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為了宣傳作品,還是顯唄自己,都不可否認,汪超拿了一堆鄉鎮企業獎後,真的有點飄飄然。
從成青松對他的采訪中就能看出,充滿了如:“我在戛納走紅毯的時侯,我前面是科恩兄弟,我後面是大衛林奇,我跟他們走在了一起。”此類的曖*昧言語,盡是羞羞答答的自我炫耀。
後窗在這個年代,算比較專業的電影論壇,擱裡面廝混的有北電和中戲的師生,有靠寫字吃飯的影評人,還有一些沒啥名氣的小導演和編劇。
他們對圈子自然特了解,所以的兩篇文章一發,出於粉絲心理也好,出於羨慕嫉妒恨也罷,立即有很多人冒頭,齊聲應和。
甚至有網友搬來香港報紙的新聞,直接戳穿了汪超的謊話,說他參加的不是主競賽單元,只是個邊角料的導演雙周,更惡心的是,導演雙周壓根就沒紅毯!
好嘛!起初大家的槽點,僅僅針對他的得意忘形,但此論證的出現,瞬間上升到人品敗壞的高度,紛紛狂噴汪超以及《安陽嬰兒》。
晨,辦公室內。
劉小勇做完了一份報表,偷偷摸摸的瞄了眼領導,熟練的敲入一行網址,登入後窗。
他以前可不這樣,通常是下班之後,回到家才泡泡論壇,但這兩天,後窗的熱鬧氣氛就像病毒一樣感染到他,全身倍兒興奮,忍不住上來瞧瞧。
“嗯?”
頁面打開,他看著一篇叫《嬰兒透明的眼睛讓你害怕了》的帖子,愣了片刻,因為此文剛發了三分鍾,居然有幾十個回復。
劉小勇連忙點開,只見文中寫道:“
先生可以說是2002年我見到的最無恥的人了。賈璋柯先生對這部電影有自己的看法,完全可以理解。至少他看過這部影片。而那個“xx”先生,連影片都沒看過,就大放厥詞,我就很難理解了。
像狗一樣憑借嗅覺對部沒有看過的影片進行圍剿,居心何在?你因父之名來說些跟賈璋柯電影沒關系的那些話,看樣子真的是電影局派來臥底的!”
劉小勇讀完,不禁怔了怔,什麽意思?
好像說根本沒看過《安陽嬰兒》,僅憑著賈璋柯的訪談,就狗仗人勢。莫名其妙的攻擊汪超以及作品……
他頓時覺得世界崩塌,半點都不能忍,搓了搓手,正準備寫篇戰貼時,忽見論壇又刷出了一篇文章,叫《他撒謊不臉紅的,先生的雙重生活》,署名電影森林。
這個電影森林,在後窗是挺有名的一個id。劉小勇暫緩衝動,點進去瞧了瞧,裡面寫著:
“不喜歡的兩面三刀,不喜歡沒有看過影片就發言。更不喜歡一些人從來沒抵達過任何一個‘現場’就開始向全世界直播的做法。這樣的人,不揪出來,是個禍害!”
內容沒什麽新鮮的,無非就是噴。但惹人注目的,是底下的一個回復:成青松,你丫別裝了!
劉小勇眨了眨眼睛。忽然生出一股極其不安又亢奮的感覺:要出大事兒了!
……
電影森林就是成青松,他絕對要挺汪超的,連發數貼,強力反擊。而他的直接參戰,使得此次事件,瞬間迎來了第一波爭論高*潮。
第一,到底看沒看過《安陽嬰兒》?
第二,《安陽嬰兒》究竟好不好?
當然不肯承認,腆著臉無視攻擊,還拉來了自己的好兄弟,後窗的兩位版主:公子賴和顧小白助拳。
這兩位都是初代寫手,拍磚實力碉堡,加入後即刻扭轉局面,將成青松殺得節節敗退。後者也不甘示弱,同樣召喚小夥伴,像北師大的影評人張雅璿,北電的教授郝健,前三聯周刊的記者卞志宏等等。
一時間,論壇漫天喧囂,精彩紛呈,網友們光刷帖就刷的腎上腺素激蕩,簡直萬裡河山一片紅!
從六月中至六月末,這場口水仗,已經成功演變為了學院派vs草根派,電影公知vs屁民觀眾的爭論。
借著此番聲勢,北電、中戲、北師大等高校,以及一些民間的電影組織,想方設法的拿到了《安陽嬰兒》拷貝,連續在各地小規模放映。
到了七月初,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並看過這部片子,也有越來越多的辯論者加入,而觀點明顯的分為兩種:
學院派死撐《安陽嬰兒》,表示:
“汪超走的是中國電影形態的另外一個路數,也是不可缺少的方向。那就是用攝影機的鏡頭嚴肅地思考和深沉地審視,比較老實地展示現存的生活狀態的荒誕,相對忠實地記載人們的生存境遇中的恐怖和溫情。”
但草根派可不吊這些高端理論,稍微專業點的,會說:“號稱是面對底層人民的電影,我艸!你拍了一部底層的電影給外國人看,卻有哪個中國底層見過你的電影?哪個底層看了你的電影,能明白你說的是什麽?”
比較直白的,就更粗暴了,張口就罵:“電影隻分好看和不好看,不好看就是爛片!”
到目前為止,大爭論尚且在可控范圍之內。
但在7月11號的中午,公子賴估計拍磚拍的太蕩漾,照例罵完不帶髒字的髒話後,忽地話題一轉,扯到了褚青身上:“
我對第一個鏡頭,那個電燈泡的特寫很有期待。我沒聽出來是什麽,以為是蒼蠅或者蚊子叫,可絕對沒想到,那是大剛瞪著燈泡在手*淫!
這位演員的真實體驗未免太強烈,那種由低到高的持續呻*吟,讓我懷疑他平時的雙手,是不是總插在褲襠裡。
接下來,就是大剛在街上走,非常不理解他設計的動作,邊走邊踢一個易拉罐,空曠的廠區,配合易拉罐劃過馬路的聲音,完成了他得意的視聽組合,但這動作離下崗工人的常態太遠,讓我覺得他根本沒有生活過。”
他此番言論一出,全場沉默。
大家不約而同的感覺很荒謬,稱讚的無從稱讚,反對的不屑反對。擱論壇混的,誰不曉得這位爺?
你噴誰不好,偏偏噴褚青,噴褚青也就罷了,偏偏噴他的演技爛。
瞎啊!
……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後窗難得的清靜片刻。可眾人心裡卻十分不安,似乎有種預感,更大的暴風雨還在後面。
果然,臨近九點鍾時,一篇帖子不聲不響的出現在頂端,光看標題,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電影,首先是政*治》。
“爭論到這樣的地步,我想首先應該擺脫口水,講講作品本身。《安陽》一片我覺得是新左*翼電影。左*翼這個詞,用起來很危險,好像政*治掛帥。
但我個人的看法是:電影是政*治。我個人曾經以為、希望、努力使電影不是政*治,但它們在現實面前非常無力。
對電影來說,政*治是什麽?
它是官方的口徑中,希望我們認為馮曉寧的電影是最好的藝術。
它是某局勸慰導演和投資人說:只要你們的劇本通過了,錢肯定有的賺。
它是《電影管理條例》。
它是我去過京城最貴的茶館,一個管審批的小幹部點的局,當然最後是一個抱著項目的老板買的單。
它是連只寫了幾行地下電影評論的小記者也被迫寫檢查,而且第一次不夠深刻,再寫第二次。
它是領導把賈璋柯叫去訓話:我們不管你的話,我們都不知道有什麽部門會來管你。
它是領導對外國記者說:我們從來沒有禁過一部影片,我們只是暫時不讓它公開放映。
它是褚青拒絕接受招安後, 被逼的遠走香港,在國際上聲名鵲起,卻在國內無人問津。”
……
所有人看完,都有些害怕,而更害怕的是,文章末尾居然敲了這樣一段字:
“不要忘記,現在某局當權的人,就是從當年的文藝青年中成長出去的。在網上的看客、觀者、帖青年,早晚有一天會有個把坐在定人生死的位置上。到時候,我們會不會還見到今天的情況:一部電影被斃了,卻沒有人知道它是被誰斃掉的。
所以要點名。
所以,我先點我自己的名:我是京城電影學院在文學系教書的,張先民。”
(呐呐,不要說我水字數,不寫這些,整個來龍去脈說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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