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是聽到這句話，孫炎如何不知道這是哪個時間點?

卻見那石猴拜道:“弟子願學多的，學一個地煞變化罷。”

菩提祖師道:“既如此，上前來，傳與你口訣。”

石猴湊上耳去，孫炎如何不知機?趕緊也湊了上去，卻聽菩提老師附耳道:“這般這般……”

*

方自聽完菩提祖師教給大聖的七十二變口訣，侯瑤瓊卻已是拉著孫炎，往外跳去，跳出了時間結點，落在龜山之上。

孫炎回頭看去，只見歷史河流中，“回天返日”所形成的結點，正在消散，於是暗道好險。自己只顧著聽“七十二變”，忘了，一旦“回天返日”結束，他和侯姐姐立時就會跌入時間河流，到了那時，他還好些，只是回到時間河流盡頭所在的“現在”，侯瑤瓊卻是直接在歷史河流中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侯瑤瓊卻只是微微一笑，她當然是早就算好陰陽，掌握好時間點的。她道:“怎樣?”

孫炎見，從龜山這邊看去，因回天返日而形成的“過去”與“現在”之間的線已經斷裂，就像是巨浪打入了河流，在歷史河流的“過去”和“現在”的兩個點上，出現了神秘的黑色缺口，至於那是什麽，他一時間還不明白。

滿腦子都是“七十二變”的口訣，他搖了搖頭:“根本聽不懂！”

侯瑤瓊微笑道:“聽不懂就對了。”

孫炎訝道:“聽不懂就對了?”跟著大聖一起學《大靈明圓通顯密真訣》的時候。它可以直接進入他的心頭，瞬間得道。

侯瑤瓊道:“一來，大聖性情純真。你天性自然，都深合佛祖仙佛合一的顯密之道。二來，大聖當年學的是真意，通過‘回天返日’返過來的也是真意，你聽的是佛祖真言，觀的是佛祖法印，得的是佛祖真意。先天之性與後天真意完美契合，自然一點就通。所以你一下子就領悟了《大聖顯密真訣》。但是在聽‘七十二變’時，佛祖念的雖是口訣，傳的卻是真意，大聖得的七十二變真意通過‘回天返日’返了過來。然後被那魔猴取走，你雖然與那魔猴一起去聽，但它取走了真意，你聽到的，自然只是單純的口訣。”

繼續道:“此外，靈明石猴原本就有‘通變化’這一先天之性，變化是先天之性，‘七十二變’是後天之學。那魔猴亦是靈明石猴，得到七十二變之真意的那一瞬間。立時便將它領悟。你的先天之性乃是三昧真火，與‘變化’全無關系，後天得的又只有七十二變之口訣。而非七十二變之真意，要是也能夠像魔猴一般，馬上便學會七十二變，那你簡單比佛祖還厲害了，佛祖也只是因勢利導，大聖有變化之天性。他才傳大聖變化之能，可也無法直接違背‘自然’和‘天性’。只看靈山眾佛眾菩薩。除了大聖，這七十二變他還傳給了誰?”

孫炎大失所望，這話的意思是，想要像齊天大聖那般，聽一段口訣就快速學會七十二變，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沒有這樣的“先天之性”，所以只能靠著後天事倍功半，努力學習和掌握，就算這樣，能不能真正練成這七十二變，也難說得很。因為不符合他的“天性”，很可能怎麽都學不會。

他哀聲歎氣，身為一個對齊天大聖向往和崇拜到極點的“現代人”，對七十二變他可是向往已久的，明明有這個機會，而且已經得到了口訣，結果現在侯姐姐卻告訴他，就算有口訣也不一定學得會?

侯瑤瓊卻是笑道:“《大聖顯密真訣》是性命交圭、五行大遁、仙佛雙修之法門，‘七十二變’不過是神通。

人家說買櫝還珠，你得到了最為珍貴的‘珠’，卻因為‘櫝’在那歎氣?”唉，算了，不管怎麽說，的確是得了七十二變的口訣，以後總是有慢慢修練的機會。二娘神那樣的心胸，靠著果位得了“玄功”，好歹也修了十幾二十樣神通，我總不會比她更差吧?孫炎也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侯瑤瓊道:“你雖然得了大聖顯密真訣的真意，但真意畢竟只是真意，靠著這佛祖密傳真意，你一回到時間線上，馬上就能性命交圭，只要不受外傷，元神萬年不滅，日後按此法門修煉五行神通，事半而功倍。但是它畢竟不是神通，無法讓你馬上變強。但是無妨，我再教你一套化符還丹之秘決，按此神通，回去後，你可先花上半柱香的時間，將此無形真意，化作有形真符，此雖是事急從權，臨時應變的無奈之舉，但它不管怎麽說也是佛祖顯密真言，總可將你的紫華少陽之火，升級成千劫之火，以之刺那魔猴眉心，足可打散它的金剛不壞之體，同時滅它元神。”

孫炎道:“我知道了！”就算得到了佛祖真意、大聖密傳，讓他日後的前途無可限量。但是，這裡是時間線外，一旦回到時間線裡，除了心靈上多出這段佛祖真意和七十二變口訣，原本是什麽樣的修為，依舊是什麽樣的修為，不會有任何改變。但靠著侯姐姐教他的化符還丹秘法，便可以化真意為“真符”，從無形之意，變成可以馬上使用的有形之符，雖然只是倉促之間做出來的心符，但不管怎麽說也是得佛祖秘傳之法印，效用自非尋常符錄可比。

當下，侯瑤瓊將她的化符還丹秘訣教給他，他坐在地上，試著運行一番，果然能夠化意為符，雖然現在化出法符，回到時間線中，化出來的法符仍會消失，但至少先行熟練了一番。

他起身道:“姐姐，我去了……”

侯瑤瓊卻又將他抓住，看向時間河流中，因“回天返日”結束而出現的時間斷層，雙目閃亮:“罷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乾脆再做場大的。”

孫炎疑惑道:“做場大的?”

侯瑤瓊道:“你知不知道‘補天浴日’?”

孫炎訝道:“天罡三十六法中的‘補天浴日’?”補天浴日聽起來與“回天返日”相似，名字也的確響亮，但在天罡三十六法中排名並不靠前，只不過是中遊之列，莫說比不上顛陰倒陽、移星換鬥、回天返日這僅次於斡旋造化的三種通天，甚至比不上六甲奇門、九息服氣、縱地金光、指地成鋼等排名在上遊的幾樣大神通。

雖然如此，那不管怎麽說也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他不可能沒聽過。

侯瑤瓊道:“你可相信姐姐?”

孫炎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侯瑤瓊道:“那你就莫要再管，聽我的便是！一旦以千劫之火殺掉那魔猴，你馬上以三昧真火之濃煙，覆蓋身周數十丈方圓。三昧真火的煙，具有二次殺傷之效，連大聖都曾被它薰暈，其他人只能先躲再說。然後，你便將轉魄劍拋出，自己只在濃煙中打坐，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其他的事全都交給姐姐便是。”

孫炎緊張得道:“可是姐姐，你一旦回到時間河流中……”

侯瑤瓊微笑道:“你隻管放心，必定會讓你還能夠再見到姐姐。”

又道:“對了，差點忘了。你的‘森羅萬象玄兵舞’乃是從貔貅空間中聚氣成兵，打出玄兵，等殺了魔猴後，暫時不要再用它，以免浪費。”

浪費?孫炎一時摸不著頭腦。但是不管怎樣，侯姐姐既然這般說的，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孫炎自是決定聽他的。 當下，他便跳出崖去，回到時間河流中。在她離去後，侯瑤瓊立在那裡，看著遠處，時間河流盡頭那因回天返日而出現的裂縫，縱身一躍。

不在過去，不在現在，不在未來！

只在時間之斷層……空間之盡頭……

*

孫炎張開九靈太妙金眼，又悄然將他閉上。

此刻，他已回到了山中，但是對旁邊的黑櫻月華、美舞仙子來說，他又等若從未離開過。

《大聖顯密真訣》和《七十二般變化口訣》依舊存留在他的心頭，我思故我在，真正能夠超越時間，超越空間的唯有“思想”。而佛祖所說的“真我”，大概也是指此。血肉性命固然重要，但“真我”卻應該擺在第一位，為了強大而失去真我，為了富貴而失去真我，都無異於買櫝還珠，形同於得了一口豪華棺材，然後讓自己變成死人睡在裡頭。

就像那隻魔猴，縱然得了七十二變，縱然有了金剛不壞之身，但已經無法自身思考，失去了自身“靈明”的本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成為第二個齊天大聖。

他盤膝坐在那裡，體昧著大聖顯密真訣，觀想著佛祖的真言和法印。

何為空明，何為佛性?佛在心頭，我要它來便來，要它走便走，這才是真正的空明，這才是真正的佛性。

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這《大聖顯密真訣》雖為佛祖所傳，大聖絕學，但此刻在我心中，便是我的，既非佛祖的，亦非大聖的。

……R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