過短暫的思考,他就明白了嚴世蕃的企圖,並了解了他的全盤計劃。

 這是嘉靖年間兩個最高智慧者的對決,勝負在此一舉。

 這是最後的考驗,十余年的折磨與修煉,歷經山窮水盡,柳暗花明,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優勢已盡在我手。在我的面前,只剩下最後一個敵人。

 殺了此人,天下將無人能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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