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傳來東柔豐羽的叫喚聲時，兵戈交擊與玄氣的爆裂聲，不但沒有停竭，反而越演趁烈。

　天蕾與青青在她懷中，各自搓著眼睛，抬起頭來。在這種局勢下，她們本是怎麽也無法入睡的，結果不知怎的，在妍姐姐的撫摸下，她們不但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異樣的安全感，然後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孫妍領著她們，穿衣而起，梳洗一番，讓天蕾躲進貔貅空間，牽著青青，來到外頭。

　東柔豐羽領著一批兵將，在那裡等著:“亥時已到，兩位請。”

　孫妍疑惑的抬了抬頭……亥時到了?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夜半子時。

　冥兒為何還沒有到?

　雖然，就算是九幽冥鳳，沿著星線一去一來，也要消耗不少時間，但是按理說，這個時候怎麽也應該回來了。

　然而，通過心靈感應，她發現冥兒現在都還在趕來的路上。

　抬頭看向夜空中的緋色靡月，聽著越來越近，近乎彌漫全城的殺戮，她心中忽的一動。

　她的額間，九靈太妙金眼緩緩張開。

　這個是……

　東柔豐羽與他身邊的玄兵玄將看去，只見她眉生第三目，第三目散出神秘光芒，反而更增她的美麗。身上的五采仙衣生出變化，變成了七彩九篆，更添高貴和神秘。

　東柔豐羽道:“妍姑娘?”

　孫妍心中快速動念:“原來，這才是靡燈妃子和綠練妃子的目的?現在是提醒東柔、屠陽兩家，還是任由那‘雙妃’計劃得逞?問題是，我根本無法知道東柔、屠陽兩家的殺手鐧到底是什麽，自也無法知道，他們的判斷出錯又會發生什麽。到底相助哪方更加安全。又或者是更不安全，線索太少，此刻根本無法決斷。”

　緩緩閉上太妙金眼。眉間秘光消失，仙衣重新化作“五采以文”。

　她牽著青青。微微一笑:“我們走！”先去聖殿，走一步再看一步。

　……

　*

　孫妍與青青隨著東柔豐羽，乘上秘陣。

　秘陣在他們的腳下，以黃、藍兩色光符，不斷的旋轉著，截著他們與護送的玄兵玄將，往聖殿方向呼呼的飛去。

　遠處，亦有一重重秘陣。在玄將的操控下，往戰火燃起的方向衝去。城外的魔兵魔將，已經殺入了城中，正在進行最激烈的巷戰。

　孫妍道:“敢問，這些魔兵到底是從何而來?”

　東柔豐羽苦笑道:“乃是羽危國最大的一支反叛軍，由先王身邊最強的名將段成率領。現在看來，不只是段成入了魔，他率領的兵領，也全都成了魔兵，也不知靡燈妃子和綠練妃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段成以前好歹也是羽危國的名將。想不到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竺詩青顫了一顫……竟然是段叔叔?

　孫妍淡淡的道:“他們心中有恨，有怨，因怨恨而失去自我。為魔所趁，乃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在責怪他們的怨恨和入魔之前，倒不如問問自己，他們的怨恨又從何而來?世上總有一些人，以造成他人的痛苦為樂，等到那無法壓抑的痛苦化作怨恨與復仇之火，焚燒過來時，再驚慌失措的責怪對方不該喪失理性，卻不知仇恨所造成的業力。就像是雪崩一般，因一兩個雪球而起。造成的卻是無法挽回的後果。”

　東柔豐羽沉默不語。

　竺詩青看向妍姐姐，隻覺妍姐姐所說的一切。都很有哲理，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卻說盡了世間一切災難的根源。

　孫妍隨手摯出一個，從仙界買來，本是要找機會送給黛玉的繡美人小圓扇，輕輕的搖動著……感覺自己好有哲理，真是靚呆了。

　黃、藍兩色的秘陣呼呼的旋轉著，快速往聖殿接近。途中，孫妍通過九天玄女“觀天之道”的能力，進一步分析，確信這些秘陣的運作，絕對是跟磁力有關。只是，雖然弄清了這落羽城中，只能靠著“磁力”來飛行，卻還是無法弄懂，為什麽通過其它手段飛不起來。這落羽城的上空，連飛鳥都不見一隻，同時，可用於飛行的、類似於滑翔機之類的機關術，在這裡也未出現。

　看來是跟此界的“規則”有關，就像在寶黛二人以前的小世界裡，只能通過“詩道”調用玄氣一般，這城中的“規則”，就是除了磁力，其它手段皆“不能飛”。

　殺入城中的反叛軍雖然無法飛起，但他們都已舍身成魔，靠著“靡月侵天”，每一個人的實力都增加了四五倍不止，魔氣滾滾，過屋拆屋，遇牆毀牆，途中一片慘況，老人孩子都不放過，房屋如骨牌一般往這個方向不斷倒塌，塵煙漫起，卻又因此城特有的“規則”，並沒有在空中飛揚，起的快落的快，喧囂中低矮地滾卷。

　各個家族的兵將雖然在共抗魔兵，卻又因彼此之間的猜忌而無法齊心，秘法騰空，卻是各自為戰，玄氣亂卷，進退各失其據，其結果就是不斷的退敗。只是，雖然如此，因“靡月侵天”而強悍無匹的魔兵，畢竟失了製空的優勢，城中又盡是石製建築，他們也只能毀屋拆牆，往這邊不斷推進，無法迅速的殺到這裡。

　眼看著聖殿便在前方，東柔豐羽道:“妍姑娘請！”

　孫妍牽著青青，虛空中神秘的一閃，門開門起，她們已經出現在聖殿之前。東柔蒼翔、屠陽華榮、系家雙老、黎月奪紀、鮮無光，以及幾名她不曾見過的各家長老、高手都在這裡。

　但是沒並有看到“何罪”的首領西門子真。

　系家雙老中的系浩蒼老的咳了一聲:“子時馬上就要到了！”

　屠陽華榮沉聲道:“按照以前規矩，能夠進入聖殿的，唯有長老會的人……”

　鮮無光冷笑道:“王室治羽危，長老掌聖殿！這的確是千年以來，立下的規矩，但是這規矩，不是隨著幾年前竺家的慘案而被破了麽?既然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就不要再弄得好像大家很守規矩一樣。”

　東柔蒼翔抬起頭來，看向前方高山，長歎一聲:“一步錯，步步錯！”規矩這東西，立在那裡，熟視無睹的時候，人人都不將它當作一回事。等到它真的被破壞殆盡後，才知道，那沒有人在乎的規矩，竟然是如此的可貴。

　當初，他們毀掉竺家，本是以為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穩定局面，重建“規矩”。結果隨著聖女的成功逃脫，千年的規矩就像是被挖開根基的積木，一層一層的倒塌，國民不再信任貴族，怨聲載道，寒門不再信任門閥，暗中割據，門閥之間不再信任。被破壞的規則就像是被挖開的心臟，不斷的滴著血，讓這個國家在短短的幾年裡，變成了滿身爛肉的巨人，每個人都意識到巨人即將倒下，於是想方設法的，從巨人身上挖肉，以壯大自身，其結果就是加速了巨人的毀滅。

　系家雙老中的另一老系旺道:“時辰馬上就要到了，該如何決定……”

　東柔蒼翔道:“若不讓大家一起進去，恐怕在這裡就會打起來，既然如此，那便一起進去便是。”領先踏步而入。

　黎月奪紀、系家雙老、鮮無光等同時眯起了眼。在他們想來，東柔蒼翔與屠陽華榮必定會全力阻止長老會之外的人進去，尤其是要排除掉黎月奪紀這樣的“外人”。若只是各家長老進入，已經聯手的東柔、屠陽兩家，佔了長老會的半數，自是穩操勝券。

　然而此刻，東柔蒼翔卻是毫不猶豫地放所有人進去，全不阻擋。

　明知道系、鮮兩個分別援引了三危之地和火危之地，黎月奪紀擁有滅神破天罪氣，“何罪”殺手藏在暗處，群狼一般窺視。東柔蒼翔與屠陽華榮依舊毫不阻擋的將他們全都放入， 他們的“勝算”到底是什麽?

　其中，黎月奪紀更是暗皺眉頭，就算無法擋住其它各家的高手，但東柔蒼翔想要阻止他這個並非落羽之地的人進入，卻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他原本就是打算，一旦對方阻止，便禮貌的退下，畢竟這裡是鯀族後裔的聖地，身為有苗後裔，不被放入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從東柔、屠陽兩家的角度來講，本該是能擋住一個就擋住一個。

　而事情的演變，卻是大出他的意料，東柔家與屠陽家這種穩穩勝出的把握，到底是什麽?

　他落在最後，不經意間，往後方的幽暗悄悄看了一眼，心中大定。

　不管對方暗藏了什麽樣的殺招，只要有那個人在，他們就絕不會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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