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賣糧的回來了。街上人們在互相打招呼:——老張大哥，賣的怎樣?

　——可把人遭賤稀了，又住旅社，又吃飯店的，三扣兩扣的，才核六毛多點，賣倆錢全扔道上了，沒意思！

　六毛多也不少了，比賣給黃世仁過兩毛呐！

　——二妮淨扯蛋，到那，還得讓人家說三道四的，麥子乾淨埋汰的，一身毛病，他們成大爺了，俺可乾不了！少賣倆錢也不遭這罪，讓人家扒吃溜夠，成三孫子了！

　市裡，韓月家門鈴聲，韓月開門見是馬二妮，忙把她拽進屋，一面拍打她身上的雪，一面問馬二妮:“馬村長，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回來，聽說你結婚了，就坐車上你這來了！哎，男的是誰，聽說是香港的，怎麽沒看見過呀?”

　韓月幫她脫去外套，摘下毛巾，讓到沙發上坐好，倒上杯熱水說:“做買賣的，認識二三年了，我想再拖幾年，我哥說人不錯，就逼著我們結婚了！哎，賣的怎麽樣?”

　馬二妮:“可別提了，把人窩囊死了！這幫人吵吵巴火逼我出來張羅賣糧，可到要合夥成立公司了，都怕自己吃虧，誰也不參加了。就剩我帶幾個小年輕的，張羅組織他們插夥賣糧。他們可倒好，走一道打一道，回來還嫌道上花的多了，氣死我了！聽說你結婚了，我是來隨禮份子的！”說著掏出五百元。

　韓月給她塞了回去:“我們那口子有話，我們誰的錢也不收，咱們還是商量怎麽幫鄉親們賣糧吧！你說咱們自己成立個麥業公司怎麽樣?咱們收糧，到外面賣了錢再收糧，不跟他們打嘴官司。”

　馬二妮:“那敢是好了，可那得二、三十萬呀，我上哪湊去?那天我們幾個湊了半天才湊出十萬，就夠一次花銷的，怎麽還得予收幾車吧，錢從哪來?人家那邊等著要面蒸饅頭呐，咱拖得起嗎?”

　姥姥從裡屋出來:“算我一個，你們出力，我出錢，掙了，算大家的，賠了算我老太太的，我給你拿三十萬，咱們合作！”

　馬二妮看著老太太發愣:“您是?”

　韓月說:“這是我姥姥，過去是三家子的婦女隊長！”

　馬二妮恍然大悟:“三家子的半拉天?早聽說過，可沒見過面！體格還這麽硬實，有七十了吧?”

　“七十二了，出力不行了，可給你們搭把手，還可以！”

　韓月說:“我手裡有二十萬，你們再湊點，就可以了，我姥姥的錢就別動了。”

　姥姥急了:“憑什麽把我開出去，那些奸商欺負我們，我老太太就不能伸把手跟他們鬥嗎?”

　馬二妮:“當然能，您就出十萬，韓月出二十萬，我們再出十萬，四十萬夠了！我當經理，姥姥當董事長，咱們就叫綠海麥業公司！小月是官，別影響你工作，就不出面了！咱們在市裡注冊，咱們的公司今天就開張！”

　韓月:“我找個地方，把公司辦在這裡，躲開那些驢馬爛，咱們一起為農民做點事！”

　馬二妮:“你先找地方，地方沒找好之前，先在我那收兩車！不能耽誤人家吃饅頭呀！”

　靠山村，鐵剛、鳳華在收糧。一農民:“六毛三呀?能不能再多給點?”

　鳳華:“你問問上一趟賣糧的，自己去賣連六毛二都核不上，這夠高了！”

　另一農民:“該怎的是怎的，比仁合給的高一毛七了，不低了！別不知足！”

　牛雅玲看麥子:“這是誰的，再揚一遍吧，連草帶麥余子，怎出手?”

　狗剩子:“吵吵啥，我的，自己家的事，就抬抬手吧！”

　鳳華見是狗剩子，吐了一口:“呸，不要臉，誰跟你是一家?”

　狗剩:“**的找死呵！”說著一拳打過來，二柱子走來，從後面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幹什麽，跑這撒野來了?”

　狗剩子甩開二柱子的手:“撒野就撒野，怎麽了?今天就是砸場子來的！我狗剩子少林拜過師，武當學過藝，戲台底下溜過西瓜皮，我怕誰呀?這興安見了大爺我沒有不哆嗦的，就你這把手，白給我都嫌低氣！別費事，趕緊把麥子收了，訂個協議，今後每月交三萬元的聯營費就啥毛病不犯！要不然你們這買賣就給我把門關了！省得爺看了生氣！”

　二柱子:“我還就真怕這瘋狗起秧子，你看那邊?早就預備了瘋狗套子，給你挑個結實的?知道你能蹦達，我還預備了鐵絲套子，越勒越緊，沒冒！先試試?”

　狗剩子氣得一蹦三尺高:“好你個小兔崽子。你是不想活了，爺成全你！”

　他一喊，從車上蹦下彭力和楊禿子，朝這邊衝過來，剛進院的鐵剛立刻喊:“怎麽，要搗亂呀?”他抄起了抬杠，也拉開了架子。

　屋裡，馬二妮和韓月正給賣糧的農民付錢。

　馬二妮:“要沒蕭寒你倆幫著，哪能這麽快就把公司拉起來！”

　韓月把手一擺:“大家的麥子壓在手裡，急得他上老火了，我就是衝這個才張羅的。大嬸，大泡錢一定要存銀行裡， 留夠當天收糧的錢就行了，讓幾個小青年都住到這，小心有人破壞！”

　外面狗剩子聲:“今天不收我的麥子，誰***也別想賣！”

　馬二妮:“嗬，說來就來了！他這是給黃世仁撐口袋來了，我得去會會他！”

　雙方劍拔弩張。馬二妮走出來笑了:“喲嗬，小公雞鬥架呐?狗剩子，有勁沒地方使了?來，我這老太太陪你來練一練！”

　狗剩子:“你這可是自己找死，別說大爺我不買你的帳！”話沒說完就一拳打了過來，馬二妮一閃，用手一推一拉，狗剩子就趴在了那裡。她上前把狗剩拎起來一甩，狗剩子被甩到屋門邊，他沒站住，滾進了屋裡。

　屋裡韓月在算帳，被滾進屋的東西嚇了一跳。

　狗剩子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一眼看見韓月，心裡一驚，立刻鎮靜下來:“喲嗬，你看看，大爺怕你跑，一個鷂子翻身進屋就把你堵住了，今天沒別的，跪下來磕頭叫爺爺，爺就饒了你上次犯上的罪！要不然，今天就讓你改改模樣，放放血，沒聽見?爺可動手了?你可別說爺不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