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正庭的舉動讓周臣逸大為意外。
這本該是一個已經腦子糊塗的老人,就連自己的親孫女跟他說話,他也已經沒有任何的反饋,但卻居然像是聽懂了周臣逸的話一樣,主動拿起了回魂丹!
周臣逸瞪大眼睛看著藍正庭的一舉一動,心裡頭已經隱隱意識到,手鐲給自己這一個新的任務,肯定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麽簡單的。
藍正庭的動作雖然緩慢,但最後還是把回魂丹放進了嘴裡。他的喉結蠕動了幾下,臉上的表情像是有些痛苦,似乎這一個吞咽的動作也讓他非常難受一樣。
但就在下一秒鍾,藍正庭那昏昏欲睡的眼睛突然驟然睜開,煥發出了驚人的神采,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也活泛了起來。
周臣逸感覺到藍正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不是一般人,已經看出藍正庭十有八九是恢復了神智,隨即甜甜地叫喚了一聲:“爺爺!”
藍正庭微微一愣,雙眼眯起,目光深邃而又充滿智慧,緊接著冷哼道:“我藍正庭哪兒來這麽猥瑣的孫子?”
周臣逸被老人家這話嗆得灰頭土臉,一時之間尷尬得嘴角直抽抽,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藍正庭突然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道:“除非你是我的孫女婿。”
周臣逸聞言,頓時精神一振,點頭如搗蒜地道:“我是我是,我就是啊!”這貨說這話的時候倒是臉部紅心不跳了,絲毫沒有考慮到藍幽若的感受,好在藍幽若並不在附近。
藍正庭禁不住笑道:“臉皮好厚的小子。”
周臣逸乾笑道:“嘿嘿,多個孫子總不是壞事吧?我說爺爺,我費了老大功夫讓您老清醒,你就只打算一直埋汰我嗎?”
藍正庭打量了周臣逸幾秒鍾,突然開口道:“你是修道者?”
周臣逸心中一動,這老人家居然知道修道者的事情?而且明顯是看出自己的底細來了,一般人是肯定做不到的,難道他不是一般人?
周臣逸沒有否認,忙不迭地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老子當年縱橫修道界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周臣逸撇嘴道:“老爺子,這話就有點大了吧,我看你也不是修道者,怎麽個縱橫法啊?”
藍正庭幽幽道:“誰告訴你行走修道界,就必須得是界中高手。老子當年人稱藍一指,只要我掐指一算,這天底下就沒有我算不出來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修道者為了我的本事,求爺爺告奶奶地巴結我呢!”
周臣逸聽他越說越是離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老爺子的額頭:“沒發燒啊?老爺子,我看你以前不是算命的,是說相聲的嗎?要不這麽這麽能說呢?”
“有眼不識泰山的臭小子,會不會聊天,不會就趕緊給我滾!”藍正庭被周臣逸氣得想動手抽他,能讓一個七老八十的隱士高人生出這種心思,周臣逸也算是有本事了。
周臣逸誇張地做了一個躲閃的動作,然後又嘻皮笑臉地道:“你說你是神算,難道你也算到今天?”
藍正庭冷哼道:“我自然是能算到今天,但卻算不到把我從混沌中弄醒的,是你這樣一個小子。”
周臣逸還是不信,道:“那你算出來幽若以後老公是不是長我這樣的?”
藍正庭冷哼,卻是沒有理會周臣逸這話,而是幽幽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道:“我什麽都算到了,唯獨算不到小若的命數。”
“為什麽?”周臣逸皺眉,這話不是自相矛盾麽?
既然算不到藍幽若的命數,怎麽會算到藍幽若會帶人來喚醒他的神智?
“極陰之體!”藍正庭吐出這幾個字。
雖然這話十分言簡意賅,但卻是讓周臣逸心頭一震。
藍幽若生來就是極陰之體,周臣逸在血魔教總部的時候就知道了,當時藍幽若還差點因為這樣的體制,被血千愁當成了祭品。
而如今,藍正庭居然能說出藍幽若的體制,而且用的還是修道界的專業術語,顯然也從側面驗證了他不是一般人的自誇。
周臣逸已經基本相信,藍正庭就是一個高明的算命的了。
藍正庭看了眼周臣逸,又道:“我算不出小若的命數,是因為她的特殊體制,但你治好了她的病,倒是有資格成為我老藍家的孫女婿。”
周臣逸一聽這話,那叫一個心花怒放,當即重新跪在藍正庭的面前,帶著幾分羞澀甜膩膩地叫喚:“爺爺!”
藍正庭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孫女將來真的要跟這麽猥瑣和不要臉的小子共度一生嗎?
“廢話不再多說,我的時間不多了。”藍正庭轉過臉不想再看周臣逸那讓人忍不住想痛揍他一頓的嘴臉,語氣之中流露出了幾分唏噓和落寞。
周臣逸其實也看出來了,藍正庭雖然恢復了清晰,但身體機能並沒有因此而好轉,反而像是因為神智恢復的關系,加速了身體的老化,現在,他原本就時日無多的壽命,就剩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了。
“爺爺還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周臣逸難得嚴肅了起來。
“要說也是對我那寶貝孫女說。”藍正庭的話,嗆得周臣逸無地自容,有種一頭撞死算了的衝動。
藍正庭嘴角微微動了動,又道:“不過作為可能成為我孫女婿的人,我倒是也可以對你說上幾句。”
周臣逸一翻白眼道:“算了,要是跟遺產無關的事情,還是留著你自己跟幽若交代吧。”
藍正庭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周臣逸腦袋上:“你個混不吝的小子,對一個快要死了的人都這麽說話,我哪兒敢把自己的孫女交給你?”
周臣逸撓撓腦門,不疼,又道:“就衝著你這句話,有啥話你就說,我聽著呢!”
藍正庭沒好氣地白了周臣逸一眼,臉色嚴肅了下來,道:“你聽好了,我藍氏一門,雖無修道者,但卻屢有天降神人出現,比如老夫,比如我孫女兒藍幽若!”
“如今我已經油盡燈枯,藍家唯一血脈便是小若,你既然想當我孫女婿,就得好生保護她,不得讓她遭受任何委屈和不測!”
周臣逸道:“這個不用你交代,我也會做到的。”
“哼!我看你小子面帶桃花,命中肯定是桃花纏身的命數,你真能對我孫女兒好?”
周臣逸聞言大窘,這還真的沒法保證,他小心翼翼地道:“對她好跟桃花劫,好像也不衝突吧?”
藍正庭在這個問題上倒也沒有糾纏,道:“我不管你有多少桃花劫,總之辜負我孫女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周臣逸心中暗道,你就算回魂了也不是我的對手啊,估計就連上街擺攤掙點冥幣都沒人能光顧你生意。
不過這話周臣逸卻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對方畢竟是一個快要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還是自己未來媳婦的爺爺。
藍正庭不知道周臣逸的心思,只是再次道:“我不只是在托付你照顧小若而已,小子,我也沒有什麽好隱瞞你的了,小若的極陰之體,讓她病痛纏身沒錯,但反過來說,那也是天降的神跡,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她對你的好處的。”
“什麽好處?她能給我生幾個娃兒啊?”周臣逸不假思索地追問。
“臭小子,你是想我死得快一點是不是?”藍正庭差點沒吐血,老子在跟你交代臨終遺言,你盡在這兒跟老子插科打諢,惹急了老子,老子把你也拖到地下去!
周臣逸嘿笑,沒辦法,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不過還是道:“那除了這個不說,到底是啥好處?”
藍正庭卻是賣了個關子:“將來你自然會知道,現在天機不可泄露。”
周臣逸無語:“你給別人算命的時候都這麽說啊?”
藍正庭卻是不再開口了,而就在此時,藍幽若走了過來。
“小若……”
藍正庭沒有回頭,但卻居然知道藍幽若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後,輕喚了一聲。
藍幽若聞言,頓時大為吃驚,驚喜萬分地撲到藍正庭身前:“爺爺!”
藍正庭露出和藹笑容, 朝著藍幽若伸出枯瘦的手掌,藍幽若急忙接住,讓他的手掌覆蓋在了自己的臉龐上。
周臣逸看得又是感動又是羨慕,感動的是人家爺孫情深,羨慕的是如果那隻手掌換成自己的,該有多好。
“小若,看到你長大,爺爺真高興。”
“爺爺!你好了?你記得我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爺爺,太好了!”
藍幽若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藍正庭看了眼周臣逸,藍幽若微微一愣,隨即明白藍正庭的意思,滿含熱淚地看向周臣逸:“臣逸,是你治好了我爺爺的?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周臣逸勉強一笑,沒有說什麽,因為他感覺到藍正庭的生機,正在飛速從身體中流失,很快就要不行了。
讓藍正庭恢復了清醒,但反而是加速了他的死亡,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周臣逸也不知道了。
“好孫女,不哭,再哭可就不漂亮了!”藍正庭笑著道,但那卻是自己也是熱淚盈眶了。
“爺爺,咱們回家!”
藍正庭搖了搖頭:“不了,爺爺走不了了,爺爺很快就要走了。”
周臣逸一聽就明白藍正庭的意思,但是藍幽若卻是茫然道:“爺爺,你要去哪裡?”
藍正庭微微笑道:“我要去和你的爸媽團聚了。”
藍幽若神色大變:“爺爺,你可別亂說,我的病好了,你也好了,我們的好日子這才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