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欣喜的看到中國新一代導演的變化,不談理想,不談信仰,不談政治訴求,整個故事的推動力都是個人欲*望與社會欲*望。”
“很喜歡《香火》中對敘事節奏的拿捏,雖然片段式的情節構架顯得非常刻意,但對一位新人來說,他無疑交出了一部優秀的作品。”
“在這個沸騰的年代,慈悲的佛祖大概和眾生一樣疲於奔命。”
“《製服》在影像的控制上達到了一定水準,並於不經意間顯現出獨特的個人氣質。它簡約到每一秒鍾都在回避誇張的戲劇性。但很可惜,導演的功力尚不足以支撐在這個簡單的框架下想表達的複雜情緒。”
……
許是到了電影節尾聲,絕大部分有話題的作品已經放映完畢,《綜藝》和《銀幕》用了很驚奇的版面來報道這兩部片子。
媒體對新人新作還是挺包容的,多為讚譽之聲,即便不客氣,也是比較客觀的指出不足,並非冷嘲熱諷。
所以第二天,寧皓算體驗到了一把小成名的感受。
他剛從房間下來,在大廳裡就被國內的各路記者團團圍住,死乞白賴的想挖出點猛料。沒辦法,寫稿的也辛苦啊,此次華語片堪稱全軍覆沒,只有《香火》在評價上撈回了點面子。
“你的處女作如此受歡迎,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真不知道說什麽,我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感覺像做夢一樣。”
“那你的下部電影有計劃麽?”
“呵呵,我還沒想那麽遠。”
“如果你獲獎了。你最想感謝的人是誰?”
“……”
他略蒙,反問道:“平行單元還有獎麽?”
“當然有了。還有自己的評審團呢。”某位女記者為其掃盲。
“呃,那等我真拿到獎再說。”
寧皓打了個哈哈,小心的衝出人群,刁亦南則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慢慢悠悠的跟在後面。記者們對他沒興趣。立馬又到處逮褚青,但那貨久經戰陣,早特麽從偏門跑了。
嘖!
包括那幾個歐洲小片商在內的所有人,全恨不得掐死丫的。
而與此同時,距酒店半條街遠的地方,程穎正跟褚青匯報情況:“mk2說晚上有個小型酒會,想邀請我們過去。”
“小型酒會,有多小啊?”他覺著搞笑。
“裝傻是吧,就是請吃飯唄。”程大小姐白了他一眼。
“他們說幾點?”
“七點。”
那貨琢磨琢磨。問:“你說咱們幾點去?”
“呃,八點?”
“就一個小時?太厚道了。”
“那就九點!”
姑娘特懂他的意思,不過也提醒道:“倆小時就夠了啊,別玩脫了。”
“嗯,我知道。”
其實這有點吊絲心態,你擺了我一道,我也得惡心惡心你,雖然最後還得跟你合作。
就像當初李連結去好萊塢闖蕩時,第一部片叫《致命武器4》。在意向已經敲定的情況下,他還足足等了美國製片人兩個小時,就為了一個出場七分鍾的反派配角。
結果片子上映,觀眾評分一出來:梅爾吉布森——81。——79。
第二個禮拜,就有公司為他量身打造劇本,負責此項目的還是那個製片人。這回李連結讓他等了倆小時,那美國佬還特麽笑呵呵的。
觀眾喜歡,你就得裝孫子,在任何行業裡,一切憑數據說話。
其實提起來特悲哀。因為自己實力不行,軟硬件都被人家碾壓,才得靠這種幼稚的方式賺回點臉面。
……
晚九點,褚青和程穎準時赴約。
mk2亦不敢逼的太緊,免得丫破罐破摔,把片子全砸手裡。所以杜特龍那貨沒半點不滿,反倒愈發像個法國老紳士,跟他親熱的抱了抱。
這個不奇怪,稍微意外的是,皮埃爾裡斯安也在場作陪。可他隨後想想,好吧,應該是和事佬。
果然,就見這老頭先開口道:“褚,雖然那兩部電影都很有特色,但非常可惜你這次沒帶自己的作品來。”
“您總得讓我休息一下啊。不過我最近倒接了兩部片子,等這邊事情忙完,差不多也該開拍了。”
他對這老頭的印象很好,言語間比較尊敬,道:“不瞞您說,拍完《盲井》之後,我覺得自己的狀態非常不妙,在家休養了好長時間。”
“oh!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老頭忙問道。
“呃,還可以吧,應該沒什麽事兒。”
“那就好,都是該死的體驗派!”裡斯安笑道。
“沒錯,都是該死的體驗派!”他也笑著應和。
“那我們為了該死的體驗派,sante!”杜特龍逮住時機,舉起了酒杯。
“sante!”
褚青的法語發音還像模像樣的,起碼能唬住a1級水準。
接著,雙方裝作和諧的樣子又閑聊幾句,杜特龍便取出了一份初始合同遞給程穎。到此,氣氛忽然安靜下來,程大小姐細細檢查,另外仨人則默契的切著大蝸牛。
mk2的胃口不小,想打包那四部電影,而給出的待遇也不一樣:
《盲井》最為優厚,mk2負責全球代理權,並且知趣的降低了4%的傭金。
《香火》也是全球代理,抽成與《今年夏天》持平,為12%。
《無間道》則是法國區的發行權,條件一般,只是湊數。
《製服》他們似乎不太看好,沒談代理,想直接買斷。
這四條一列,算挺有誠意了。
褚青聽完程穎的講解。暗自思量一番:別看《盲井》他們只要了8%,但這片子的榮譽和市場前景擱哪兒擺著呢。怎麽著都是賺。
《無間道》就是個龜孫,早打發出去早舒心的那種。
剩下兩部麽,《製服》他還想爭取一下。
說是爭取,其實就是看程穎跟杜特龍嘰裡咕嚕的互相掰扯。倆人談了大概二十多分鍾,總算又挖過來一條:《製服》的dvd分成。
談妥的那一刻。他覺著整個人都松了一塊,自己投資就有這個毛病,擔驚受怕的。當然,褚青還在心中謹記,以後得多認識一下別家的大片商,以免被堵得無路可走。
……
敲定了意向,就沒啥可留的了。
杜特龍隨便找了個借口獨自閃人,皮埃爾裡斯安卻沒走,示意褚青再坐坐。
“怎麽著老爺子。您還有什麽事兒?”他心情輕松了許多,隨口拽了句京片子。
程穎毫無壓力,自動轉換成法國俚語。
“哈哈!”
裡斯安大笑,圓頭圓腦的瞅著特吉祥,慢吞吞的喝了口酒,才道:“是這樣,戛納組委會想請你擔任他們在中國的電影代表。”
“……”
這回程大小姐倒一怔,她沒聽過這個詞,隻好按字面翻譯。
“呃。這個電影代表是幹嘛的?”褚青也愣道。
“簡單說,這是一種資格,可以直接推薦電影給選片人,甚至組委會。”
他靠在椅背上。看著這個給自己帶來多次驚喜的年輕人,解釋道:“你知道,我們在各大洲都有專門的選片人,以便收集那些優秀的電影。但每年全世界出產的影片太多了,以前排名第一的是北美,其次是歐洲。可近幾年亞洲區的產業發展非常迅猛,選片人往往要從上千部作品中挑出幾十部最有價值的。這個工作量太過龐大。所以我們在那些產業大國中,還設置了一位電影代表作為幫手。”
“那以前中國沒有麽?”褚青整理了下思路,不解道。
“呵呵,你覺得應該有麽?”
裡斯安反問了句,又笑道:“我們分析了從去年到今年上半年的中國電影產出比率,發現速度增長得令人恐懼。其實直接一點,這是個政策至上的國家,既然你們準備扶持電影產業,那我們絕對有理由相信,以後幾年甚至十幾年的中國電影數量,會呈現一種井噴式的爆發。”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繼續問道:“你們為什麽找我?”
“我們對電影代表的選擇,原則上不包括片商、製片人、導演和演員,因為會涉及私利。我們往往會找一些,比如學院教授,資深影評人,影展策劃等等來擔任。我們開始的目標是張先民教授,但後來覺得你更合適。”
裡斯安伸出粗短的手指頭,又一根根按上,道:“獨*立、純粹、判斷、能力以及影響力!賈璋柯的兩部作品,樓燁的一部,王曉帥的一部,薑聞的一部,汪超的一部,寧皓的一部,刁亦南的一部……幾乎所有新生代的導演你都接觸過,你可以平衡他們的關系,還能不斷的幫助新人。就像你為柏林帶來了《盲井》,你為戛納帶來了《今年夏天》、《製服》和《香火》,每一次都讓我們驚喜, 我們喜歡並期待你的這種未知性。”
“……”
他有點臉紅,被誇得特不好意思,頓了頓,道:“這個有限制麽,像我自己演的片子我能推薦麽?”
“當然可以,只要你認為它足夠優秀,而且我們也相信你的職業性。”
“呃……”
褚青舔了下嘴唇,話說到這份上似乎也沒啥可問的了,不過還帶著最後一點猶豫,道:“那我就,我就接了?”
“哈哈,褚,這絕對不是一項輕松的工作,等你了解它的辛苦,怕是要怨恨我這個老頭子。”
裡斯安摸了摸半禿的腦袋,笑道:“作為回報,我給你最高的代表等級。你可以直接跟組委會交接,他們會從你推薦的電影中優先選擇,成為主競賽或者平行單元的作品。同時,你也將成為戛納真正的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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