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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10章 劍氣碧煙橫(下)
只聽鳩摩智續道:“慕容先生將此三卷奇書賜贈,小僧披閱鑽研之下,獲益良多。0906s5kf1723g2435m67j86現願將這三卷奇書,與貴寺交換六脈神劍寶經。若蒙眾位大師俯允,令小僧得完昔年信諾,實是感激不盡。”

 本因方丈默然不語,心想:“這三卷書中所記,倘若真是少林寺七十二門絕技,那麽本寺得此書後,武學上不但可與少林並駕齊驅,抑且更有勝過。蓋天龍寺通悉少林絕技,本寺的絕技少林卻無法知曉。”

 鳩摩智道:“貴寺賜予寶經之時,盡可自留副本,眾大師嘉惠小僧,澤及白骨,自身並無所損,一也。小僧拜領寶紅後立即固封,決不私窺,親自送至慕容先生墓前焚化,貴寺高藝決不致因此而流傳於外,二也。貴寺眾大師武學淵深,原已不假外求,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少林寺七十二絕技確有獨到之秘,其中‘拈花指’、‘多羅葉指’、‘無相劫指’三項指法,與貴派一陽指頗有相互印證之功,三也。”

 本因等最初見到他那通金葉書信之時,覺得他強索天龍寺的鎮寺之寶,太也強橫無理,但這時聽他娓娓道來,頗為入情入理,似乎此舉於天龍寺利益甚大而絕無所損,反倒是他親身送上一份厚禮。本相大師極願與人方便,心下已有允意,只是論尊則有師叔,論位則有方丈,自己不便隨口說話。

 鳩摩智道:“小僧年輕識淺,所言未必能取信於眾位大師。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三門指法,不妨先在眾位之前獻醜。”說著站起身來,說道:“小僧當年不過是興之所至,隨意涉獵,所習甚是粗疏,還望眾位指點。這一路指法是拈花指。”只見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鮮花一般,臉露微笑,左手五指向右輕彈。

 牟尼堂中除段譽之外,個個是畢生研習指法的大行家,但見他出指輕柔無比,左手每一次彈出,都像是要彈去右手鮮花上的露面珠,卻又生怕震落了花瓣,臉上則始終慈和微笑,顯得深有會心。據禪宗歷來傳說,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說法,手拈金色波羅花遍示諸眾,眾人默然不語,隻迦葉尊者破顏微笑。釋迦牟尼知迦葉已領悟心法,便道:“吾有正法眼藏,涅般法門,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禪宗以心傳頓悟為第一大事,少林寺屬於禪宗,對這‘拈花指’當是別有精研。

 可是鳩摩智彈指之間卻不見得具何神通,他連彈數十下後,舉起右手衣袖,張口向袖子一吹,霎時間袖子上飄下一片片棋子大的圓布,衣袖上露出數十個破孔。原來他這數十下拈花指,都凌空點在自己衣袖之上,柔力損衣,初看完好無損,一經風吹,功力才露了出來。本因與本觀、本相、本參、保定帝等互望見了幾眼,都是暗暗驚異:“憑咱們的功力,以一陽指虛點,破衣穿孔,原亦不難,但出指如此輕柔軟,溫顏微笑間神功已運,卻非咱們所能。這拈花指與一陽指全然不同,其陰柔內力,確是頗有足以借鏡之處。”

 鳩摩智微笑道:“獻醜了。小僧的拈花指指力,不及少林寺的玄渡大師遠了。那‘多羅葉指’,只怕造詣更差。”當下身形轉動,繞著地下木箱快步而行,十指快速連點,但見木箱上木屑紛飛,不住跳動,頃刻間一隻木箱已成為一片片碎片。

 保定帝等見他指裂木箱,倒亦不奇,但見木箱的鉸鏈、銅片、鐵扣、搭鈕等金屬附件,俱在他指力下紛紛碎裂,這才不由得心驚。

 鳩摩智笑道:“小僧使這多羅葉指,一味霸道,功夫淺陋得緊。”說著將雙手攏在衣袖之中,突擊之間,那一堆碎木片忽然飛舞跳躍起來,便似有人以一要無形的細棒,不住去挑動攪撥一般。看鳩摩智時,他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笑容,僧袖連下擺脫也不飄動半分,原來他指力從衣袖中暗暗發出,全無形跡。本相忍不住脫口讚道:“無相劫指,名不虛傳,佩服,佩服!”鳩摩智躬身道:“大師誇獎了。木片躍動,便是有相。當真要名副其實,練至無形無相,縱窮畢生之功,也不易有成。”本相大師道:“慕容先生所遺奇書之中,可有破解‘無相劫指’的法門?”鳩摩智道:“有的。破解之法,便從大師的法名上著想。”本相沉吟半晌,說道:“嗯,以本相破無相,高明之至。”

 本因、本觀、本相、本參四僧見了鳩摩智獻演三種指力,都不禁怦然心動,知道三卷奇書中所載,確是名聞天下的少林七十二門絕技,是否要將‘六脈神劍’的圖譜另錄副本與之交換,確是大費躊躇。

 本因道:“師叔,明王遠來,其意甚誠。咱們該當如何應接,請師叔見示。”

 枯榮大師道:“本因,咱們練功習藝,所為何來?”

 本因沒料到師叔竟會如此詢問,微微一愕,答道:“為的是弘法護國。”枯榮大師道:“外魔來時,若是吾等道淺,難用佛法點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該用何種功夫?”本因道:“若不得已而出手,當用一陽指。”枯榮大師部道:“你在一陽指上的修為,已到了第幾品境界?”本因額頭出汗,答道:“弟子根鈍,又兼未能精進,隻修得到第四品。”枯榮大師再問:“以你所見,大理段氏的一陽指與少林牛花指、多羅葉指、無相劫指三項指法相較,孰優孰劣?”本因道:“指法無優劣,功力有高下。”枯榮大師道:“不錯。咱們的一陽指若能練到第一品,那便如何?”本因道:“淵深難測,弟子不敢妄說。”枯榮道:“倘若你再活一百風,能練到第幾品?”本因額上汗水涔涔而下,顫聲道:“弟子不知。”枯榮道:“能修到第一品麽?”本因道:“決計不能。”枯榮大師就此不再說話。

 本因道:“師叔指點甚是,咱們自己的一陽指尚自修習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學奇經作甚?明王遠來辛苦,待敝寺設齋接風。”這麽說,自是拒絕大輪明王的所求了。

 鳩摩智長歎一聲,說道:"都是小偽當年多這一句嘴的不好,否則慕容先生人都死了,這六脈神劍經求不求得到手,又有何分別?小僧今日狂妄,說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語,這六脈神劍的劍法,要是真如慕容先生所說的那麽精奧,只怕貴寺雖有圖譜,卻也無人得能練成.倘若有人練成,那麽這路劍法,未必便如慕容先生所猜想的神妙."

 枯榮大師道:"老衲心有疑竇,要向明王請教."鳩摩智道:"不敢."枯榮大師道:“敝寺藏有六脈神劍經一事,縱是我段氏的俗家子弟亦不得知,慕容先生卻從何上聽來?”鳩摩智道:“慕容先生於天下武學,所知十分淵博,各門各派的秘技武功,往往連本派掌門人亦所不知的,慕容先生卻了如指掌。姑;蘇慕容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八字,便由此而來。但慕容先生於大理段氏一陽指與六脈神劍的秘奧,卻始終未能得窺門徑,生平耿耿,遺恨而終。”

 枯榮大師“嗯”了一聲,環再言語。保定帝等均想:“要是他得知了一陽指和六脈神劍的秘奧,只怕便要即以此道,來還施我段氏之身了。”

 本因方丈道:“我師叔十余年未見外客,明王是當世高僧,我師叔這才破例延見。明王請。”說著站起身來,示意送客。

 鳩摩智卻不站起,緩緩的道:“六脈神劍經既隻徒具虛名,無裨實用,貴寺又何必如此重視?以致傷了天龍寺與大輪寺的和氣,傷了大理國和吐蕃國的邦交。”

 本因臉色微變,森嚴問道:“明王之言,是不是說:天龍寺倘若不允交經,大理、吐蕃兩國便要兵戎相見?”保定帝一向派遣重兵,駐扎西北邊疆,以防吐蕃國入侵,聽鳩摩智如此說,自是全神貫注的傾聽。

 鳩摩智道:“我吐蕃國主久慕大理國風土人情,早有與貴國國主會獵大理之念,只是小僧心想此舉勢必多傷人命,大違我佛慈悲本懷,數年來一直竭力勸止。”

 本因等自都明白他言中所含的威肋之意。他是吐蕃國師,吐蕃國自國主而下,人人崇信佛法,便與大理國無異,鳩摩智向得國王信任,是和是戰,多半可憑他一言而決。倘若為了一部經書而致兩國生靈塗炭,委實大大的不值得。吐蕃強而大理弱,戰事一起,大局可慮。但他這般一出言威嚇,天龍寺便將鎮寺之寶雙手奉上,這可成何體統?

 枯榮大師道:“明王既堅要此經,老衲等又何敢吝惜?明王願以少林寺七十二門絕技交換,敝寺不敢拜領。明王既已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複又精擅大雪山大輪寺武功,料來當世已無敵手。”

 鳩摩智雙手合什,道:“大師之意,是要小僧出手獻醜?”枯榮大師道:“明王言道,敝寺的六脈神劍經徒具虛名,不切實用。我們便以六脈神劍,領教明王幾手高招。倘若確如明王所去,這路劍法徒具虛名,不切實用,那又何足珍貴?明王盡管將劍經取去便了。”

 鳩摩智暗暗驚異,他當年與慕容博談論‘六脈神劍’之時,略知劍法之意,純系以內力使無形劍氣,都沉不論劍法如何神奇高明,但以一人內力而同時運使六脈劍氣,諒非人力所能企及,這時聽枯榮大師的口氣,不但他自己會使,而且其余諸僧也均會此劍法,天龍寺享名百余年,確是不可小覷了。他神態一直恭謹,這時更微微躬身,說道:“諸位高僧肯顯示神劍絕藝,令小僧大開眼界,幸何如之。”

 本因方丈道:“明王用何兵刃,請取出來吧。”

 鳩摩智雙手一擊,門外走進一名高大漢子。鳩摩智說了幾句番話,那漢子點頭答應,到門外的箱子中取過一束藏香,交了給鳩摩智,倒退著出門。

 眾人都覺奇怪,心想這線香一觸即斷,難道竟能用作兵刃?只見他左手拈了一枝藏香,右手取過地下的一些木屑,輕輕捏緊,將藏香插在木屑之中。如此一連插了六枝藏香,並成一列,每枝藏香間相距約一尺。鳩摩智盤膝坐在香後,隔著五尺左右,突擊雙掌搓板了幾搓,向外揮出,六根香頭一亮,同時點燃了。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隻覺這催力之強,實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但各人隨即聞到微微的硝磺之氣,猜到這六枝藏香頭上都有火藥,鳩摩智並非以內力點香,乃是以內力磨擦火藥,使之燒著香頭。這事雖然亦甚難能,但保定帝等自忖勉力也可辦到。

 藏香所生煙氣作碧綠之色,六條筆直的綠線嫋嫋升起。鳩摩智雙掌如抱圓球,內力運出,六道碧煙慢慢向外彎曲,分別指著枯榮、本觀、本相、本因、本參、保定帝六人。他這手掌力叫做‘火焰刀’,雖是虛無縹緲,不可捉摸,卻能殺人於無瑚,實是厲害不過。此番他隻志在得經,不欲傷人,是以點了六枝線香,以展示掌櫃力的去向形跡,一來顯得有恃無恐,二來意示慈悲為懷,只是較量武學修為,不求殺傷人命。

 六條碧煙來到本因等身前三尺之處,便即停住不動。本因等都吃了一驚,心想以內力逼送碧煙並砂為難,但將這飄蕩無定的煙氣弟在半空,那可難上十倍了。本參左手小指一伸,一條氣流從少衝穴中激射線而出,指向身前的碧煙。那條煙柱受這道內力一逼,迅速無比的向鳩摩智倒射線過去,射至他身前二尺時,鳩摩智的‘火焰刀’內力加盛,煙柱無法再向前行。鳩摩智點了點頭,道:“名不虛傳,六脈神劍中果然有‘少澤劍’一路劍法。”兩人的內力激蕩數招,本參大師知道倘若若坐定不動,難以發揮劍法中的威力,當即站起身來,向左斜行三步,左手小指的內力自左向右的斜攻過去。鳩摩智左掌一撥,登時擋住。

 本觀中指一豎,‘中衝劍’向前刺出。鳩摩智喝道:“好,是中衝劍法!”揮掌擋住,以一敵二,毫不風怯。

 段譽坐在枯榮大師身前,斜身側目,凝神觀看這場武林中彩虹難逢的大鬥劍,他雖不懂武功,卻也知道這幾位高僧以內力鬥劍,其凶險和厲害之處,更勝於手中真有兵刃。幸好鳩摩智點了六根線香,他可從碧煙的飄動來去之中,年年地到這三人的劍招刀法,看得十數招後,心念一支:“啊,是了!本觀大師的中衝劍法,便如圖上所繪的一般無二。”他輕輕找開中衝劍法圖譜,從碧煙的繚繞之中,對照圖譜上的劍招,一看即明,再無難解之處。再看本參的少澤劍法時,也是如此。只不過中衝劍大開大闔,氣勢雄邁,少澤劍卻是忽來忽去,變化精微。

 本因方丈見師兄師弟聯手,佔不到絲毫上風,心想我們練這劍法未熟,劍招易於用盡,六人越早出手越好,這大輪明王聰明絕頂,眼下他顯是在觀察本觀、本參二人的劍法,未以全力攻防,當即說道:“本相、本塵二位師弟,咱們都是出手吧。”食指伸處,‘商陽劍法’展動,跟著本相的‘和衝劍’,保定帝的‘關衝劍’,三路劍氣齊向三條碧煙上擊去。

 段譽瞧瞧少衝劍,瞧瞧關衝劍,又瞧瞧商陽劍,東看一招,西看一招,對照圖譜之後雖能明白,終究是凌亂無章。正自凝神瞧著‘少衡劍’的圖譜時,忽見一根枯唐的手指伸到圖上,寫道:“隻學一圖,學完再換。”段譽心念一動,知是枯榮大師指點,回過頭來,向他微微一笑,示意致謝。

 這一看之下,他笑容登時僵住,原來眼前所出現的那張面容奇特之極,左邊的一半臉色紅潤,皮光肉滑,有如嬰兒,右邊的一半卻如枯骨,除了一張焦黃的面皮之外全無肌肉,骨頭突了出來,宛然便是半個骷髏骨頭。他一驚之下,立時轉過了頭,一顆心怦怦亂跳,明知這是枯榮大師修習枯榮禪功所致,但這張半枯半榮的臉孔,實在太過嚇人,一時無論如何不能定下心來。

 只見枯榮大師的食指又在帛上寫道:“良機莫失,凝神觀劍。自觀自學,不違祖訓。”

 段譽心下明白:“枯榮太師伯先前對我伯父言道,六脈神劍不傳段氏俗家子弟,是以我伯父須得剃度之後,方蒙傳授。但他寫道‘自觀自學,不違祖訓’,想來祖宗遺訓之中,卻不禁段氏俗家子弟無師自學。太師伯吩咐我‘良機莫失,凝神觀劍’,自然是盼我自觀自學了。”當即點了點頭,仔細觀看伯父‘關衝劍法’,大致看明白後,依次再看少衝、商陽兩路劍法。凡人五指之中,無名指最為笨拙,食指則最是靈活,因此關衝劍以拙滯古樸取勝,商陽劍法卻巧妙活潑,難以捉摸。少衝劍法與少澤劍法同以小指運使,但一為右手小指,一為左手小指,劍法上便也有工、拙、捷、緩之分。但‘拙’並非不佳,‘緩’也並不減少威力,只是奇正有別而已。

 段譽本來隻一念好奇,從碧煙的來去之中,對照圖譜上線路,不過像猜燈迷一般推詳一番,既得枯榮大師指示囑咐,這才專心一致的看了起來。到得這三路劍法大致看明,本參與本觀的劍法已是第二遍再使。段譽不必再參照圖譜,眼觀碧煙,與心中所記劍法一一印證,便覺圖上線路是死的,而碧煙來去,變化無窮,比之圖譜上所繪可豐富繁復得多了。

 再觀看一會,本因、本相、和保定帝三人的劍法也已使完。本相小指一彈,使一招‘分花拂柳’,已是這咯劍招的第二次使出。鳩摩智微微點了點頭,跟著本因和保定帝的劍招也不得不從舊招中更求變化。突然之間,只聽得鳩摩智身前嗤嗤聲響,‘火焰刀’威勢大盛,將五人劍招上的內力都逼將回來。

 原來鳩摩智初時隻取守勢,要看盡了閃脈神劍的招數,再行反擊,這一自守轉攻,五條碧煙回旋飛舞,靈動無比。那第六條碧煙卻仍然停在枯榮大師身後三尺之處,穩穩不動。枯榮大師有心要看透他的底細,瞧他五攻一停,能支持到多少時候,因此始終不出手攻擊。果然鳩摩智要長久穩住這第六道碧煙,耗損內力頗多,終於這道碧煙也一寸一寸的向枯榮大師後腦移近。

 段譽驚道:“太師伯,碧煙攻過來了。”枯榮點了點頭,展開‘少商劍’圖譜,放在段譽面前。段譽見這路少商劍的劍法便如是一幅潑墨山水相似,縱橫倚斜,寥寥數筆,卻是劍路雄勁,頗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段譽眼看劍譜,心中記掛著枯榮後腦的那股碧煙,一加頭間,只見碧煙離他後腦已不過三四寸遠。驚叫:“小心!”

 枯榮大師反過手來,雙手拇指同時捺出,嗤嗤兩聲急響,分鳩摩智右胸左肩。他竟不擋敵人來侵,另遣兩路廳失急襲反攻。他料得鳩摩智的火焰刀內力上蓄勢緩進,真要傷到自己,尚有片刻,倘若後發先至,當可打個措手不及。

 鳩摩智思慮周詳,早有一路掌力伏在胸前,但他料到的只是一著攻勢凌厲的少商劍,卻沒料到枯榮大師雙劍齊出,分襲兩處。鳩摩智手掌揚處,擋住了刺向自己右胸而來的一劍,跟著右足一點,向後急射而出,但他退得再快,總不及劍氣來如電閃,一聲輕響過去,肩頭僧衣已破,迸出鮮血。枯榮雙指回轉,劍氣縮了回來,六根藏香齊腰折斷。本因、保定帝等也各收指停劍。各人久戰無功,早在暗暗擔憂,這時方才放心。

 鳩摩智跨步走進室內,微笑道:“枯榮大師的禪功非同小可,小僧甚是佩服。那六脈神劍嘛,果然只是徒具虛名而已。”本因方丈道:“如何徒具虛名,倒要領教。”鳩摩智道:“當年慕容先生所欽仰的,是六脈神劍的劍法,並不是六脈神劍的劍陣。天龍寺這座劍陣固然威力甚大,但充其量,也只和少林寺的羅漢劍陣、昆侖派的混沌劍陣不相伯仲而已,似乎算不得是天下無雙的劍法。”他說這是‘劍陣’而非‘劍法’,是指摘對方六人一齊動手,排下陣勢,並不是一個人使動六脈神劍,便如他使火焰刀一般。

 本因方丈覺得他所說確然有理,無話可駁。本參卻冷笑道:“劍法也罷,劍陣也罷,適才比刀論劍,是明王贏了,還是我們天龍寺贏了?”

 鳩摩智不答,閉目默念,過得一盞茶時分,睜開眼來,說道:“第一仗貴寺稍佔上風,第二仗小僧似乎已有勝算。”本因一驚,問道:“明王還要比拚第二仗?”鳩摩智道:“大丈夫言而有信。小僧既已答允了慕容易先生,豈能畏難而退?”本因道:“然則明王如何已有勝算?”

 鳩摩智微微一笑,道:“眾位武學淵深,難道猜想不透?請接招吧!”說著雙掌緩緩推出。枯榮、本因、保定帝等六人同時感到各有兩股內勁分從不同方向襲來。本因等均覺其勢不能以六脈神劍的劍法擋架,都是雙掌齊出,與這兩股掌力一擋,只有枯榮大師仍是雙手拇指一捺,以少陽劍法接了敵人的內勁。

 鳩摩智推出了這股掌力後便即收招,說道:“得罪!”

 本因和本觀等相互望了一眼,均已會意:“他一掌之上可同時生出數股力道,枯榮師叔的少商雙劍若再分進合擊,他出盡能抵禦得住。咱們卻必須舍劍用掌,這六脈神劍顯是不及他的火焰刀了。”便在此時,只見枯榮大師身前煙霧升起,一條條黑煙分為因路,向鳩摩智攻了過去。鳩摩智對這位面壁而坐、始終不轉過頭來的老和尚心下本甚忌憚,突見黑煙來襲,一時猜不透他用意,仍是使出‘火焰刀’法,分從四路擋架。他當下並不還擊,一面防備本因等群起而攻,一面靜以觀變,看枯榮大師還有什麽厲害的後著。

 隻覺黑煙愈來愈濃,攻勢極其凌厲。鳩摩智暗暗奇怪:“如此全力出擊,所謂飄風不終朝,暴雨不終夕,又如何能夠持久?枯榮大師當世高僧,怎麽竟會以這般急躁剛猛的手段應敵?”料想他決計不會這般沒有見識,必是另有詭計,當下緊守門戶,一顆心靈活潑潑地,以便隨機應變。過不到片刻,四道黑煙突然一分二,二分四,四道黑煙分為一十六道,四面八方向鳩摩智推來。鳩摩智心想道:“強弩之末,何足道哉?”展開火焰刀法,一一封住。雙方力道一觸,十六道黑煙忽然四散,室中刹時間煙霧彌漫。鳩摩智毫不畏懼,鼓蕩真力,護住了全身。

 但見煙霧漸淡漸薄,蒙蒙煙氣之中,只見本因等五僧跪在地下,神情莊嚴,而本觀與本參的眼色中更是大顯悲憤。鳩摩智一怔之下,登時省悟,暗叫:“不好!枯榮這老僧知道不敵,竟然將六脈神劍的圖譜燒了。”

 他所料不錯,枯榮大師以一陽指的內力逼得六張圖譜焚燒起火,生怕鳩摩智陰止搶奪,於是推動煙氣向他進擊,使他著力抵禦,待得煙氣散盡,圖譜已燒得乾乾淨淨。本因等均是精研一陽指的高手,一見黑煙,便知緣由,心想師叔寧為玉碎,不肯瓦全,甘心將這鎮寺之寶毀去,決不讓之落入敵手。好在六人心中分別記得一咯劍法,待強敵退去,再行默寫出來便是,只不過祖傳的圖譜卻終於就此毀了。

 這麽一來,天龍寺和大輪明王已結下了深仇,再也不易善罷。

 鳩摩智又驚又怒,他素以智計自負,今日卻接連兩次敗在枯榮大師的手下,六脈神劍紅既已毀去,則此行徒然結下個強仇,卻是毫無收獲。他站起身來,合什說道:“枯榮大師何必剛性乃爾?寧折不曲,頗見高致。貴寺寶經因小僧而毀,心下大是過意不去,好在此經非一人之力所能練得,毀與不毀,原無多大分別。這就告辭。”

 他微一轉身,不待枯榮和本因對答,突然間伸手扣住了保定帝右手腕脈,說道:“敝國國主久仰保定帝風范,渴欲一見,便請聯合會下屈駕,赴吐蕃國一敘。”

 這一下變出不意,人人都是大吃一驚。這番僧忽施突襲,以保定帝武功之強,竟也著了道兒,被他扣住了手腕上‘列缺’與‘偏歷’兩穴。保定帝急運內力衝撞穴道,於霎息間連衝了七次,始終無法掙脫。本因等都覺鳩摩智這一手太過卑鄙,大失絕頂高手的身份,但空自憤怒,卻無相救之策,因保定帝要穴被製,隨時隨刻可被他取了性命。

 枯榮大師哈哈一笑,說道:“他從前是保定帝,,現下已避位為僧,法名本塵。本塵,吐蕃國國主既要見你,你去去也好。”保定帝無可奈何,隻得應道:“是!”他知道枯榮大師的用意,鳩摩智當自己是一國之主,擒住了自己是奇貨可居,但若信得自己已避位為僧,不過是擒拿了一個天龍寺的和尚,那就無足輕重,說不定便會放手。

 自鳩摩智踏進牟尼堂後,保定帝始終不發一言,未露任何異狀,可是要使得動這六脈神劍,雖不過是六劍中的一劍,也須是第一流的武學高手,內力修為異常深湛之士。武林之中那幾位是第一流好手,各人相互均知。鳩摩智此番乃有備而來,於大理段氏及天龍寺僧俗名家的形貌年紀,都打聽得清清楚楚,各人的脾性習氣、武功造詣,也已琢磨了十之。他知天龍寺中除枯榮大師外,沿有四位高手,現下忽然多了一個‘本塵’出來,這人的名字從未聽過,而內力之強,絲毫不遜於其余‘本’字輩四僧,但看他雍容威嚴,神色間全是富貴尊榮之氣,便猜到他是保定帝了。待聽枯榮大師說他已‘避位為僧’,鳩摩智心中一動:‘久聞大理段氏歷代帝皇,往往避位為僧,保定帝到天龍寺出家,原也不足為奇。但皇帝避位為僧,全國必有盛大儀典,飯僧禮佛,修塔造廟,定當轟動一時,決不致如此默默無聞。我吐蕃國得知記息後,也當遣使來大理賀新君登位。此事其中有詐。’便道:“保定帝出家也好,沒出家也好,都請到吐蕃一遊,朝見敝國國君。”說著拉了保定帝,便即跨步出門。

 本因喝道:“且慢!”身形幌處,和本觀一齊攔在門口。鳩摩智道:“小僧並無加害保定帝皇爺之意,但若眾位相逼,可顧不得了。”右手虛擬,對準了保定帝的後心。他這‘火焰刀’的掌力無堅不摧,保定帝既脈門被服扣,已是聽由宰割,全無相抗之力。天龍眾僧若合力進攻,一來投鼠忌器,二來也無取勝把握。但本因等兀自猶豫,保定帝是大理國一國之主,如何能讓敵人挾持而去?

 鳩摩智大聲道:“素聞天龍寺諸高僧的大名,不料便這一件小事,也是婆婆媽媽,效那兒女之態。請讓路吧!”

 段譽自見伯父被他挾持,心下便甚焦急,初時還想伯父武功何等高強,怕他何來,只不過暫且忍耐而已,時機一到,自會脫身;不料越看越不對,鳩摩智的語氣與臉色傲意大盛,而本因、本觀等人的神色卻均焦慮憤怒,而又無可奈何。待見鳩摩智抓著保定帝的手腕,一步步走向門口,段譽惶急之下,不及多想,大聲道:“喂,你放開我伯父!”跟著從枯榮大師身前走了出來。

 鳩摩智早見到枯榮大師身前藏有一人,一直猜想不透是何等樣人,更不知坐在枯榮大師身前有何用意,這時見他長身走出,欲知就裡,回頭問道:“尊駕是誰?”

 段譽道:“你莫問我是誰,先放開我伯父再說。”伸出右手,抓住了保定帝的左手。

 保定帝道:“譽兒,你別理我,急速請你爹爹登基,接承大寶。我是閑雲野鶴一老僧,更何足道?”

 段譽使勁拉扯保定帝手腕,叫道:“快放開我伯父!”他大拇指少商穴與保定帝手腕上穴道相觸,這麽一使力,保定帝全身一震,登時便感到內力外泄。

 便在同時,鳩摩智也覺察到自身真力急瀉而出,登時臉色大變,心道:“大理段氏怎樣地學會了‘化功’?”當即凝氣運力,欲和這陰毒邪功相抗。

 保定帝驀地裡覺到雙手各有一股猛烈的力道向外拉扯,當即使出‘借力打力’心法,將這兩股力道的來勢方向對在一起。雙力相拒之際,他處身其間,雙手便毫不受力,一揮手便已脫卻鳩摩智的束縛,帶著段譽飄身後退,暗叫:“慚愧!今日多虧譽兒相救。”

 鳩摩智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心想:“中土武林中,居然又出了一位大高手,我怎地全然不知?這人年紀輕輕,只不過二十來歲所紀,怎能有如此修為?這人叫保定帝為伯父,那麽是大理段氏小一輩中的人物了。”當下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小僧一直以為大理段氏藝專祖學,不暇旁鶩,殊不知後輩英賢,卻去結交星宿老人,研習‘化功’的奇門武學,奇怪啊,奇怪!”他雖淵博多智,卻也誤以為段譽的‘北冥神功’乃是‘化功’,只是他自重身份,不肯出口傷人,因此稱星宿將‘老怪’為‘老人’。武林人士都稱這‘化功’為妖功邪術,他卻稱之為‘奇門武學’。適才這麽一交手,他料想段譽的內力修為當不在星突老怪丁春秋之下,不會是那老怪的弟子傳動人,是以用了‘結交’兩字。

 保定帝冷笑道:“久仰大輪明王睿智圓通,識見非凡,卻也口出這等謬論。星宿老怪擅於暗算偷襲,卑鄙無恥,我段氏子弟豈能跟他有何關連?”

 鳩摩智一怔,臉上微微一紅,保定帝言中‘暗算偷襲,卑鄙無恥’這八個字,自是指斥他適才的舉動。

 段譽道:“大輪明王遠來是客,天龍寺以禮相待到,你卻膽敢犯我伯父。咱們不過瞧著大家都是佛門弟子,這才處處容讓,你卻反而更加橫蠻起來。出家人中,那有如明王這般不守清規的?”

 眾人聽段譽以大義相責,心下都暗暗稱快,同時嚴神戒備,隻恐鳩摩智老羞成怒,突然發難,向段譽加害。

 不料鳩摩智神色自若,說道:“今日結識高賢,幸何如之,尚請不吝賜教數招,俾小僧有所進益。”段譽道:“我不會武功,從來沒學過。”鳩摩智笑道:“高明,高明。小僧告辭了!”身形微側,袍袖揮處,手掌從袖底穿出,四招‘火焰刀’的招數同時向段譽砍來。

 敵人最厲害的招數猝然攻至,段譽兀自懵然不;覺。保定帝和本參雙指齊出,將他這四招‘火焰刀’接下了,只是在鳩摩智極強內勁的鬥然衝擊之下,身形都是是一幌。本相更“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段譽見到本相吐血,這才省悟,原來適才鳩摩智又暗施偷襲,心下大怒,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蠻不講理的番僧!”他右手食指這麽用力一指,心與氣通,自然而然的使出一招‘商陽劍’的劍法來。他內力之強,當世已極少有人能及,適才在枯榮大師身前觀看了六脈神劍的圖譜,以及七僧以無形刀劍相鬥,一指之出,竟心不自知的與劍譜暗合。但聽得嗤的一聲響,一股渾厚無比的內勁疾向鳩摩智刺去。

 鳩摩智一驚,忙出掌以‘火焰刀’擋架。

 段譽這一出手,不便鳩摩智大為驚奇,而枯榮、本因等亦是大出意料之外,其中最感奇怪的,更是保定帝與段譽自己。段譽心想:“這可古怪之極了。我隨手這麽一指,這和尚為什麽要這般凝神擋拒?是了,是了,想是我出指的姿式很對,這和尚以為我會使六脈神劍。哈哈,既是如此,我且來嚇他一嚇。”大聲道:“這商陽劍功夫,何足道哉!我使幾招中衝劍的劍法給你瞧瞧。”說著中指點出。但他手法雖然對了,這一次卻無內勁相隨,只不過凌空空虛點,毫無實效。

 鳩摩智見他中指點出,立即蓄勢相迎,不料對方這一指竟然無半點勁力,還道他虛虛實實,另有後著,待見他又點一指,仍是空空洞洞,不禁心中一樂:“我原說世上豈能有人既會合商陽劍,又會使中衝劍?果然這小子虛張聲勢的唬人,倒給他嚇了一跳。”

 他這次在天龍寺中連栽了幾個筋鬥,心想若不顯一顯顏色,大輪明王威名受損不小,當下左掌分向左右連劈,以內勁封住保定帝等人的赴援之路,跟著右掌斬出,直趨於段譽右肩。這一招‘白虹貫日’,是他‘火焰刀’刀法的精妙之作,一刀便要將段譽的右肩卸了下來。保定帝、本因、本參等齊聲叫道:“小心!”各自伸指向鳩摩智點去。

 他三人出招,自是上乘武功中攻敵之不得不救,那知鳩摩智先以內勁封住周身要害,這一刀毫不退縮,仍是筆直的砍將下來。段譽聽得保定帝等人的驚呼吸之聲,知道不妙,雙手同時出力揮出,他心下驚慌,真氣自然湧出,右手少衝劍,左手少澤劍,雙劍同時架開了火焰刀這一招,余勢未盡,嗤嗤聲響,向鳩摩智反擊過去。鳩摩智不暇多想,左手發勁擋擊。

 段譽刺了這幾劍後,心中已隱隱想到,須得先行存念,然後鼓氣出指,內勁真氣方能激發,但何以如此,自是莫名其妙。他中指輕彈,中衝劍法又使了出來。霎息之間,適才在圖譜上見到的那六路劍法一一湧向心頭,十指紛彈,此去彼來,連綿無盡。

 鳩摩智大驚,盡力催動內勁相抗,鬥室中劍氣縱橫,刀勁飛舞,便似有無數迅雷疾風相互衝撞激蕩。鬥得一會,鳩摩智隻覺得對方內勁越來越強,劍法也是變化莫測,隨時自創新意,與適才本因、本相等人的拘泥劍招大不相同,令人實難捉摸。他自不知段譽記不明白六路劍法中這許多繁複的招式,不過危急中隨指亂刺,那裡是什麽自創新招了?心下既驚且悔:“天龍寺中居然伏得有這樣一個青年高手,今日當真是自取其辱。”突然間嗤嗤嗤連砍三刀,叫道:“且住!”

 段譽的真氣卻不能隨意收發,聽得對方喝叫“且住”,不知如何收回內勁,隻得手指一抬,向懷頂指去,心想:“我不該再發勁了,且聽他有何話說。”

 鳩摩智見段譽臉有迷惘之色,收斂真氣時手忙腳亂,全然不知所雲,心念微動,便即縱身而上,揮拳向他臉上擊去。

 段譽以諸般機緣巧合,才學會了六肪神劍這門最高深的武學,尋常的拳腳兵刃功夫卻全然不會。鳩摩智這一拳隱伏七八招後著,原也是極高明的拳術,然而比這‘火焰刀’以內勁傷人,其間深淺難易,相去自不可以道裡計。本來世上任何技藝學問,決無會深不會淺、會難不會易之理,段譽的武功卻是例外。他見鳩摩智揮拳打到,便即毛手毛腳的伸臂去格。鳩摩智右掌翻過,已抓住了他胸口‘神封穴’。段譽立時全身酸軟,動彈不得。

 神封穴屬‘足少陰腎經’,他沒練過。

 鳩摩智雖已瞧出段譽武學之中隱伏有大大的破綻,一時敵不過他的六脈神劍,便想以別項高深武功勝他,卻也決計料想不到,竟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手到擒來。他還生怕段譽故意裝模作樣,另有詭計,一拿住他‘神封穴’,立即伸指又點他‘極泉’、‘大椎’、‘京門’數處大穴。這些穴道所屬經脈,段譽也漢練過。

 鳩摩智倒退三步, 說道:“這位小施主心中記得六脈神劍的圖譜。原來的圖譜已被枯榮大師焚去,小施主便是活圖譜,在慕容先生墓前將他活活的燒了,也是一樣。”左掌揚處,向前急連砍出五刀,抓住段譽退出了牟尼堂門外。

 保定帝、本因、本觀等縱前想要奪人,均被他這連環五刀封住,無法搶上。

 鳩摩智將段譽一拋,擲給了守在門外的九名漢子,喝道:“快走!”兩名漢子同時伸手過來,接過段譽,並不從原路出去,逕自穿入牟尼堂外的樹林。鳩摩智運起‘火焰刀’,一刀刀的只是往牟尼堂的門口砍去。

 保定帝等各以一陽指氣功向外急衝,一時之間卻攻不破他的無形刀網。

 鳩摩智聽得馬蹄聲響,知道九名部屬已擄著段譽北去,長笑說道:“燒了死圖譜,反得活圖譜。慕容先生地下有人相伴,可不覺寂寞了!”右掌斜劈,喀喇喇一聲響,將牟尼堂的兩根柱子劈倒,身形微幌,便如一溜輕煙般奔入林中,刹那間不知去向。

 保定帝和本參雙雙搶出,見鳩摩智已然走遠。保定帝道:“快追!”衣襟帶風,一飄數丈。本參大師和他並肩齊行,向北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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