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導演的作品,是越成熟越好看,而有些呢,則是越青澀越搔中g點。
彭浩祥的這部處 女長片,將他的情懷、才華以及野心,全部包含在內,鋒芒畢現。如果硬要按一個裡程碑般的具象化概念,那麽《買凶拍人》相對於彭浩祥,就像《喜劇之王》相對於周星星。
這胖子最擅長的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用他那種近乎野蠻的創造力,乾淨利落的碾壓觀眾神經,心甘情願掉入他的陷阱中。
可惜後來,胖子的技巧越發純熟,各種橋段運用的得心應手,本土票房更是大獲成功,但再沒有《買凶拍人》似的驚豔之感。
彭浩祥是有自知之明的,做為一位菜鳥導演,最大的困難不是保證電影質量,而是如何能夠掌控現場。所以他找了很多相熟的朋友來幫忙,擔任片中的主要角色。
比如葛民徽,早在軟硬天師時代,倆人就合作過劇本。再有張達名,也是一起搭檔主持過節目。包括另一個胖子,為他拉來資金並擔當監製的谷德兆,都是結識數年的老友。
這樣的背景之下,現場氣氛無疑是非常和諧的。
晨,沙田區的一座廢棄倉庫內。
片場已經布置成了豪宅內景,小夥伴們正在架機調光。這裡空氣不太好,悶悶的略帶臭味,趁著前奏功夫,褚青獨自溜了出去,想抽根煙緩緩。
“靚仔青!”
不遠處,冷不丁傳來一聲喊,他不禁扯了扯嘴角,轉頭應道:“嗨。名哥!”
話說他角色定了後,便多了個外號,全劇組的人幾乎都叫他靚仔青,活了足足兩輩子,頭回被人誇臉。不免心虛蛋疼。
小個子的張達名一身吊絲裝扮,挎著包,湊過來道:“食煙啊?等下就開拍了,準備的怎樣?”
“還行,台詞不算多。”
對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落力啲!我先進去了。”
“嗯。過會見。”
褚青衝他揮揮手,這位日後患了癌症瘦得沒剩二兩肉的演員,此時還是鮮嫩無比,完全不像屏幕上的逗比瘋癲,特含蓄的樣子。
該片的拍攝成本只有五十萬美金。擱內地可以拍幾部好戲,但在香港,卻是標準的小製作。幸虧片子裡沒什麽大場面,演員也都是友情價,才夠彭浩祥揮霍的。
而他的片酬,甭看戲份多了,錢比《全職殺手》少了近二成,權當救濟了。
丫幽幽的歎了口氣。想起這茬就鬱悶,馬上去戛納了,還得一大筆開銷。跟女朋友那一百來萬存款。實打實的都不定夠花。
“褚青君!”
他糟心的抽完了一根煙,忽聽又有人叫,這次不用看便知道是誰,低頭撚著煙屁股,笑道:“化完妝了?”
“嗯,今天請多多關照。”那人用半生不熟的粵語道。
“你太客氣了。我……”他抬眼一瞧,瞬間卡殼。
就見面前這妹子。頂著紅色假發,踩著高跟鞋。光溜溜的隻裹著條浴巾。上面齊胸,下面掩臀,膚白貌美,大波細腿,滑滑嫩嫩的裸著半身皮膚。
至於裡邊麽,內*褲應該穿了,胸*罩肯定沒戴。
妹子叫樋口明日嘉,純正的日本人,目前在香港發展,一直沒怎麽紅過。最有印象的作品,呃,大概就是《我和僵屍有個約會》裡的小虎牙盤古了。
她在該片演的是個色*情片女優,褚青則是電影監製,倆人稍後會有些對手戲。
“你不冷麽?還沒拍呢,不用這麽早準備,你找件外套披上。”他撤回目光,叮囑道。
“沒關系的,謝謝您關心。”她說完,又是一個九十度鞠躬。
“別別!”
他受不了這個,連忙擺手,道:“我以前也見過日本演員,人家可沒像你這樣。”
“褚青君還跟別的日本演員合作過麽?”妹子好奇問。
“對,叫什麽,什麽香川照之的。”
“哇,香川先生可是我的偶像呢!”
樋口明日嘉頓時興奮了,隨即頓了頓,又道:“啊!我記起來了,報紙好像說他拍了一部中國電影,還去了戛納,是這部電影麽?”
“呃,是。”
那妹子簡直兩眼冒小星星了,道:“褚青君原來這麽厲害!那您能給我講講那個故事麽?好像很久了,也沒聽到上映的消息呢。”
他撓撓頭,面色憂鬱,合計了半天,開口道:“其實,呃,那是個打鬼子的故事……”
…………
張達名演的人物叫阿全,在紐約進修電影,學成歸來,本想大展拳腳一番。結果市場衰落,隻得投身色*情片行業做個副導演。
而導演的角色,由鄒凱光扮演,滿臉的猥瑣相,編導全才,寫過很多好本子。偶爾客串過過戲癮,《爆裂刑警》裡那個想一鞋底子抽死的神經病鄰居,便是這貨了。
至於樋口明日嘉麽,在片中叫美智子,曾經的工作是a*v輔導員。
這屬於很神奇的職業,具體講,就是拍a*片的時候,會有等待間歇,男優們往往因為時間過長而綿軟不舉。這便需要輔導員了,用手,或者用口,讓男優保持硬度,啊不對,是讓男優的棒子們保持硬度。
她最大的夢想,是成為飯 島 愛那樣的偉大女優。小姑娘獨自從日本跑到香港的色*情界打拚,語言不通性情懵懂,常常被人佔便宜,仍然堅持不悔。
簡直感動中國。
話說劇組清晨開工,八點鍾左右,一切準備妥當,隨時可以拍攝。
彭浩祥端坐監視器後面,手執對講機,看著三十多號人的現場,不禁眨了眨小眼睛。惴惴又恍惚。
“阿彭!”
“阿彭!”
旁邊的谷德兆輕喚了兩聲,見他回神,提醒道:“都等著你呢!”
“哦,好!”
小胖子尷尬的笑了笑,隨即打了個手勢。示意開拍。
“ready!”
“!”
鄒凱光瞬間入戲,帶著樋口明日嘉從一個場景,走到另一個場景,嘴裡巴拉巴拉不停道:“待會我先拍你跟男主角相遇,然後就造愛。接著我跳拍第七場,你跟男主角吵架。從客廳吵到廚房,然後男主角又跟你造愛。”
“之後你就洗澡,洗澡期間你就自摸,男主角進來後接著同你造愛。”
“這時候,大哥突然闖進來。你見到大哥很驚慌。丟掉毛巾,露奶,震波。ok?”好長好長的台詞,他一氣呵成,倍兒都不打。
“不明白。”
樋口妹子露出純真小羔羊一樣的眼神,搖搖頭,用日語回道。她後面則戳著張達名,滿目心疼。
鄒凱光比較煩躁。提高音量道:“丟毛巾!露奶!震波!明白麽?”
“美智子!”
此時,褚青喊了一聲,從左側快步入鏡。
丫穿著夏威夷風格的花襯衫。弓著腰,脖子卻向前伸,神似某種附帶生殖器屬性的兩棲類動物。
“監製好!”
那幫人紛紛行禮。
“衝涼的戲拍沒拍?”他晃悠到鏡頭前,問道。
“沒拍!”鄒凱光道。
“還沒拍就好。”
褚青點點頭,忽地一轉,把他擋在身後。正對著樋口明日嘉,道:“美智子。衝涼那場戲,經過我深思熟慮之後。我覺得你的心理狀態,應該分為丟毛巾前和丟毛巾後的兩個階段。而震波呢,也應該分成六個層次……”
他頓了頓,沒按劇本往下接。
之前已經跟彭浩祥商討過,能不能加幾句詞。因為他感覺這裡不夠充分,語境太單薄,而胖子仔細思考後,覺著有道理,便臨場編了兩句。
“首先,這個波呢,它自己本身不會動的。需要你的意識體現,然後傳達到腦部,再通過神經輸送到肌肉,最後使你的波接收到這種想震動的意願……呐,這種層次感是相當複雜的。”
褚青又看了看對方,歎道:“唉,看來你不太明白,這樣吧,我同你示范一下。”說著,便摟過妹子的小肩膀,就要閃人。
“噗哧!”
樋口小姐本該表現出迷茫的樣子,但見他一臉的道貌岸然,嘴裡卻說著如此不著調的台詞,著實忍不住,樂出了聲。
“對不起!對不起!”她趕緊道歉,又開始轉圈鞠躬。
“沒關系,剛才表現非常棒!”
彭浩祥先安慰了句,隨即道:“青仔,你還可以加些動作,比如這樣……”他手心向上,托了托自己的胸。
“ok!”
他回了個手勢,表示明白, 依舊神態嚴肅。
“……”
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覺著特心塞,丫挺著一張面癱臉演喜劇片,怎瞅怎別扭。
褚青懶得理他們,深呼吸了幾下,將打斷的情緒重新撿起。
他從未演過喜劇片,此前的二脖子,無非帶了點誇張色彩。而在他的意識裡,被大眾廣為接受的喜劇表演,通常是表情做作,肢體語言無限增幅的浮躁風格。
以自己目前的水準,肢體動作可以勉強完成,但那種過火扭曲的面部表情卻壓根演不了。
對於他的角色,彭浩祥並沒有多費筆墨,亮點只在台詞,沒什麽性格塑造和心理活動。簡單看,就是一個好色膚淺,爛賭吸*毒的偽電影監製。
其實配角的發揮空間要更大些,他分析過後,便捏塑補全了這個人物特征,並且揚長避短。
我是演不了誇張形象,我是沒有達叔、阿叻那爆種般的賤賤效果,可我也有自己的方式。
褚青至今牢記薑聞教過他的:千萬別想著去搞笑,就用最認真的態度去演。
場中的拍攝仍在繼續。
谷德兆摩挲著下巴,又看了一會,忽把腦袋湊過去,低聲問:“你知道上一個這麽表演的人是誰麽?”
“誰?”彭浩祥愣道。
“許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