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從楊柳的臉上找到那麽一丁點的喜悅之意，劉婷婷都覺得楊柳還算個人，有些七情六欲，可是讓她實在失望的是，楊柳隻是‘啊’了一聲，遞過了表格，好像三十六萬對他而言，和三毛六分沒有什麽區別。

　　碰到高人了，劉婷婷自嘲道，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終於看到了一個視錢財如糞土的，雖然這位高人怎麽看，都像是吃糞土長大的。

　　伸手接過了合同，劉婷婷大致看了一眼，還好，吃牛糞的先生寫的是漢語，“楊先生，那我們就說好了，明天你就可以正式來上班，不知道你有什麽問題沒有?”

　　楊柳沒有問題，也實在想不出問題，不過轉過身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一個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問題，“劉總?公司員工吃飯去哪裡吃?”

　　劉婷婷望了他半晌，“地下一層是食堂，不過要公司開證明辦卡，”看了一下時間，“不過現在辦卡的時間已經過了，明天，明天你早點到，讓小王幫你辦一下就餐卡，我也沒有吃飯，一塊去?”

　　楊柳點點頭，倒沒有拒絕，隻不過不忘記說一句，“下頓我還給你。”

　　劉婷婷已經恢復了正常，盡量展現出動人的笑意，“那好。”

　　一個人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年紀不大，一臉的傲氣，冷冰冰的和企鵝跑到了北極一樣，望見劉婷婷微笑，臉上才從零下八度轉成了攝氏三十七度，“劉總，吃飯了沒有?”

　　“牛奮，”劉婷婷向楊柳介紹道:“公司的銷售總監，你們都是年輕人，”說到這裡的時候，劉婷婷已經沒有了繼續往下介紹的欲望，怎麽看，這個楊柳都是不能用個年輕人來形容的，他這幅樣子，就算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好像欲望都比他多一些。

　　劉婷婷終於發現一點，楊柳不是傻，不是笨，更準確的說，他好像沒有什麽理想，或者更近一步來說，他沒有什麽欲望！

　　欲望是魔鬼，可以讓一個人變得極端可怕，不擇手段，魔鬼就是用欲望勾引人類走向不可自拔的深淵，可是沒有欲望，那個人算不算魔鬼?劉婷婷想到這裡，竟然打了個寒顫。

　　“我叫楊柳，新來的業務員，牛總監，你好。”楊柳竟然伸出手來，主動打個招呼，劉婷婷一怔，差點以為這個世界存在第九大奇跡。

　　牛奮隻是點點頭，一臉的不屑，差點就在臉上寫到，你誰誰呀，他並不伸出手來，因為他的原則是，對待別人可以像雷鋒同志那樣，春天一樣的熱情，當然也可以像秋風掃落楊般的無情，關鍵是一個對象，楊柳這幅鳥樣，何況隻不過是個業務員，顯然不被他看在眼中！

　　劉婷婷反倒有些不悅，牛奮，名牌大學的營銷專業出身，有過三年名企的銷售經驗，有才，不是一般的有才，不過有才的人通常也很狂，因為不狂怎麽能顯現出他的有才！

　　這個倒推關系雖然不算百分百的正確，可是卻被很多人當作真理不加證明的來應用，牛奮這次來到這家小公司做總監，一半是為了挑戰自身的能力，另一半的原因，劉婷婷憑借女性的直覺，也是知道，隻不過懶的去想。

　　但是牛奮他的確有點實力和關系網，兩個月的功夫，已經做出了五十萬的業績，這讓劉婷婷覺得，自己親自招聘的人，並沒有錯，所以他雖然有些狂，劉婷婷也可以容忍，但是看到他對待楊柳的那種表情，劉婷婷竟然冒出少見的怒意，做人，首先要對別人有起碼的尊重，關系是相互的，你不尊重別人，怎麽能指望別人尊重你自己！

　　“楊柳，走吧。”劉婷婷說了一聲，無視牛奮投來的熾熱目光，已經當先向電梯口走去，楊柳縮回了手，牛奮沒有細看，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劉婷婷身上，並沒有注意到那個寬邊眼鏡後面的雙眼，隻是流露著一絲譏誚和悲哀。

　　“劉總，”牛奮叫了一聲，看著二人進入電梯，轉瞬視線被電梯門隔斷，不由有些茫然不解，“我做錯了什麽?”

　　×××

　　“楊先生，很抱歉，”劉婷婷竟然主動替手下道歉，或許一個老總，斡旋手下的關系也很重要。

　　“抱歉?”楊柳笑了起來，“為了牛奮總監不和我握手?”

　　劉婷婷一怔，忍不住重新審度楊柳一下，可能這是她見到楊柳以來，聽到他說的最有頭腦的一句話，難道傳說中的，‘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竟然是真的?她又發現，楊柳扳著臉的時候很傻，可是他笑的時候，竟然很帥！

　　“不錯，他這次是有點沒有禮貌，不過你和他相處久了，或許能夠發現，他還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劉婷婷歎息一聲，其實位置坐到牛奮這樣的年輕人，又有幾個懂得禮貌，他們一眼就能看出誰值得結交，誰值得深交，像楊柳這樣的，一眼就會被牛奮打到黑名單裡面，這是習慣所然，卻也不能怨牛奮對楊柳冷漠。

　　“相處的久了?”楊柳喃喃自語，念了一遍，嘴角浮出一絲微笑， 這回能有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二人來到樓下餐廳的時候，吃飯的人已經少了很多，匆忙的城市住著匆忙的人群，打工的中午休息時間都是短暫，匆匆應付一口後，抓緊時間休息，隻有足夠的休息才能迎接新一輪的挑戰。

　　劉婷婷點了兩個素菜，一份湯，楊柳亦是如此，二人默然吃著飯，顯然沒有什麽共同語言，他們其實完全是在兩個世界生活的，當然不是陰陽兩界，隻不過這個世上劃分世界的方法也很多，也有很多種等級！

　　直到飯要吃完的時候，楊柳這才抬起頭來，微笑道:“這是餐廳做的飯菜味道不錯。”

　　劉婷婷沉默了片刻，“你的要求似乎很簡單?”

　　這裡的飯菜在劉婷婷的眼中，絕對不是能用不錯兩個字來形容的，以劉婷婷的角度來看，簡直應該說是一塌糊塗，她是強忍著把飯菜吃下去才對，可是看著楊柳的樣子，他竟然吃的津津有味，想起他的十塊錢的高檔快餐的理論，牛金子，三百萬，甚至兩千萬的訂單，劉婷婷隻覺得這個人很怪！

　　楊柳拍拍肚皮，笑了笑，“不是我要求的簡單，隻不過你們想像的太複雜而已。”

　　他說出這麽一句白癡的有點哲理的話後，已經丟下劉婷婷，向門外走去，走到一半，卻又折回，抱歉的笑一下，那面不是出口，對面才是！

　　劉婷婷目瞪口呆的望著楊柳的背影，實在不知道怎麽形容楊柳，天才，亦或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