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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戎》
歐陽適聽王瑰說能讓雄州出狀況略感驚訝這次卻是真的驚訝了問他:“王大人能讓雄州出什麽狀況?”

 王瑰道:“如今童太師已是兩河宣撫使正是雄州知州和銑的頂頭上司……”

 歐陽適聽見和銑這個名字心裡一突便聽王瑰繼續說道:“……我有童太師的信物!待我前去雄州讓和銑增築城牆以備迎接即將北伐的王師!這樣一來那個耶律大石非往雄州去不可!”

 羅賢齊一聽讚道:“妙計!妙計!王大人神機妙算晚生望塵莫及!”

 李應古也十分滿意。這些天耶律大石在他家門口徘徊不去搞得他十分不自在怕對方一個不對付衝了過來。現在若把耶律大石西引就算在雄州那邊鬧翻了天也不關他事——至於雄州也是大宋疆土、兵禍若起舉國同殃等問題卻不是他考慮的重點。李應古想到這裡也忙幫口大讚王瑰有諸葛之才孔明之智!

 歐陽適聽了心道:“大宋出的這幫人究竟是怎麽回事?說他們蠢有時候卻又聰明無比!這王瑰的計策和應麒簡直如出一轍!但說他們聰明嘛怎麽偏偏在另外一些事情上愚蠢無比!”口中卻裝傻道:“雄州增築城牆又關那個遼將什麽事情?”

 王瑰笑吟吟道:“這個嘛其中自有奧妙!”賣了好一會關子才說出緣由來。

 原來當年宋遼妥協訂下澶淵之盟盟約中有一條極重要的內容便是兩國交界城池雖可保存修葺但不能增築創新。這不但是宋遼兩國“和平”的象征更是一種相互的軍事限制!所以地理位置比滄州猶為重要的雄州一旦開始增築城防哪怕只是一個幌子耶律大石的注意力也一定會被吸引過去。

 歐陽適聽完解釋也讚歎道:“妙計啊!只是此事關系不小可別讓兩位難做才好。還有王大人調得動和銑麽?”

 王瑰笑道:“正如歐陽將軍所說朝廷都要北伐了這澶淵之盟遲早要毀!我持了童太師的信物去諒和銑不敢不聽!”

 歐陽適道:“雖然有童太師的信物但萬一那個和銑是個腐儒豈非糟糕?破壞澶淵之盟畢竟不是小事沒有正式公文他未必聽你的。”故作沉思狀想了一下說道:“有了!不如這樣你去到雄州先探探和銑的口風他肯合作自然最好若是不合作你便退而求其次讓他在城牆上搭竹架子。”

 王瑰愕然道:“竹架子?”

 歐陽適道:“是啊!反正大宋這次是要進攻只要哄哄遼人就行用不著真的增築城牆。你就讓和銑在城牆上搭竹架子同時我們這邊再大搖大擺運些土木瓦石過去裝成我們前一段時間收集土木就是為了運去雄州。這樣一來‘禍水西引’的目的也達到了搭個竹架子也不算壞了遼宋舊約。萬一事情出了什麽岔子你們也有個推脫的余地。”

 最後一句話正中王、李二人下懷連番稱妙。讓和銑在城牆上搭幾個竹架子卻又比讓他增築城牆容易多了而事情無論結果如何都能推卸責任更是深得做官的竅門!當下幾人又商量了許多細節終於敲定了時間。

 大宋宣和四年遼保大二年正月天色轉陰在軍中過年的耶律大石望望南邊又望望北邊眉間頗見憂色。營外忽有馬蹄聲急響探子來報:“雄州歸信、容城、安新三處都搭起了竹架子似乎要增築城防!”

 耶律大石臉色一變。不久他的副將蕭乾匆匆跑來道:“滄州境內消息那些土木瓦石正向雄州方向運去!”

 耶律大石驚道:“果然是雄州!”

 蕭乾問:“怎麽辦?”

 耶律大石道:“拔營!走!”

 蕭乾道:“如今北邊正不穩若南邊再起隙那可……”

 耶律大石道:“先去看看再說!也不一定就會開戰。哼!宋人就喜歡搞這些小動作!以前他們在邊界植柳、築堤、犁地、開塘搞得還少麽?”

 契丹騎兵利害宋廷倒也深知。對付遊牧民族宋人也有自己的農民辦法:植柳築堤是讓地形變得沒那麽開闊犁地開塘是把地表弄得坑坑窪窪都是限制馬足的土辦法——但也十分有效。

 蕭乾也道:“希望他們這次也只是試探一下我們。”

 耶律大石道:“所以就更不能示弱!”

 遼軍在黃昏拔營擁眾西行走沒多遠便下起了鵝毛大雪蕭乾道:“好天氣!南人不習寒冷這樣的天氣下他們就算有什麽不軌也會被凍回老窩去!”

 遠在海上的楊應麒突然打了一個哆嗦鑽入船艙艙內燃著煤爐但楊應麒還是覺得冷。

 曹廣弼跨步進來見到他這個樣子冷笑道:“老七你用得著這樣麽?到會寧也這麽些年了還沒習慣?在死谷時、在大鮮卑山中可沒見你這麽不中用!”

 楊應麒歎道:“當初在死谷、在大鮮卑山沒條件啊所以不習慣也得習慣。後來在會寧安頓下來有了好房子好煤爐竟然又變得怕冷了。唉這大概就叫耐寒於憂患、怕冷於安樂!”

 “哈哈你自己也知道啊!”說這句話的卻是歐陽適。楊應麒見他進來問道:“說起來你去大流求兩年了那邊天氣那樣暖和怎麽你就沒變得怕冷?”

 歐陽適冷笑道:“我是抱著一腔怨毒過去的立誓不闖出一片天下不回津門!現在那邊雖然開起來了可我就沒過過一天的舒坦日子哪裡像你?”

 楊應麒笑了笑問:“四哥你是在怪我麽?”

 歐陽適笑眯眯道:“怪你什麽?你又沒用肮髒手段做的也沒錯。不過啊我還是比較喜歡這北邊的天氣。冷是冷了些可凍得人精神!”

 楊應麒眼中神光閃爍問道:“四哥你……”

 歐陽適打斷他道:“別說這些閑話了!我剛剛收到消息!耶律大石拔營了!”

 曹廣弼和楊應麒都是眼睛一亮曹廣弼拍拍楊應麒的肩頭道:“做得好!”

 楊應麒皺眉道:“可是這樣的天氣……唉正月裡有這樣的天氣也算正常可是這兩天實在變得太冷了。”

 曹廣弼道:“不管了趕緊動手!時機稍縱即失聽你們說那個耶律大石不是像李應古那樣的昏庸之徒別讓他看破了機關那時候我們就隻好乖乖打道回府了!”

 當即歐陽適下令所有船隻立即北移小船準備靠岸。曹廣弼也下令八百勁卒準備登岸。

 海岸邊的視野內已無遼軍數十水軍踏著舢板上岸勘探確定沒有陷阱以後曹廣弼麾下步兵便先上岸跟著是騎兵跟著是馬!馬匹在船上困了這許久一著地面無不歡躍。

 再跟著楊應麒帶來的工兵連同歐陽適的水軍便流水價把各種物資搬上岸第一批是籬笆帳篷跟著才是泥瓦磚石。由於天氣太冷搬運的進度便比原來慢了許多。

 正在界河南邊泥沽寨的李應古聽說歐陽適已經動乾脆派遣民夫過來相助。其時界河已經結冰宋境的民夫過來也不用坐船探了一條穩當的凌道便牽著騾馬過來了。連準備在海邊的土木也不用海船轉運了直接從冰面上拉過界去。

 “這個滄州知州……”看到李應古這麽幫忙楊應麒站在船頭歎道:“我該怎麽說他好呢。”

 “這個滄州知州……”望見潞水時耶律大石問蕭乾:“好像是個不怎麽樣的角色啊。”這時候他的部下正在結冰的潞水上探路。

 “嗯聽說是因為傍著童貫才坐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不對不對!”

 “什麽不對?”

 “還沒想清楚但總覺得不太對頭。”耶律大石道:“這次滄州的異動不像商人買賣一些要緊的地方我們的探子都進不去一些可疑的地方都沒能探出消息來!還有你好像說其中兩個最幹練的失蹤了?”

 “是。”

 “那就更不對了!”耶律大石沉吟道:“你馬上派一小隊人馬從小南河寨對面一直到海邊沿著界河給我跑一遍!”

 就在這時部下來報:已經探到一條穩當的凌道可以過潞水了。

 “不過河了!”耶律大石下令:“就地駐扎聽候差遣!”

 界河北邊的這個三角海岸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工地。數千軍民在寒風中忙得熱火朝天築牆、安寨的物資都已經運上了岸只是築牆卻遇到了問題。原來楊應麒這次還特地帶了許多粗水泥來——這是這些年大造燈塔激生出來的產物——希望能加快築牆的進度。誰知道天氣太冷岸上只有冰沒有水!這粗水泥竟然沒法使用!

 楊應麒冒著嚴寒上岸看著已經壘起的那道長長的堤牆大感丟臉。

 這道根本不算牆的“牆”是以磚塊做底子上面堆起石子泥沙泥沙上面再堆雜物。這道牆若用水泥來凝固可以在一兩天之內變成一面堅固的牆壁把這片臨海的區域圍住將這片土地變成一座6上孤島!漢部兵將守在裡面臨河靠海便不怕耶律大石的騎兵。只要站住了陣腳再在牆後築起船塢將津門、遼口的各種防守設備、物資源源不絕地運過來地面上有堅牆為防海面上有船隻為援遼人就是用數萬大軍前來攻打也不怕了——因為地形所限這個小三角形地帶的受攻擊面極小進攻方人數少了沒用人數多了也無法擁上前來!可是……這一切都建立在粗水泥可以使用這個前提上!

 “七將軍要不我們燒冰為水吧。”有人建議。

 “燒水?”楊應麒苦笑道:“我們的燃料本來就不多再說這要燒到什麽時候!唉算了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幾個工兵開始試著燒冰但冰塊燒溶了再攪和水泥泥沙還沒等工序完成便凝固了。其中一個手藝極好的工兵倒是成功地調成但別人未必都能做得像他那樣巧而且那種小心翼翼的做法也沒法讓進度快起來。而最要命的還是用燒水的辦法實在太慢!

 又有一個工兵獻策道:“這樣水太少了!我們船上有霹靂火球不如拿來把臨海河道的冰面炸開從河裡取水。”漢部的霹靂火球是把製好的火藥和鐵片、毒藥拌和然後用多層紙糊成球型硬殼殼外再塗上易燃的引火之物。楊應麒十分重視熱兵器的展這些年漢部的巧匠逐年改進霹靂火球已展為初級爆炸武器。雖然爆破的威力還不足以炸開太過堅厚的冰層但界河臨海的冰層結得不厚底下都是潛流。如果選好位置燒開一些冰窟窿挑水也不是什麽出奇的事情。

 楊應麒心道:“這個辦法好比燒水快。可現在這天氣調水泥還是太慢了水泥還沒下雪花先飄裡面去了。這次提前動百忙中沒算到天時可真失算了。”

 忽然前頭一陣嘩然楊應麒心中一凜便見一騎馳到他面前滾下馬來小聲道:“七將軍契丹人的侯騎!”

 楊應麒忍不住啊了一聲肩頭一振天鵝袍跌落在地他也絲毫沒有察覺問道:“攔住沒有?”

 “二將軍已經派人去攔截了但距離有些遠怕追不上!”

 楊應麒哼了一聲翻身上馬向曹廣弼所在的方向馳去那個騎士怔了一會道:“七將軍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健了?”

 旁邊一個老部民聽見道:“七將軍好像以前就是這樣的啊不過後來好像變嫩了。說起來也真是奇怪。”

 ——————“不等了!”耶律大石道:“雄州增築城牆雖然值得注意但不是什麽急事。可滄州那邊的事情可還不知道是什麽!”

 蕭乾道:“但現在已將入夜我們走了一天人疲馬乏就是那邊生什麽事情我們趕過去也沒用。”

 耶律大石沉吟道:“你說的有理。傳令:明日四更出!”

 ——————“怎麽辦?”歐陽適道:“這侯騎一去不半日契丹人便知道了!”

 曹廣弼哼了一聲道:“知道又怎麽樣!我的人馬已經可以開打就讓我來鬥鬥那個遼將!”漢部精銳與女真相捋在北邊的各種戰鬥中對上契丹軍隊就是以一敵五、甚至以一敵十也常常獲勝曹廣弼手頭有八百精兵所以並不怎麽把耶律大石的兩千多人馬放在眼裡。

 楊應麒道:“我們一直接觸的都是契丹北路的兵馬燕雲這邊的兵馬處於大宋前線未必也像北方的那麽弱。”

 曹廣弼冷笑道:“那你可就錯了!宋遼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打過大仗了。燕雲這邊的兵馬其實也不怎麽樣。”

 “可是打贏了這一仗又如何呢?”楊應麒道:“打勝仗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我們的目的是在界河北岸取得一個小據點而現在……”他指著那道長長的堤牆道:“那道牆就像是紙糊的馬踢一腳就得坍掉一邊!”

 歐陽適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回去不成?好容易遇到兩個好糊弄的宋人又費了這麽多精神力氣就這樣回去實在不甘!不如這樣我們到南岸去讓李應古劃一片地方給我們築港算了。再想辦法讓他欺上瞞下給我們做掩護。”

 楊應麒搖頭道:“這種事情遲早穿梆。”

 歐陽適道:“穿梆就穿梆!怕什麽!清陽港不也一樣麽?”

 楊應麒卻只是搖頭:“清陽港的情況和這邊不同的。”

 曹廣弼道:“我也不讚成去宋境開港。不過也不能這樣退回去。反正我們還有些時間老七你讓工兵們盡快。 遼人來時有我頂著。”

 楊應麒盤算道:“耶律大石已經去了一日他的侯騎去到他現在的駐地估計也得是明天早上或中午。他快馬加鞭回來至少又要大半日。也就是說如果他判斷正確最快也是明天黃昏到達。我估計耶律大石的人馬吃不下二哥——萬一他們贏了那自然什麽都不用說了。如果他們輸了或者和我們相持不下他一定會回燕京調兵。一來一回加上耽擱大概要三到五天燕京的大部兵馬就會到。也就是說我們要在五到七天之內完成負隅頑抗的工程!可是如今這堤牆建設出了問題按現在的進度光是這道牆只怕就得耗掉我們五六天時間無論如何來不及!”

 歐陽適忍不住罵道:“都是這鬼天氣害的!”

 楊應麒苦笑道:“不能全怪老天。本來我的計劃是一兩個月後才開始的那時候就算還沒到春暖花開時節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冷。誰知道國主的動作竟然這麽快累得我們也提前動手把節奏都打亂了。”

 ——————耶律大石沾了枕卻沒睡瞪了一會眼睛喚門口侍衛進來道:“去跟蕭乾說我隻讓他睡到三更!”

 那侍衛出去以後他便倒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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